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黑石,就是当年跟华服大僵同一个地方,一起出土的东西,只不过那时候应该是被落下了,被人捡回去当压酸菜的石头。
最后惹出来一堆事情,黑石被烈阳部收容,又被温言当做自选的宝物带走。
八师叔祖看到这黑石,远远的就炸毛了,甘姨也是离这块黑石远远的,说这东西就像是僵尸的天敌。
温言一直将其当做实体化的僵尸天敌的称号。
这东西对别的僵尸,有没有用,温言是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毕竟,他家里就有一个对黑石没反应的小僵尸。
可黑石对华服大僵,是肯定有用的。
这家伙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因为当初被这块黑石镇压了太久,以至于明明是大僵,被挖出来的时候,却跟真的尸体没啥区别,毫无威胁,都能被一个普通人拉着走。
温言在故梦里,跟华服大僵交过手,知道这家伙的恢复力极强,这一板砖也没留手。
一板砖下去,脑壳都给他敲凹陷,温言也知道这家伙肯定死不了。
他将黑石直接镇压在华服大僵身上,就见华服大僵身上的死气阴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到黑石里,他的身躯像是触电了似的,想要挣扎,却也无能为力。
华服大僵周身,大量植被飞速生长,却也都是在钻出地面的瞬间,便骤然枯萎,化为飞灰。
如此往复循环,托着华服大僵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触电一样。
温言看了一眼,就确定没啥问题了。
不枉费他专门跑回去一趟,把这块黑石带来。
之前来青城的时候,温言可没带这個东西,这东西多少有些危险,不适合往人多的地方带,属于危险品。
确定了长袍男把巨树领域的入口,直接转移到这边了,为了预防万一,温言就专门去把黑石带上,还专门给华服大僵带了吃的。
没想到,最后吃的没用上,板砖先用上了。
温言昂起头,望向半空中拾阶而上,就要封神的长袍男。
长袍男身后,一个男人的身影,就像是影子,被他甩在了身后,而后缓缓地消散。
在消散的瞬间,温言便看到了提示。
他也看到了那无形的阶梯之上,最下面是一头巨蟒的虚影,再往上是条银色的大蛇,继续往上则是一只赤身彩翼的大鸟,之后便是一个男人。
提示闪烁了一下,像是蒙着一层雨雾,可是随着清气坠落,冲刷之下,便见那提示飞速变得清晰了起来。
有了对比,温言才发现,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得多。
“雨师→古之雨师(封神)”
“雨师自荒而来,亡于魃,身躯崩灭,真灵溃散。
千年商羊舞,雨师化商羊于故梦。
再假借白蛇之债,窃气运化于现世。
于蛇类之中化生,借神木之威,借大僵之躯,讨封化神。
本欲与济水水神道婚,借天庭之力,借四渎之气运与位格。
却不想天长日久,心生情愫,陷入纠结,难以自拔。
未曾想,机缘巧合,自故梦生灵手中,获取了虚实之间的奇花。
曾经自觉成功几率极低的最佳选择,一夕之间有了可能。
借罗天大醮开启,诸圣降临,天门洞开,清气降临之际。
以勾连天际的神树之花与虚实之间的彼岸花,借神树与罗天之力,共建登神之梯。
待完成二次封神,便可成为既是天庭众神,又是人间雨师的奇特存在。”
“有借无还,非正途,非魔道,理论可行,却也不代表真的可以去做到。
蜕去了曾经化身的印记,登阶而上,也代表着彻底舍弃了曾经的印记。
失去了桎梏的同时,也代表着失去了曾经。”
而介绍和提示之后,生成的临时能力,在这闪烁了半晌,最后彻底定格了下来。
“临时能力:无。”
温言看到这个“无”字,失声笑出了声。
这个无字,简直是他看到过的所有提示里最清晰的,有一种被彻底清洗过一遍,再打磨抛光了之后的那种清晰感,十分扎眼。
温言昂头看着长袍男,心里忽然就踏实了下来。
说实话,他现在更喜欢看到这个“无”字,而不是一个不熟悉,且未必能左右战局的临时能力。
随着遇到的东西越来越强,越来越麻烦,温言已经感觉到了,受到他本身实力高度和广度的限制,临时能力的效果有时候只能作为辅助,或者是用来推测补充情报来用,将其当做定海神针会死的很惨。
而无就代表着,他现在就已经有足够的力量,足够的能力来解决问题。
如何解决,就全看他自己如何发挥。
眼看长袍男越走越高,巨树领域的天际之上,已经开始崩裂,密密麻麻的裂痕,如同枝桠一样,不断地蔓延开。
长袍男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温言拿着一块奇奇怪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黑石头,干脆利落地将华服大僵放翻,他脸上的笑容便开始收敛了。
此刻站在数十米高的地方,眼看温言已经直奔他所在的方向而来,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伸出一只手。
水汽飞速凝聚,在天空中化作雨云,淋漓细雨不断落下。
他一手指天,沉声一喝。
“淋潦。”
霎时之间,淋漓细雨,便化作了暴雨,漫天雨水,直接让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暴雨坠落,汇聚成流,与地面上本就汇聚出的大片森寒地下水汇流,化作一股股越来越激烈的水流,顺着这里的地势,疯狂地奔涌了起来。
温言的脚步微微一顿,险些没站稳脚步。
那水势看起来还没马路边排水渠的水势大,可是却像是有粘性,沾染上之后,不但要被冲刷,还像是被黏在了双脚上,带着双脚往后拽。
温言沉声一喝,立刻给自己加持了一个暴烈大日,周身气血奔涌,新道的力量开始从平时的舒缓,化作了激烈沸腾。
温言身上的阳气,呼啸而出,化作肉眼可见的无形火焰,一浪接一浪的扩散开。
全身肌肉隆起,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凶猛了起来,身为武者的勇猛之意,彻底绽放。
他微微弓着身子,双腿紧绷的瞬间,身上的火焰骤然爆发,直接将双脚上粘着的水流震散。
下一刻,就见温言的身形,恍如一道赤红色的标枪,一步数十米,直直地向着神树而去。
天空中,长袍男眼中带着一丝震惊。
“仅仅武道第三阶段,便有如此实力,此前着实小看你了。
若是没封死你的武道之路,十年……不,五年之内,你必定能入武道第五阶段。
以你底蕴,创出第六阶段也未必是难事。
说不定,真让你成为历代烈阳里,唯一一个不修道,实力却也不弱于扶余十三祖的烈阳。
叶老三眼光的确毒辣,难怪他说你的危险不是因为烈阳,是因为你自身。
可惜了。”
长袍男感慨起来,也不吝啬称赞。
他曾经见过武道蒙昧时是什么样子,也见过末法之前武道是什么鬼样子。
他一直都没正眼看过武者,纯粹是见过太多了。
却未曾想,末法降临之后,武道成了唯一能练的东西,便被一代又一代的人,给钻研到了极深的地方。
在末法时代,力微至极,最厉害的武道强者,也扛不住一颗子弹的时候。
就已经有武者,将武道境界,冲到了第五阶段,摸到了第六阶段。
末法时代,力量微弱,一定程度上,对于武道境界的开发,反而是一种好事。
需要控制的力量小,在冲刺开发上,整体上总是比需要控制的力量多,更加容易一些。
纵然冲刺失败,也未必会有特别大的副作用。
而灵气复苏之后,力量虽然变强了,可是武道的天花板,却并没有比几十年前高多少。
反而因为冲刺开发第六阶段,暴毙的人远比以前更多。
长袍男以前的确没见过武道第三阶段,就有如此实力的人,跟他固有印象里的武道,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幸好,温言的武道之路,被堵死了。
此刻看到温言,恍如赤红的劲矢,一瞬便是数十米,直接刺破了大雨,直冲到神树。
他也没停下脚步,继续登阶而上,继续前行,来完成这次封神。
温言化作一道燃烧着赤色火焰的劲矢,冲到巨树之前的时候,便脚踏巨树,直直地顺着巨树冲了上去。
凶猛的力道,踏上去的瞬间,便能精准的踩到一处凸起的地方,在巨树的树干上留下一个个脚印,继续冲击。
一路快要到巨树顶端的时候,灰布嗖的一声飞出,缠绕住树冠上最粗的一根枝条,再猛的绷直,拉着温言的身躯,冲天而去。
天空密密麻麻的裂纹,蔓延到一定范围,本就岌岌可危,再被温言身上浓烈的阳气冲击,此刻咔嚓一声,直接崩碎。
青城西北方向十几公里的地方,一片两山环抱一峰的地方,山中忽然开始震颤。
地下汩汩水流喷涌而出,飞速在山中蔓延,两山之间汇聚,化作一汪小湖。
伴随着震颤,一颗看起来张牙舞爪的巨树,从水中缓缓地升起。
领域破碎,再加上此刻长袍男在登天梯,又有十几公里之外的青城山上,正在举行罗天大醮的开幕大典。
多方强势力量的引导之下,领域之内的东西,便伴随着领域破碎,被挤到了现世里。
长袍男凌空而立,站在数十米高的高空中,继续登天而上。
巨树的树冠上,还有一道火焰人影,冲天而起。
炽烈的阳气,伴随着领域破碎,化入现世的瞬间,化作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同一时间,云海悬崖,老天师站在大坛上,面沉似水。
他手掐指印,平日里用的法剑,都换成了一把金灿灿的青铜剑。
前方的云海翻腾,妖气冲天,鬼气森森。
老天师本来是打算参加罗天大醮,哪怕本尊不去,送法剑过去也行。
但昨夜心神不宁,入自身故梦,见到那位青衣童子,便被告知,心神不宁,乃出乱子的征兆。
今日没去,便坐在这里打坐,佯装出窍,果然有大乱子。
云海悬崖另一边的那些家伙,这些日子,那是相当的老实,今日忽然闹出来这么大动静,不用多思考也知道是为什么。
就是为了拖住他,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必须选择的话,老天师自然是选择镇守此地。
一想到罗天大醮参加不了,老天师就有些不太高兴,再加上早上听说了青城那边的事情,不能参加,老天师都难免有些火气了。
平时用的法剑都不用了,直接拿出来了之前都没拿出来用过的青铜剑。
随着老天师手持青铜剑做法,云海翻腾的便愈发激烈,一道指印落下,施法之后,便见翻腾的云海,骤然碰撞到一起,雷霆如雨,在云海之中疯狂的穿梭。
雷霆连续炸响了五分钟,才稍稍减缓了下来。
老天师沉着脸,望向云海。
他当然知道,这肯定是有人告诉了对面的那些蠢货,这些蠢货是一点也不想浪费机会。
有时候会庆幸,那些异类没脑子,相对好对付。
有时候又会觉得,这些家伙麻烦就麻烦在没脑子,这些没脑子的家伙,可比有脑子的还要麻烦。
这么明显的利用,就是为了让他们去送死,来拖住老天师,这些家伙,却还是要试一试。
老天师伸手一抛,青铜剑便飞出,插在悬崖边的石头上。
他似有所感,望向青城的方向,开始迎神祈福了。
同一时间,淮河之下,水君睁开眼睛,不屑的嗤笑一声,鼻尖的铜铃骤然发出一阵急促的声音。
淮水下游,几条入海的水道里,几个妖类的尸体,无声无息的从水下浮到了水面上,几个水鬼,更是直接在水中爆开,如同直接被淮水捏爆了。
一部分淮水入长江的地方,江水骤然剧烈的翻腾,转瞬,下游就变得平稳了起来,一些惊慌失措的水妖,赶忙浮出水面。
而黄河下游,岱宗镇压海岱郡,一些水流开始出现变化的时候,却像是忽然遇到了些许阻碍,正好就是曾经的济水故道。
最南方,西江河里,正在看剧的桂龙王忽然抬起头,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低沉的声浪,以声音在空气之中数倍的速度,从支流汇入西江,沿着水流传播开来。
大意就是“谁闹事,送谁上祭雨台”。
虽然桂龙王说这话有点怪怪的,可西江流域下游,那一丁点波动刚抬头,就悄悄消失不见了。
东北方向,老林子里,已经快打出狗脑了,群妖之间的战争,爆发的很是激烈。
西北的西域郡,风沙刚吹起来,就显得有些后继无力,沙漠的边缘,沙漠与绿地,泾渭分明。
南海郡的海面上,开着大船的阿飘,在船舱里呼喊着。
“快,继续给肉,大丽花,加速,撞死前面那个叉烧,回头给你加餐,再向星君替伱邀功!”
海中一头身上伤痕累累的巨兽,正在飞速逃窜,一群阿飘驾驭着几艘沉船紧追不舍,更远的地方,两艘军舰也在紧追不舍,舰长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画面,一脸的无语。
旁边站着的军官,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些阿飘怎么这么不讲道义,就他们要立功是吧!好不容易发现一头活的,还敢主动袭击船只,他们大白天的,怎么反应还这么快?”
“注意言辞,勇于争先不是错。”舰长批评了一句,但他比下面的人还无语。
因为那些阿飘,刚才用一艘沉船,挡了一发鱼雷。
虽然看起来像是无意的,可这事没法说,总不能挨了炸还有错吧,他们回头肯定得写报告了。
这报告也没法写,咋说啊,说人家一艘沉船,蛇皮走位,主动替海中巨兽挨了一发鱼雷,之后非但没沉船,跑得还比他们的军舰还要快一分……
这报告谁敢签字?
各地都在今天出现了各式各样的问题,问题大不大另说,但各方面的精力肯定是被牵制了,总不能不管,不管了那就是大问题。
而另一边,原本早就提前处理过,确保今天青城山附近不会有雨。
可随着巨树领域破碎,巨树直接被挤到了现世,长袍男开始出现在现世,在现世完成最后的登天封神时。
天气便说变就变,不止是天府郡这片地方,周遭各郡,云气都在汇聚,有些地方已经因为太过激烈的运转,开始下起了雨。
轰隆一声闷响,天府郡也开始下雨。
长袍男昂首仰望着天空,他清楚的知道,天庭诸圣是什么样子,不会有人来拦着他的,他本就是雨师,如今也只是更进一步而已。
他的下方,冲天而起的温言,被灰布带着,飞跃树冠,又飞起了足足二十多米高,可这个距离,也依然只能看到长袍男的背影,根本追不上去。
灰布化作一道标枪,冲天而去,先去抓住长袍男。
天空中的暴雨,化作滂沱,如同天漏了一般,冲刷而下,灰布难以为继。
好不容易化作标枪,旋转着冲过去了,灰布却从长袍男的身体上穿过,如同穿过了一个水人,根本抓不住。
它只能尽全力拉着温言再继续往上升了一段。
眼看只剩下十来米距离的时候,温言的身形,渐渐减速,已经要开始下坠了,长袍男都没回头再看一眼。
下一刻,就见温言的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
他一次闪烁,便凭空向前了五米距离,灰布借势往上冲的瞬间,温言就继续一次闪现。
连续三次闪现,温言的身形出现在长袍男头顶,手中高举着纯钧锏,也已经被加持了一次暴烈大日,化作一轮刺目的太阳。
炽热的光华,在高空中绽放,一瞬间便强行蒸发了周围的滂沱大雨。
“就你这种一直靠着坑蒙拐骗,到处借了不还的货色,也想登天!”
忽的一声,大日坠落,重重的砸向了长袍男的头顶。
那一瞬间,长袍男看到了,看到了这轮大日之后,光辉之中,天庭的虚影,看到了天门大开。
一位位天庭诸神,正在顺着祥云,落向青城山的方向。
而此刻,其中多位神祇,都停下了脚步,望向这个方向。
那一瞬间,坠落的大日之中,便仿佛多了诸多神祇的力量。
的确,他二次封神,再怎么钻空子,有借无还,本质上,的确是符合规则。
也同样正因为是此时此刻,让他钻到了空子,不需要直接飞升入天庭,化作那毫无自我的神祇。
但是,青城山上诸位主持法会的道长,迎神赐福,那一样是合情合理的。
温言身为此次罗天大醮里有正式名额,且代表了扶余山,还有天授宝箓的人,被诸位道长顺手请自家先贤,或者供奉的大佬,在温言办正事的时候,给个赐福,施加了天庭的力量,一样是完全合情合理。
长袍男自恃已经褪去了曾经的印记,已经几乎完成了二次封神,一般力量都已经对他无用了。
此刻发现这点之后,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他在登天梯,根本不能躲。
炽烈的大日,在半空中绽放,晦暗的云层笼罩天空中,那云层之下就仿佛有一轮新的太阳升起。
长袍男伸出双臂,无视了灰布,灰布穿过他的身体,仿佛穿过了幻影。
可是那轮大日落下,却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怒吼一声,伴随着天漏了似的大雨,举着双臂,强行顶着这轮大日,脚步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只是一步,他便察觉到封神的进度开始倒退。
温言双手握着大日,身上燃烧的火焰,开始指数级攀升,战意沸腾之下,心火的契合度,直线拔高,力量越来越强。
手中握着的大日,从两米直径,开始不断的膨胀。
炽烈的光辉,化作无差别扩散的阳气,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长袍男举着双手,面色愈发狰狞,身躯都要开始化作激烈翻滚的水流。
然后,他没顶住,又退后了一步。
这一步退的,便等同于削弱了他之前走三步的进度,再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他咬着牙,胸口亮起了一道光辉,那到光辉冲天而去,没入到云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