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祭拜的村民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拔腿就要跑路。
可是定了定心神,稍稍一琢磨,本地的水神虽然脾气不小,可心肠不坏,而且,好像水神的食谱上也没人。
村民压下心头惊骇,也算是稳定下来了,上次他听村里那个钓鱼佬说,上次钓到一头大鱼,被拉进了江里。
然后本地的水神把他和那大鱼一起揍了一顿,本地水神似乎特别讨厌谁死在这里。
要不是那钓鱼佬那天真的浑身湿漉漉,背着一条大鱼在村子里瞎炫耀,村民也不太信。
村民信是因为他亲侄子胆大包天,下水玩,真的被揍哭了,屁股都被打肿了。
那天听说有小孩在江里扑腾,他嫂子发现自家仔不在家,电话也没人接,当场被吓得脸白腿软。
他就跟着一起,赶紧到江边,刚到地方,就看到他侄子跟另一个同村的欠揍仔,从江里游上岸,边游边哇哇哭喊着以后再也不敢了。
走近一看,就发现俩欠揍仔的屁股上都是抽红的印子,一看就是被揍了。
像是藤条抽的,不伤骨头,突出一个疼字,是给这些欠揍仔一个完整童年的必要道具。
后来他们喝茶吹牛逼,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大家还都觉得这应该才是正常的。
换位思考下,他们所有人,没有一个人喜欢有外人莫名其妙地死在他们家里。
哪怕考虑到水神可能不是人,那再换位思考下,哪天一睡醒,谁家鸡啊、猫啊狗啊,死在他们家客厅,尸体还被泡得不成样子,他们也一样很讨厌。
就算是死耗子,他们也不喜欢。
水神也不喜欢,大家都觉得很正常。
正因为有之前的经历,今天这村民就悄悄来祭拜一下,因为他家仔也不怎么安生,现在年纪稍微大一点,开始叛逆了,去年就曾经下过水。
哪想到,真碰上水神了,而且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水神在上,我真不知道啊,我这是专门选的上好的黑山羊,专门在羊腿上剔下来了一块。
我听说拜神得用大三牲,这是上次庙会,我专门问了庙祝的。
我一个普通人,哪懂这些……我……都是庙祝说的。”
村民吓了一跳,赶紧甩锅,他的确是专门请教过专业人士的,人家告诉他大三牲,牛羊猪最有诚意。
但是这个是不勉强的,以前条件不好,大三牲都得有点家底的才行,小三牲猪鱼鸡也行,而且小三牲更适合本地。
按照本地的说法,无鸡不成宴,用鸡其实规格也很高,再加上靠水,再加上鱼也行。
村民赶紧甩锅了一通,可是却也没再听到水神说话,他赶紧去江边拿着大抄网,将丢下去的羊肉捞上来。
也幸好是过年,家里什么都不缺,赶紧给重新换了小三牲。
看着那只白切鸡,在水上飘了几秒钟,便嗖的一声沉入水中,村民长出一口气。
回去之后就赶紧给人说了声,本地水神不喜欢羊肉,要是他没听错,本地水神似乎说龙王也不喜欢。
也对,龙王都住在水里了,平日里哪来的羊肉吃,估计这羊肉也是不合胃口,喜腥不喜膻才是正常。
村民说的事,有没有人信那不重要,反正最终结果就是嘴上心里都不怎么信的人,实际行动里也依然会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过年期间,各种交流最多,平日里几个月都没见的亲戚,这段时期就可能会上门拜年,说不定就会聊起一些事情。
你说拜神中六合彩之类的事情,那八成没人信,剩下两成会觉得你是不是搞什么歪门邪道。
但你说什么禁忌,什么不能做,只要这事对人影响不大,那甭管真假,大都会照做。
当然,这些事是玄乎相关的事情,大都是这样。
就像是说敬香的时候,神三鬼四,你专门告诉人家之后,那只要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那他后面敬神的时候就不可能多出来一支香。
你说看到路边烧纸,别犯贱去踩人家烧的纸,踩人家画的圈,那基本都会照做。
而不玄乎的事情,你说骑电动车得戴头盔,那照做的就未必多了。
大年初二,一个新的禁忌,就开始在西江沿岸扩散。
没人会考究怎么来的,但有人会给补全各种逻辑,流传的越远,补的越多,最后就没人管这禁忌到底怎么来的。
小道消息流传的最快,尤其是过年期间,再加上经典的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编的故事都开始有了。
当大年初二,温言打开神秘论坛的时候,看到有人发的帖子,跟西江有关,点进去一看,就忍不住地铁老人脸。
上面说,西江前几天有一场大战,西江里的桂龙王,跟一个羊妖干架,险些把船都给沉江了,下面还有图有真相,配了一张江船受损的图。
最后还是西江群妖苦苦劝说,还有住在德城,某不可说的武神过来劝架,保准出大事。
但现在桂龙王也放出话了,以后西江里一滴羊油花子都不能出现,不信那就试试,看看桂龙王敢不敢直接拉去沉江。
温言看着好几张配图,甚至还有一张图的描述是,村民意外拿错祭品,赶紧拿抄网捞的照片。
温言表情略有些绷不住,这都什么鬼啊。
哪来的羊妖?
什么羊妖这么牛逼,能跟桂龙王在西江主场干架?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温言往下看回复,果然就有人喷楼主。
“吹牛逼好歹讲点逻辑,哪来的陆地妖,能在西江跟桂龙王交手,还活着离开了?”
“就桂龙王那脾气,都敢直接引西江水越过大堤,最后还没上剐龙台,你说他敢拉船沉江我信,说某武神能劝得住我信,但有陆地妖怪敢在西江挑衅桂龙王,狗都不信。”
“狗怎么你了?我记得你,上次也是你辱狗!”
温言看头像和名字,都换了,可这发言,他一眼就认出来是谁。
然后不出意料的歪楼,吵了二十多楼之后,楼主又冒泡,唰唰贴了两张图,一张是断开的大堤,一张是岸边的大片血迹。
温言一惊,赶紧仔细看了看,然后把图截下来给黑盒看了看。
黑盒告诉他,第一张图,是修到一半的大堤,还没修好呢,断开多正常。
第二张图,不确定血迹是什么,但根据当地的习俗,那个有极大概率是前几天当地村民宰杀猪牛的地方。
温言本来还想再问问,这谣言怎么都跑到神秘论坛上了,忽然发现,正在跟人高强度对线的小笼包忽然没影了,下面有人嘲讽,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温言再没看出来什么,就关了手机,这谣言这么离谱,传这么快,八成又是烈阳部的人在推波助澜。
算了,这事影响也不大。
反正这边的人,尤其是船上讨生活的人,也都不怎么喜欢吃羊肉,吃鸡吃鱼的人的确多得多。
温言自己是觉得,本地羊肉跟西北羊肉差距有点大,可能是关键原因。
他问了问黑盒,黑盒调动了一下骆越郡烈阳部的记录。
从昨天开始,骆越郡那边就开始流传出一些谣言,开始的时候还挺简单,后面就开始有鼻子有眼,越来越像是真的。
也的确有村民祭拜的时候,用了羊肉,但是很快就捞了上来。
那帖子里的东西,真真假假混在一起,消息来源不多的人,很难分辨出真假。
除了羊妖敢跟桂龙王干架这事一眼假。
现在的确有烈阳部的人在掺和,跟人对线的法斗犬,正在接电话,让它不去添乱有点不太符合它在那个神秘论坛的人设,那就给它个方向,让它在固定方向上添乱。
隐秘的消息,开始传播,虽然跟事实不太一样,可至少结果,还在控制范围内。
夜晚,一条运输砂石的船,运了一千多吨的砂石,正在江面上航行。
船舱里一个面色黝黑的船工,收起手机,满脸的疑惑,他怎么没听说过前几天出什么事了?
他来到驾驶舱,随口问了句。
“东家,你饿不饿,之前不是说带了点羊肉么,这会儿闲着,就先给炖上。”
“没带,那东西太耗燃料。”东家也随口回了句。
“呃,不是说初二开市,要带吗?”船工一脸愕然。
“不能带,我昨天回去祭祖的时候,才听说了个禁忌,西江龙王最不喜欢羊肉,羊油膻味不能带。
我就说俩月前,跟别的船擦碰,肯定是犯了什么忌讳,不然的话,水流怎么莫名的卷起来了。
我记得清楚的很,那天就是带了一锅炖羊肉。
你看今天多好,波澜不起,还没什么风,江面上船都不多。”
东家说得信誓旦旦,觉得今天没带羊肉,干什么都顺了。
“东家,今天才大年初二,很多人还没开工。”船工辩了一句,又继续问:“这忌讳是什么时候有的?”
“一直都有啊,本地的渔民,几十年前开始,就一直不吃羊肉。”
东家说的理所当然,可能他也觉得,几十年前的渔民,哪来的条件吃。
他又立刻小声补了句。
“我祭祖的时候,听族里的一个人说,其实是去年才开始的。
龙王不喜欢,我们当然不带了。
真有龙王,我族里的人,去年真见过。
反正羊肉现在可比牛肉还要贵。
有那钱还不如买只清远鸡。”
船工本来还听的挺认真,想要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但听到最后两句,顿时绷不住了。
得了,这纯粹就是找到个理由抠门。
临近半夜,船到了地方,开始卸货,一路忙到了凌晨两三点,船工没下船,就在船上,热了点吃的。
看起来像是豆花加了红油,还有切成片炒的青椒炒肉。
船工自己端着碗米饭,看到东家来了,满怀期待地问了句。
“东家,要不要尝尝,我老家寄来的东西,只是看着辣,其实一点也不辣。”
“这是什么?”东家看了看那用木碗装的,疑似豆花的东西。
“脑花,要不要尝尝?很嫩很滑。”
东家面色微微一变,立刻摇了摇头,只是嗅到那几乎没有的味道,就莫名觉得犯恶心。
东家摇头离去,船工端着碗,搬着小凳子,坐在了船沿,看着江面上的灯火,一边吃,一边扒拉着米饭,只是那两碗菜都吃完了,米饭还有大半碗。
船工摸着肚子,眼白之中密密麻麻的血丝浮现,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就变得凶厉狠辣,但很快,那些密密麻麻的血丝又消散了,双眼也恢复到原本黑白分明的样子。
“果然还是看着江景,吃着饭,最是惬意。”
他将碗里剩下的大半碗米饭,随手倒进了江里喂鱼,又很细心地收拾好餐具,转身离开。
那些米饭落入江中,很快就被江中的鱼虾蟹分食干净。
十分钟之后,江底的淤泥里,一只跟锅盖差不多大的大螃蟹,从淤泥里钻了出来,那小眼睛翻上来,大钳子捏着一只快有二十厘米大的毛蟹,静静地等着。
等到水底掀起的沙尘落下,它死死盯着毛蟹,勃然大怒,险些一钳子将那毛蟹给夹成两半。
“你个扑街冚家产,哪死人了?!在哪?
这几个月整条西江都没人淹死了,现在你让第一个死人出现在我这里是吧?
说了多少次了,水神不水神的无所谓,但是第一个死人,绝对不能在我们这里出现!
说了多少次了?多少次了!”
大螃蟹怒不可遏,咔嚓两下,就拆了毛蟹两条腿。
“啊,大王,死人啊。”
“你当我嗅不出来?我嗅过的死人味,比你见过的活人还要多。
这比羊油的味道还要明显,我能分辨错喽?
你满嘴死人味,还说没有?
你个死扑街,脑花都给挖出来了,还说没有?”
暴怒的大螃蟹,忍不住就要当场将毛蟹夹死,但想了想,将其丢到一边。
“快点带路,死人在哪?”
“真没死人,也没吃死人啊,大王。”
毛蟹满腔委屈,辩解不过来,立刻带着大螃蟹来到它刚才讨食的地方。
本来就是想着,趁过年吃点残羹剩饭,也能吃好点,哪想到今天就吃到点米饭,肉都没有。
到了地方,大螃蟹嗅着这里残留的味道,召集了这里的蟹类,仔细辨别了一下,长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有人死了,死人味是米饭里……呃……”
刚长出一口气,大螃蟹立刻一哆嗦,坏了,这是水面上有人食人啊。
上一次因为这个,被拉到西江边斩掉的家伙,那哀嚎声还在西江里回荡呢。
但是跟着,大螃蟹就赶紧催促毛蟹。
“去,快点,赶紧去联系一下那什么部的人,上次不是给了个按钮吗?放哪了?”
“大王,你不是说,发瘟的才去当水神吗?”
“你懂个屁,我在乎水神之位?我根本不在乎,高兴了就在江里,不高兴了,我就从入海口下海,那什么部算什么?
这是有人栽赃陷害我们,要是有人知道,你满嘴死人味,你肯定死定了。
幸亏我嗅多识广,能分辨出来,不然的话,咱们通通都得倒大霉。
万一再被扣个食人的罪名,通通都得死!
有人想让我们死,那我就得先撇清关系,你懂不懂?”
“大王,那个按钮被你扔了,你说狗才跟那什么部合作。”毛蟹瞪着小眼睛,说了句大实话。
“你还想跟人家狗比?人家狗都能在那什么部当官,人家都是有编制的,编制你知道什么意思吗?还不快去找!”
半个小时之后,大螃蟹找到了烈阳部给的按钮,他按照约定,夹着按钮,咔嚓咔嚓按了三下。
这是充分考虑到,这些妖物,未必每个都有手有脚,会打电话,专门给这些水妖准备的设备,简单粗暴,皮实耐操。
按三下,那边就能接收到信息,知道是谁找,在哪找。
大年初三的凌晨,禹州烈阳部,值班的后勤,收到了一条信息,有位西江的水妖发出了信号。
同一时间,一艘航行在东海的邮轮上,一个面容俊秀,却不乏阳刚之气的男人,拿着手机看了看之后,打开了另外一个小聊天软件。
“跟你们说一声,最近都低调点,外面的一个村庄被灭了,跟我们合作的那位邪神,大年三十晚上,不知道怎么招惹到年,被年碾死,彻底消失了。
紧跟着,这两天,西江里传出传言,传得沸沸扬扬,桂龙王说不准羊和羊肉入西江。
听说是因为有个羊妖挑衅,我觉得这个不靠谱。
我觉得另外一个说法靠谱点,是有人带着羊,路过桂龙王那的时候,在他头上拉屎。
大过年的,桂龙王觉得特别不吉利。
我觉得这里面可能不太对劲,尤其是老黑,你经常在那片活动,你小心点。
正好过年,你就消失一段时间吧。”
这边刚说完,老黑就在下面回复。
“我明白了,群主你又跑哪去了?不是说过年聚聚吗?”
“出国,忙正事,下了,专门上线给你说一声。”
俊俏的男人,收起手机,从小阳台回到房里,这个时候,敲门声也适时响起。
他整理了一下衬衫,打开门,就见门外面,一位身材高挑的黑长直妹子。
俊俏男人眼中带着一丝惊喜,笑道。
“美女,你今天看起来,真是……秀色可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