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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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绍话音未落,书房内的内侍宫婢们头埋得更低了,他们颤颤巍巍,呼吸声几不可闻。

“二兄。”李绪吐出许久未再用过的称呼,双目清明道,“阿弟从未质疑过二兄,二兄有二兄的难处,但阿弟已经等待多年。”

“阿弟只为放手一搏,求得一个斩草除根。”

李绍后退一步,瘫坐回椅子上,他喘着粗气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同长兄亲近吗,你心中一直记挂着他。但十五年前,是皇祖父亲自定罪,我又能如何?”

“我又能如何?”

“时至今日,我也不过是一个被世家驱使的傀儡,是个摆设,是这四四方方皇城里的摆设。”

李绪依旧是直挺挺地站着,他回道:“二兄,傀儡亦可翻身。何况平反修远三十四年的旧案,从来是手段是过程,但也只为一个目的——为大祁。”

“李绪,你到底想做什么?”李绍瞪大双目,震惊地看向李绪问道。

“臣弟,想翻案,也想翻了世家掌控下的大祁。”李绪一字一顿。

李绍被他的大胆震惊,他半天才回过神来,道:“你以为,我不想吗?父亲不想吗?祖父不想吗?”

“李绪,你太天真了。世家便如同那毒虫,要附在大祁上吸掉你的最后一点精血。”

“不要妄想了。”

“臣弟,从不妄想。”李绪掀开朝服,屈膝重重跪下,“皇祖父,因为疑心而赐死伯父,引起大祁寒门举子动荡,是李家之过。”

“但我父亲,死于世家的暗杀之下。我的母亲,被世家放逐、利用。而二兄,我们的长兄,在世家的逼迫下绝望自焚。”

“如此深仇大恨,我凭什么不能覆?”

“世家于大祁作威作福,宁州、燕州、乃至平关,世家的爪牙仍在。”

“二兄可知,平关曾是二十三城之数,但仍有十座城池仍在北雍人的掌控之下,大祁人在北雍过着人间炼狱般的日子。”

李绍沉默,他不知如何面对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阿弟。他于政事上的见解,比他更长远,而他李绍,只是一个蜷缩在上京一角的懦夫。

“二兄,阿弟曾经说过,阿弟愿做这把刀,替二兄肃清所有障碍。”李绪话语真诚,李绍抬头,似乎又看到昔日那个小小的、跟在他身后看着大簇山茶花烂漫的阿弟。

突然间,杨芙进门来。李绍看见她,似乎是有了主心骨,他温柔道:“阿芙。”

杨芙伸手,握住李绍有些冰冷的手,体贴地说道:“我听黄兴说了,先让存之把沈小娘子从刑部带出来吧。至于如何带出来,只能看存之行事。”

“阿姊。”李绪坦然道,“阿随说,她无畏所谓廷杖,但只求一个真相。”

李绍咳了两声,杨芙边替他顺着气,边有些无奈地对李绪说道:“李绪,你要把你二兄气晕吗?”

“存之,我以为可以把大祁交给你。”李绍脸色苍白,虚弱说道,“你会比我好。”

“二兄,存之从来不能登上万人之尊的位置。”李绪垂眸道,“自我启蒙起,学的便是为臣之道,而非为君。”

“你怎知你不行。”李绍握住杨芙的手,一双眼看向李绪,“徐徐图之,今日之事还可再谋算。”

李绪抬眸与李绍对望,他的眼中尽是诚恳,开口说道:“二兄,存之从来都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我于平关见过太多生死,会让我觉得每一道旨意都是枷锁。”

“李绪,你连我都不如。”李绍盯着他,说道。

“所以,存之甘愿做那把刀,只愿二兄是持刀人。”

***

李绪离开了,留下一地散乱的奏折。李绍扶着身旁杨芙的手,勉力扯出一个笑容,说道:“头次发这么大的脾气,倒是让阿芙撞见了。”

“只怕我再不来,你要下旨砍掉李绪的脑袋了罢。”杨芙扶着李绍在榻上靠着,又替他端来热水和药丸。

李绍将药丸一口吞下,杨芙则俯身捡起地上的奏折。她见到周围仍跪着的内侍宫婢,柔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内侍宫婢们弓着腰一一退下,书房内只留下李绍和杨芙两人。

杨芙将奏折整理好,摆在书桌上,又说道:“存之一直是这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和他置气。”

李绍气消了大半,叹了口气说道:“他小时候多招人喜欢,如个白团子。叔父和婶母都是最亲和的性子,怎么如今李绪是个油盐不进的。”

杨芙回到榻上坐下,笑着说道:“许是叔父和婶母太过和蔼,教养存之时便适得其反。不过平关难熬,他若不要强些,也支撑不下。”

李绍有些后怕地道:“我都将他砸破相了。”

杨芙替李绍按着手,说道:“他全靠那张好脸寻娘子,若是破相,沈小娘子定要看不中他了。”

***

刑部,雁随并未下大狱。刑部尚书一眼认出她腰间的玉佩乃是李绪私物,而他左思右想,这尊大佛也不是轻易能惹的,无论那九十廷杖敲下与否,都不能轻易得罪李绪。朝会上所有人都需同心协力,但私下还是要留些余地。因此他给雁随安排了一个绝妙的地方,刑部空余的屋子多的是,随便找个地方塞进去。

刑部尚书听闻李绪赶来,心中暗自庆幸,幸亏自个儿善于审时度势,还能在襄王那里留下半分薄面。

李绪来时,雁随正在屋内揉着有些酸痛的膝盖。今日跪得太多,腿都要断了。

“李绪?”雁随抬头,李绪迈了进来,正好挡住有些刺眼的日头。

“给你送些吃食和膏药来。”李绪手上提着盒子,在雁随手边坐下。

他的发髻不似平日板正,还有一缕遮住那双漂亮的凤眸。

他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雁随,她俯身挑起李绪的脸,眉头微皱道:“谁打的。”

李绪拉着雁随的手,安慰道:“小事,不小心蹭到的。”

“哼,不用想就知道定是你的好兄长。”雁随冷哼一声,从李绪手中抽回手,“既然你这么说,那便算是吧,懒得管你。”

李绪失笑,从食盒端出两盘吃食,又从荷包中取出一盒膏药,放在雁随正环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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