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过》全本免费阅读
按照规矩，进了宫门，便不可再骑马。但李绪今日是正儿八经地从宫门进来，无人敢阻拦他的坐骑。
“上京四品以上的官员家眷，一早均在宫门口候着。”苍平已经在一旁候他多时了。
“皇后和贵妃娘娘尚在勤政殿？”李绪扫了一眼苍平身后几人，接着问道，“青野呢？”
“二位娘娘仍在勤政殿。”苍平答了第一个后，又支支吾吾地回道，“青野，他说他有事。”
苍平见到李绪审视的眼神立刻垂下头，含糊道：“他说他去的地方您一定知道。”
皇宫之中，青野能去地方不过一个。
李绪吩咐身后的苍流，说道：“你们去将各位大人请来，我和阿随去找青野。”李绪冲着雁随轻轻点头，雁随心领神会，眉眼弯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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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恒身亡，那场大火后的东宫，被修远帝下令封死，也不做修葺。东宫已经十五年未曾打开，如今迈进再昔日肃穆的东宫，只觉得带着诡异的安静。
李慎和李绍登基时，也只是尊太子之位，并未入主东宫。所以这么多年，东宫还是略作表面装裱，外头看着光鲜亮丽，里头还是废弃模样的断壁残垣，看着比云城的燕家老屋还要破烂许多。
前些日子，杨芙怀胎，本以为曾经辉煌的东宫如今能够再见天日。但数日之后，杨芙落胎之事已传遍上京大街小巷，东宫再启之时亦是未知。
青野在回廊栏杆处坐下，望向院内新生的杂草出神。
手边的廊柱上还有几道不明显的划痕，看着像是七八岁的孩子划的痕迹，他不自觉地摩挲着。
“这是我小时候划的，你父亲和我说，什么时候我长到这儿，便带我去西市的酒楼吃醉蟹。”青野的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是李绪。
青野回头，便看到李绪独自一人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他的身后。
“你还是来了。”他望向青野方才出身看着的地方，只是一片普通的杂草丛。
“主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青野低着头，带着沮丧，“我甚至只在画中见过我阿娘。”
“李舒。”李绪开口便是青野的本名，“你怕什么，你只消往前走就是了。”
“我只是……觉得有没有我都无妨。”李舒揪住自己的衣角，揉作一团。
李绪拍了拍李舒的头，平和地同他说道：“阿舒，你祖父母、你父母的自焚是为了你能够活下去，是为了有朝一日你能够堂堂正正的活下去。”
李舒咬住唇，倔强回道：“我从来没有祈求过他们要保住我的命，我如今不想做李恒的孙子，不想做李维的儿子。”
“糊涂。”李绪垂眸看向这个刚出生就没了父母的侄子，“若你是普通人，大可以了了一生，但你生来便是李氏子孙，这份责任并非你不想就不能不担的。”
“何况还有郑家、林家，千千万万的郑家军、南驰军，他们需要真相来洗刷自己身上的冤名。”
“但叔父，你和阿随阿姊，你们已经做的够好了。”李舒身上的袍衫一角都被他揉得皱巴巴的，他的声音模糊不清，“不必再让我多生事端。”
“你才十五岁。”李绪在他的身边坐下，栏杆上还带着积年的灰，“又是哪里来的多生事端。”
“张岭大人说，您十五岁便开始掌管平关，”李舒亦是一双漂亮的凤眼，较之李绪眼中的沉稳，还带着些少年人特有的懵懂，他看着李绪说道，“这两年，我虽也替您处理些政事，但终究赶不上您。”
李舒除了眼睛似李维，五官更像他的母亲林逢月，还带着些女娘的秀丽。
“我阿娘，你叔祖母说过，你是个有灵气的孩子。”李绪凤眸沉静，看着李舒，“你若不信我，总该信她。”
李舒五岁以前，一直是李绪的母亲崔其菀带在身边养着。不过说是在崔其菀身边，其实更多时候都是李惇和李绪照顾衣食，崔其菀更多时候是带他玩和教他读书。毕竟李绪小时候亦是父亲带大，启蒙时则是崔其菀领着读书。
“叔祖母高估我了。”李舒将头埋了起来，“我曾不止一次想过，要不别来上京，就在平关窝一辈子。”
“但你还是来了。”是雁随清脆的声音，她抱着残星，拍拍李舒的脑袋，说道，“没什么可怖的，大不了我把你从刑部大牢里抢出来。”
李舒闷闷道：“阿姊，就别捉弄我了。”
雁随对着李绪眨眨眼，李绪的声音接着响起：“我小时候曾跟着阿爹去过上京城外登山，那时候瞧着山，以为特别特别高。我爬到一半，和阿爹说，要不算了，回去阿娘肯定要说他。”
“但他不愿，说很快，很快就到了，山中云海很漂亮。”
“我攀许久许久才登上山顶，云海也确实美丽。”
“但我如今再看，其实山也不陡，只不过是因为阿爹比我高，他爬起来不费力罢了。”
李舒愣着，雁随敲敲他的脑门，说道：“如今你觉着我们比你强些，不过是我们多用些饭，待到你如他一般的年纪。”
雁随指向李绪，接着说道：“会发现，不过尔尔。”
“阿姊，我从未觉得你和叔父是比我大些才强上许多。”李舒悄无声息地揉揉有些痛的额头，诚恳说道。
“你是比你叔父强些，”雁随佯装思考，拖长尾音，带着一贯揶揄李绪的语气，“你武功可比他强多了，他也就精于射柳一艺，真真论提刀枪可比不过你。”
“你于文书一道比我可强多了，我可学不来公文。”
“阿姊，你这是田忌赛马。”李舒咬唇，被雁随捉弄得脸上通红，“你武功比我强，叔父理政比我好，我不过是因风吹火。”
“这股风，你需得借得起来。”李绪拍拍李舒的肩膀，说道，“跟我来。”
***
李绪领着雁随和李舒穿过杂草丛生庭院，来到一间摇摇欲坠的屋前。
“这是你父亲的书房。”李绪推开门，积年的灰尘扬起，他捂住口鼻，声音有些沉闷，“没几个人知晓，你父亲小时候就喜欢藏手记，特别是喜欢塞在小盒子后藏在书柜角落里。”
李绪翻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方小小的铁盒，上头锈迹斑斑，还挂着五把精巧的机关锁。
李绪递到雁随身前，示意她劈开。
雁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可是你阿兄的秘事。”
李绪将盒子塞到她手上，坦然说道：“人都死了，还怕丢脸不成。”
雁随见李绪都不在意，从剑鞘中抽出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