李广平在焚天宗度过了悲喜交加的一天。
他请的假期要到了,任务所那边已经在催促他了。
他必须要离开了。
但他的内心,却止不住担忧。
昨日,他特地去求见了吴子幽,想求他念在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份上,能将他调到宗门来。
只要在宗门内,哪怕那江离是个疯子。
也不敢在大阵监测下对他动手。
吴子幽也答应了,但是表示让他先回去,等一等。
回去?
他要是不怕,早回去了。
他也顾不得面子,如实相告他的一些担忧。
吴子幽是这样安慰他的,“有什么好怕的。”
“那小子才放出来,哪里敢惹事,除非他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而且你是我们吴家的人,动你就是与我们吴家为敌,放心吧,那小子没这个胆子。”
“等过段时间,本公子就做了他。”
然后李广平就被打发了,吴大公子急着要去宠爱裴楚为她准备的‘酸甜口的奶’。
忠仆‘言叔’倒是拉着他说了一番心里话:“你回去好好做事。”
“公子说的不无道理。”
“这时候,那江离要动你,傻子都知道是他干的。”
“而且这事儿不算完呢,‘殿主’扫了二长老的面子,二长老岂肯善罢甘休,等着看吧,后面有的是江离受的。”
这样一番话倒是说到了李广平的心坎里。
是啊。
在这么一个关头上,江离动手,难道他不怕死?
而且如果要是二长老那边的某个人,真想要拿江离出气,江离还能好得了。
过段时间,自己就能调到宗门,到时候,大不了龟缩一些就是了。
于是,他还算放心的回去了。
可,隐隐的,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只是一时间也没想清楚哪里不对。
回有巢一城,有一段路上,无法乘坐传送阵。
他骑着自己的灵兽‘白蛇’,赶路的过程中,依旧在想。
忽然,犹如灵光乍现,风雨中劈下来的一道闪电。
他想到了,
不对啊,他同江离的仇怨,又不是广为人知的事。
他死了,宗门岂会太上心呢?
毕竟,他又并非什么大人物,一个任务所里小小的‘管事‘罢了。
说白了,死,都没有卜者复核的资格。
一念至此,他当即驱使白蛇一停,震的地面上枯黄的落叶飞舞。
他要回去。
命是自己的!
他不想冒风险。
春光里,
在此时此刻此地,
面前这一片林子,
竟有一种秋意萧瑟之感,
颓败如深秋般凄清,
或许在文人墨客的眼里,意境十足,还能吟出两句诗来感叹。
可他却没由来的生出一股烦躁。
说走就走。
一个转身,
他却直接愣住了,
满脸愕然。
前方,零星枯叶,不时落下,
一个人,踩着漫不经心的步子,缓缓上前。
他一手搭剑,一手负于身后,
那张脸,或许在一个女人的视角里,很好看。
而他,却只有浓浓的惊恐。
江离!
“江,江师兄,这么巧啊。”李广平语气一阵的磕绊,然后强颜欢笑道。
“有什么是卑职,呃,是小人能够效劳的,江师兄您尽管吩咐。”
此地,荒郊野岭,又远离宗门。
他若死了,就像沉入巨湖的石子儿,连个响都不带听到的。
江离置若罔闻,缓步上前。
他那并不算是特别强壮魁梧的身子,落在李广平眼里,随着一步步逼近,竟有种泰山压顶的窒息感。
很快,他就感觉到一种冰冷袭来。
一只手搭在自己脖子上,
那是他完全无法反应不了的速度,
他也完全来不及阻止。
然后,
他的双脚便悬空了。
脖子处,那只扼住咽喉的手,‘缓缓’用力。
仿佛在故意折磨他一样。
嘎吱,一些肉和关节骨头挤压在一起的声响。
很痛!
李广平的的面容控制不住的扭曲,求生意志却还是强烈的浮起,他努力试图在对方彻底杀死自己之前发出声音:
“江师兄,你听我说,冷静,别杀我,有事咱们好好商量,杀了我,你犯法的。”
“宗门不会放过你的,公子也不会放过你的。”
“求求你。”
“我们之间有误会的。”
“你饶我一命好不好。”
“你忘了,我还请你吃过饭呢。”
嘎吱,他的脖子随后被扭断了,整个脑袋一百八十度,绕成了一个麻花。
“杂碎。”
江离低低的道了一声。
随后他伸出一只手,三色火焰,顿时在他的指尖窜出,很快就将李广平烧了个粉身碎骨,化作漫天灰尘散去。
——
赵清远很不安,在这还算温暖的季节,他昨夜裹着厚厚的被子,几乎抖了一夜。
难以形容的冷!
完全睡不着,连眼睛合不上的程度。
后天,就是一月之期了。
他去找过吴子幽,吴子幽当时搂着一个不情不愿的女人,心不在焉的告诉他没事,会让人帮他解决的。
然后言叔就让人找到了他,让他宽心,却没有什么实质性动作。
他真的想骂人,他为谁啊。
要不是为了你吴大公子出气,他吃饱了撑的跟江离对上。
怎能如此卸磨杀驴。
可他不敢说出来,满腔的火只敢憋着。
一大清早,他就找到了裴楚。
“大哥,救我啊,我不想死。”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裴楚面前哭诉。
而裴楚则在认真的敲着面前的坚果,吃果仁。
这是他家乡的特产,他很爱吃,从小便是如此。
只是以前,家里是种这个的,他只能捡一些卖不掉的,或是坏的吃,总是吃不够。
后来,他再也不怕没得吃了。
每年,那些族人为了讨好他,都会给他寄上一些。
老实说,他没想到江离的成长会如此快。
过往,虽说有一些好事者,喜欢将顾青山他们三人并列,但心底里,他从来都没瞧得起过他们。
顾青山,莽夫罢了。
江离,也不能说他没脑子,就是幼稚。
算不上什么难缠的对手。
他的目光,从来都是上面,未来的‘核心堂’‘真传殿。’
还有那些五域百州,各大超级宗门超级天才们。
那些人,才是他视作对手,要去超越的人。
这是他的追求,他的野望。
在这个过程中,一切都是过客罢了,一切都是利用或利用罢了。
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往上爬。
爬上去了,
有些人,才会知道尊重你,
才会知道害怕你。
才会知道,当初,不该、不配瞧不起你。
但是,到了如今,他也不得不得承认。
至少在实力这一块儿,江离需要被重视了。
他其实也挺想不通的,江离为何会能够忽然这么强。
两年不到,他如今是灵河一重。
这甚至远远超越了当年所谓的外门第一‘顾青山。’
已经是一种很夸张的速度,即便是和那些身怀体质的人处在同一起跑线竞争,这个速度,都可以说相当不慢了。
能做到这样的提升,不光是因为他拜入了‘雷火峰’,也是因为他有自己的‘依仗’。
可相比江离的速度,他却是被完爆了。
这不得不让人猜测,
看来,江离也有秘密啊。
倒也正常,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取得一番成就的人,没有人,没有秘密。
光靠天赋?
别搞笑了。
如若我能将他的际遇抢过来,那么~
然而,这样的念头只在他脑海中存在了很短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他的性格一贯是不该贪的绝不贪,在不能把对手钉死前,他宁肯什么都不做。
“大哥。”见他不答,赵清远擦了把眼泪,又喊了一声。
裴楚这才抬头,他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跟赵清远认识了很久。
他还记得,一开始自己为什么会跟赵清远走的很近。
那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赵清远给他的感觉,很土。
站在那儿,很畏缩。
明显是一种对于陌生环境,未知事情不确定的惊恐。
但似乎又碍于面子,不想被人看出来,少年人死死的撑着,却又装的不彻底,显得有那么一些尴尬。
裴楚只觉得好眼熟,他好像曾经的自己啊。
他第一次,离开家,去到宗族,被那些族老们用高高在上的目光,审视的时候。
他也是如此的不安!
或者,也是他需要一个服帖帮自己办事的小弟,那不如就自己调教一个。
于是,他自然而然的跟赵清远走近了。
每个人都会变化,都会随着周围的环境,周围的人,而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如今的赵清远也不在是那个淳朴的少年了,他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比如某些舔吴子幽的行为就不是纯粹出自裴楚的授意,而是他自己为之。
只是这家伙,明显只学到了裴楚趋炎附势的一面,却没有学会裴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的谨慎。
于是将自己玩到了这样一种尴尬的处境。
而此时此刻,裴楚考虑的甚至不是救不救的了的问题,他只是在想,救他值不值得。
这是他的习惯~
似乎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他就习惯于计算,将一个个人,加上自己赋予的价格。
当然,一般他通常愿意给人们展示的是仗义豪爽的一面。
毕竟有些傻子就是喜欢这种,他也没办法。
最后,裴楚的结论是,再去养一条狗。
但表面上,他还是非常的好像为赵清远考虑:“没办法,他现在,连我都不是对手。”
“契约则是备案过的,除非两个人都同意解除,否则,你不上也得上。”
“我知道,大哥,但我真没办法了,你救救我好不好。”赵清远激动的直接跪在地上,泪眼朦胧,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的架势。
而裴楚细微的皱了皱眉,
忽然,他笑了。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
能顺便恶心一下江离,给他多拉点仇人的那种。
他是清楚的江离那个人的脾气性格。
而他也知道,两人的恩怨,最终在未来,他们不得不死一个。
有些设计,总得想在前头。
一念至此,他开口了:“去找二公子吧。”
“你直接让江离解除约战,他一定是不肯的。”
“现在,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一个江离不敢拒绝的人,来说话。”
“你才能有一线生机。”
他说的二公子,是今雷火峰首座,二长老的一位孙辈。
也是一个纨绔,相对来说,比吴子幽那个不成器的家伙,还不成器,当然人家天赋资源更好,如今身处‘核心堂’。
“我如何能见得了二公子。”赵清远也知道这个人,但是等级森严,便是他也是雷火峰的弟子,有些地方,有些人,他也是去不了见不到的。
裴楚温煦的笑了,他将赵清远浮起:“你既叫我一声大哥,这时候,我不想法子帮你,又有谁还能帮你呢。”
“放心吧,我会让你见到的。”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赵清远的感动的一塌糊涂。
裴楚也是笑着,用他那略低的声线道:
“不用客气。”
“我们~是兄弟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