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师傅尴尬地笑笑,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时还一不小心把杯子弄倒洒了一桌子水,赶忙站起来要拿袖子擦桌子。
“没事没事,我来就行,小中,送一下杨师傅。”张朋赶紧将杨师傅拦住。
杨师傅不自在地站了几秒,随后跟着小中走出去了。
“小中,你说要不我干脆拿东家以前的菜谱练练怎么样?万一我在这方面还有点天赋呢?等会我做几道,你尝一尝哈。”张朋一边收拾一边问道。
“小中?”张朋见没有回应,扭头一看,却发现小中不见了。
送个人送哪去了?听到要尝菜跑路了?张朋拿抹布擦了擦手后,将抹布往桌子上一甩,想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一个大汉,还没等张朋反应过来,那大汉便开口问张朋:“兄弟,里面还有人吗?”
“没了啊。”张朋下意识地回答,随后醒悟过来,道,“你是过来应聘厨师的吧,下午再来吧,我现在有点事。”
大汉一笑,一巴掌扇在张朋脸上,张朋整个人飞了出去,把旁边的门撞出一个大窟窿,挂在门上晕了过去。
张朋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守在他身边的袁拐子一下跳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大喊着:“老爷,张月子醒了。”
张朋顺着袁拐子的方向看了过去,家具店老板正往这边快步走来。张朋只觉得浑身乏力,想坐起来却又坐不起来,袁拐子见状忙将张朋扶坐在床上,还贴心地往腰后放了一个枕头。
张朋张了张嘴,一下没发出声音,而后才嘶哑地问向还没走到的老板:“袁大人好,不好意思,我这是怎么了?”
袁老板脚步一顿,袁拐子眉头一挑,抢答道:“月子,这你就要感谢我们了,你三天前出门被别人一掌拍在门上,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才把你拖回来的。”
张朋依旧不解。
袁老板过来端详了一下张朋,而后舒了一口气,道:“那些恩情什么的先放一边,你先好好养身体,吃的用的也不用客气,之后再一起把钱算给我们就行,毕竟是多年的邻居。”
“小中呢?”经袁拐子一提醒,张朋倒是想起来之前自己是出去找小中的。
袁拐子眉头再一挑,道:“这你又得感谢我们了,小中被歹人刺穿肋骨,拿钢条钉在你们招牌上面之后,要不是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把他救下来,他早就随着你们酒楼那一把火而去了,还有现在在内城救治的机会吗?对了,治疗费可不低,还有运输费之类的,你回头都要算给我们。”
待袁拐子眉飞色舞地说完,一抬头,才发现袁老板瞪着自己,头一低,不敢做声。
张朋只觉得背脊发凉,袁拐子用抑扬顿挫但欢快地语调说出了张朋难以接受的事实。张朋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他甚至不敢相信这些事是真的,心里在告诉自己,这袁拐子就是像平时一样,想编个故事到自己这骗点钱。
张朋不顾袁老板的阻拦,挣扎着站了起来,扶着店内家具颤抖地走到门口去确认自己内心的想法,映入眼帘的焦炭黑却让张朋内心的天都黑了,一下子没了力气,整个人瘫坐在地,盯着对面的招牌无法思考。
袁老板拦住要过去扶张朋的袁拐子,叹了一口气道:“让他呆会吧。”
袁老板顺着张朋的目光飘过去,看着对面因救助小中而被众人折断的半焦招牌,暗自感叹小中命不好。
因为皇城无法生育,小孩子只要能被找到,不管是荒原猎手还是大家族的传薪队,都会送回皇城。一方面,甄别完家族归属后,如果猎手带回了大家族的小孩,大家族会给猎手巨额的奖赏;如果是传薪队,说不定也能因此进入家族外圈。另一方面,这些小孩回去各方都是争着抢着当宝养,基本上能够锦衣玉食、肆意玩耍,直至过弱冠礼。
而小中那会七八岁,恰逢人间乱世,被猎手带到皇城后,讲不出来自己家里有哪些人,也说不出自己都祖籍和饮食习惯,连姓都讲不出来。
最后发现小中没有能确认身份、哪怕是远房能搭上边的先人在皇城,也没普通人肯出钱养一个注定提供不了什么价值的小孩,于是本来一个发财的宝贝,变成了一个没用的累赘。
猎手本不想留小中活口,意图回荒原吸收掉。但又考虑难得回来一次,不去花街柳巷找点乐子就回荒原有点可惜,而这么个小孩吸收了也没什么念,带着又碍事,便弃在路边。
救助站给小中安排了数个工作,但一个在人间还只会嘻笑打闹的黄口小儿哪能跟几百年的人精比,每个工作干不了两天就被辞退,最后流浪到宇字防关镇乞讨。
张胖子见小中可怜,便给口饭吃。
小家伙懂事以后想着要报答他,见店里生意惨淡,便悄悄从店里搬到一偏僻角落,自作主张给张胖子拉客,和张朋一唱一和倒也捞了些钱,张胖子倒也无所谓,就由着他去了。
这次小中不知道得罪了哪家的大人物,竟被当街虐待,惨叫声让不敢出门的各街坊愧疚得无地自容。小中被钉在招牌上之时,他最好的朋友张朋也卡在门中生死不明,那会他应该很绝望吧。
袁老板收回目光,看向张朋的背影,心里面暗自道歉,那天来的人太多,而且一看就是长期在荒原厮杀的狠角色,守卫又自顾不暇,实在是不敢出去。随后扭过头去,心里向自己说道‘当时肯定也拦不住,事后街坊每家都出了不少钱,不然没办法请动大明医院李医生和万医生给小中救命的。’
袁老板想了想那么多砖币,又有点肉疼,摇了摇头,小声道:“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袁拐子听到了,悄悄趴在袁老板耳朵边道:“老爷,我听说那伙人是……”后面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别人听了去。
“什么?”袁老板一惊,旋即看向还在发呆的张朋,也压着嗓子道,“以后不能再说了,小心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