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应盛水器物全部灌满,便要赶着去寻找一处合适的暂居之所,萧聪跟欧阳寻商量了一番,决定还是不出雨林了,毕竟不知道独孤家会不会一路追来,在雨林中找处地方,虽然条件差点,但至少保险。
其实,想这些都是多余的,这种小事儿,怎么会难得住身为驭阵师的萧聪呢?不过欧阳寻这个提议的确是有一样非常难得的好处,因为雨林中毒虫众多,分布广泛,萧聪若是借着法阵画皮帮着这群人换上这里面分布最广的毒虫的气息,那就好玩了,若是没有足够的手段,便进来送死吧。
走在茂密的林子里,欧阳寻连连称奇,但语气中揶揄之感更甚,
“啧啧啧,整个玄真界,能找到这么多毒物的地方,也就这古周平原了吧,照这个情况看,再往前走两天,小聪给的避毒丹就不一定能管用了。”
鸿翔看着挂在树上那颜色鲜艳饱满诱人的累累硕果,不停地咽着唾沫,喃喃问道:
“这上面的果子可真好看,能吃吗?”
欧阳寻嗤然冷笑,
“摘下来让你哥哥给你祛祛毒,就能吃了。”
鸿翔脸色有点失望,
“一样也不能吃吗?”
欧阳寻只是轻哼着笑了笑。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越往里走,毒物的体积就越大,起先只是隐在叶子后面,不太容易发现,而现在体积大了之后,叶子就遮不住了,而且这些毒物好像也没有要隐藏自己的意思,黄底红斑的蛇足有水桶粗细,缠在树枝上冲几人不停吐着猩红色的信子,三角形的眼睛里满是冷酷,同时微微蠕动着身体也表示他对这一行人的轻慢;成人大腿粗的紫色蜈蚣直直地匍匐在树干上,支节状的身体,弯弯曲曲的触须还有密密麻麻的斑点,让人一看就有点渗得慌;磨盘大的八脚蜘蛛静静趴在那张宅门大小的巨网上,葫芦状的身子显得肚子极大脑袋极小;还有身上穿着“软猬甲”的蛤蟆、生着獠牙的飞蛾、头上长角的蝇虫、吸刺足有半个身子长的巨蚊……我的天,怪模怪样的,今个儿可算是开了眼界。
欧阳寻俨然成了小队里面的夫子,对着四面八方不停地指指点点,满脸尽是好为人师的恶俗感,
“看,那个叫鲁曼蛇,剧毒,只要让它咬上一口,天境之下的修士将会在两个时辰之内修为尽失,在这个时间段里,它要不会跟着你看着你挣扎死去,要不就会缠着你,防止你成为别的捕猎者的食物,反正天境上下的修士被他盯上,若是没点特别的手段,指定是没救了;那个,隐在大青叶子后面那个,看见了吗,那就是赫赫有名的毒猬蛙,一身猬甲攻防兼备,每一根毒刺中都含有能使天境修士麻痹昏聩的剧毒,除非实力差距悬殊,否则唯一的弱点基本上跟刺猬一样,怕毒气,你们见过刺猬遇上黄鼠狼吗?黄鼠狼只要对着蜷成球的刺猬放个屁,那刺猬球不一会就松开了,然后就会被黄鼠狼将身子反过来,掏那些软rou吃……”
欧阳寻眉飞色舞地喋喋不休,故意将这些毒物的厉害说的夸张了些,虽然面目可憎,但的确是出于好意,将这些东西告诉众人,一来可以缓和气氛,二来也可以增加众人的戒心,要不像星流云那种天不怕地不怕凡事都要尝试一下的惹祸精还不一定要闹出什么麻烦来。
但这家伙怎么会是让人省心的主儿,这不,一直还静静听着的星流云猛不丁道:
“既然这里的毒物都这么厉害,那利用价值应该也挺大的,好不容易来一回古周平原,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啊,不如多采集一些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尹诺连连点头,
“这话说的有道理。”
欧阳寻咧嘴僵笑,
“咱们对这儿不熟,而且还是外来人,我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吧,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星流云挑眉问道。
“他们之中某一些其实也存在着合作关系,咱们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贸然行动,怕是要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是不要自找麻烦的好。”
幽女浅斥道:
“星流云,整天就你事多,以备什么不时之需,你以为你还是曾经的三军少帅吗?省省吧,还是节约时间帮小聪找到老麒麟要紧!”
星流云听了这话有点不高兴,嘟嘟囔囔道:
“多做点准备跟我是不是三军少帅有什么关系,八杆子打不着嘛!”
萧聪在一边哂笑道:
“这些毒物跟他们寄居的林木关系密切互利共生,你要是招惹他们,同类之间有没有帮忙的不知道,反正这些老树肯定不会放过你,你想啊,到时候又是藤蔓、又是枝干、又是树根的,你还能逃得了?”
星流云点点头,有点小失望,
“嗳,对了,我们已经走了这么久,他们怎么不袭击我们呢?”
萧聪得意地扬起嘴角,不说话。
鸿翔搔搔脑袋,回答道:
“应该是因为哥哥帮我们掩饰了气息,咱们现在身上是最卑微的那种虫子的气息,所以他们不屑于袭击我们。”
“总有东西愿意对这种小虫子下口吧,可其他毒物也没有袭击我们啊。”
“真笨!哥哥给你的避毒丹难道是白给了?”
星流云那个窘啊,被鸿翔这小子怼了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关键是每一次他都无话可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本来自认为自己也是个聪明人,怎么跟这些家伙们混在一块,就感觉自己啥都不是了呢?萧聪也就罢了,毕竟人家是从天道轩走出来的萧家人,身为龟府少节主的欧阳寻如此博学,他倒也能理解,可鸿翔,这个被萧聪捡来的小乞丐,脑筋转的竟然也这么快,就让他有点接受不了了,而且这小家伙平时怼他怼得最狠,一点情面都不给留,星流云那个郁闷啊,他开始有点想念那些带兵打仗的日子了,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舍我其谁,跟这个简直没法比,可他还是选择坚定不移的留在萧聪身边,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天生我才必有用,等这个队伍发展壮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有他星流云的用武之地了,论管理带人和人情世故,这里面还能有比得上他的?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在遮天蔽日密不透风的雨林里破天荒地找到一块寸草不生的空地,众人兴奋异常,只因事出无常必有妖,这样茂盛的森林里出现这样一块干净的空地?除非地下是一块完整的石头!
结果小心翼翼走进后,将兵器往地里一插,但听得“当”一声响,没想到下面还真是一块石头!
这是一块好地方,虽然在顶大的太阳底下很热,至少不像林子里边那种几乎快要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闷热,地上什么没有,下边又是一块完整的石头,便不怕有什么危险潜伏,就算有危险靠近,住在上面的人也能发现得及时一点。
萧聪三下五除二在空地上布下法阵广寒宫和匿影藏息阵,在广寒宫里坐了良晌,突发奇想地又在旁边布下座自己临时发挥创出来法阵,这座法阵没什么特别的作用,就是能利用水雾气流帮人洗澡——在雨林里呆了已经有了大半天,众人身上什么味儿都有,匆忙奔走的时候还闻不得太清楚,等聚在一起一坐下来,我的天,那味儿,跟在陈醋里加了尿和汤药似的,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萧聪这一次创阵能做的那么出色,不只是因为这一段时间以来他的阵法造诣有所提高,最重要还是被逼的。
萧聪又在这座新创的无名法阵外边配了一座匿影藏息阵,怕让旁人进去会把法阵“污染”了,所以让幽女作为第一个进去体验一番,——虽然用的水是从大河里打来并加入但要净化了的,但女孩子爱干净吗,总觉得男人们都是臭的,说是污染,其实还是怕她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幽女去旁边的法阵里洗澡了,几个男人在广寒宫里各忙各的,尹诺还是老样子,上次跟萧聪借的书还没看完,这一次便盘坐在广寒宫的角落里继续看,安安静静的不出一点儿声,鸿翔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农和霍闹盘坐在离尹诺不远处,闭目存思,陷入冥想状态,自从跟着萧聪开始修炼早课,两头冥乌竟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他们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萧聪,萧聪猛然间想起这三货是自己从忘生谷里带出来的,精神状态跟别人不太一样,身上可能还带有着比较邪性的东西,只是因为对真善美的向往,一直没有发作,尹诺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才一有空遐就找萧聪借书看,或许在书中,他能寻找到他想要的那种美。
于是萧聪便给鸿翔布置了一项任务,每天晚上要对再农、霍闹和尹诺他们三个诵念九遍神秘古经,鸿翔照做,并打着十二分的认真来对待,每当鸿翔诵念神秘古经,欧阳寻他们三个也会凑上来闭着眼睛用心聆听,他们都说神秘古经有一种特别的力量,感觉每听一遍,灵魂就会被涤荡一次,再农和霍闹对此感知更甚,只是他俩对待这件事的方式跟尹诺不太一样,尹诺把这种享受付诸于读书之上,再农和霍闹将之沉浸到冥想里,实则殊途同归。
萧聪直接把小孩给的那个古字符篆交予欧阳寻让他自主研究,自己则鼓捣出六七幅阵图在那儿参研起来,星流云“无所事事”,先是在萧聪这边站了一会儿,看着密密麻麻的阵图就是两眼抓瞎一片黑,自己一个外门汉,也不好意思瞎凑这个热闹,更不敢开口询问正专心致志的萧聪,于是便又走到欧阳寻近旁,此时的欧阳寻虽然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但星流云毕竟也是修者,对那古字符篆多少能看出点东西,再说他对欧阳寻一向大大咧咧,不像对萧聪那般讳莫如深,星流云开口提问,欧阳寻认真应答,一来二去,两人竟在那儿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萧聪对这边的情况并不是一无所觉,只是不动声色地听了一会儿后便不管它了,欧阳寻学识虽然丰富,对古往了解也是颇多,但那尽是前贤备述,他只是将之领悟,终究是不得深意,而星流云虽然少有研究大道法则之类的东西,但他却从生死中悟得自己的一套道道儿,不成体系也好,难登大雅之堂也罢,却是最接近大道核心的,因为这世上无论什么改变,生死,却永远不会变!
星流云的每一句点睛之笔,让欧阳寻茅塞顿开,他奋笔疾书,在十几张纸上画得密密麻麻,连幽女洗澡归来都不知道。
清洁一身的幽女显得更加容光焕发,萧聪见其归来,便顺手指了指鸿翔,让他洗去,幽女在欧阳寻和星流云身边站了一会,两人无有察觉,而后他又来到萧聪身旁,笑问道:
“他俩在干嘛?”
萧聪轻描淡写地回答说,
“在根据法灵给我的古篆研究太古年间的大道法则。”
幽女小嘴微张,满脸不可置信之色,
“他俩,能行吗?”
萧聪和煦一笑,
“行不行试过才知道,不过依我看,倒是有点那个意思了。”
幽女斜眼瞥了星流云一眼,嘟嘟嘴,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萧聪只是笑笑,不说话。
欧阳寻那边时间还算松缓,可萧聪这边时间却比较紧张,正如他之前所说,深海琼晶鼎打开过一次之后,留给他的时间仅剩七天了,当然,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状况,把这件事解决他连六天都用不了,只是无根种的神奇力量正在消散,这件事执行的时间越早,成功的可能性便越大一些。
一天后,萧聪搭配出他认为最好的法阵组合,又花了三天的时间为商荼剑在这块石头上七丈见方的地界上布下一片法阵群,始一完工便把万物土和商荼剑置入其中,只可惜还差一样东西——真情泪。
星流云抽了抽鼻子,走上前去,将两串眼泪滴进万物土里,萧聪问他为何流泪,他说他想他爹娘了,如此一说,把气氛搞得悲戚戚的。
不过好歹是把东西给凑全了,剩下的就是静候佳音,萧聪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一次他真的是要完成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只可惜那一抷万生土,萧家底蕴如此深厚,所能拿出来的也不过只有人头大一块而已,也不知道那一抷在这儿用过之后还能不能用在别的地方。
处理完商荼剑古仙意志的事情,萧聪开始加入到星流云和欧阳寻的讨论里,此话题像瘟疫一样在小队里蔓延开来,众人听着听着,便跟上了节奏,也加入进来,尤其是冥乌族的再农和霍闹,从冥乌族传承的功法里给予了很多宝贵意见,可即使如此,这件事貌似还是太难了。
于是萧聪索性撤去了他之前自创的那座用水雾气流来洗澡的法阵,换上可以让法灵现形的法阵组合,唤醒还在休养的神忌剑,邀众人一起步入阵中,与小孩促膝长谈。
五彩光华中,萧聪把近日来的研究成果说与小孩听,足足讲了大半天才把事情说清楚,小孩又向萧聪问了一大串问题,然后便再次幻化出一枚古字符篆交予萧聪,说这是他们现阶段研究成果的结晶,让他们顺着这枚古字符篆重新开始研究。
萧聪等人照做了,过了几天,又遇上瓶颈,然后说与小孩听,小孩再次给了萧聪一个新的古字符篆,让他们自己去研究,如此反复好几十次,最后小孩把这一段时间以来交给萧聪的所有古字符篆连成串交给萧聪说这就是从太古年间到现在为止的大道轨迹,萧聪又对之百般参研才算是把这件事情勉强弄完。
时间已经过去一百二十多天,也就是四个多月,法阵群里的无根种想必已经继承下商荼剑中所有的古仙意志,关于这个问题,萧聪还特地请教过小孩,小孩回答说,
“商荼剑中的古仙意志虽然杂乱,但的确是一体的,只要能将之引导出来,绝对不会留下任何残留,毕竟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就算里面曾有很多股自成一体的古仙意志,纠缠了这么些年,早就该融为一体了。”
萧聪将信将疑,又问小孩,
“这件事情能不能通过某些手段检测出来?”
“你现在就去把商荼剑拿过来,我帮你看看里面还有没有那些腌臜玩意儿。”
见萧聪迟迟不动,小孩问道:
“怎么,不相信我?”
萧聪讪讪一笑,
“我肯定很相信你的,只是我的朋友,怕是对这件事情不会太过放心,我觉得吧,还是寻一种直观的手段,用事实证明给他看比较好。”
小孩脸一扬,不满道:
“说的再好听,也还是不相信我!”
萧聪脸上堆满谄笑,
“您就费费心,给想个办法呗。”
“没有!”小孩回答得很是干脆。
“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有!”
小孩看了眼有点小失望的萧聪,道:
“你要是不信我,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那朋友以身试法,若是商荼剑中还有古仙意志,他一定能感觉得到,到时候中断也好,完成也罢,都在他一念之间,不过提前告诉你,若是里面还有古仙意志,他中断,这辈子都别再想要拥有商荼剑,若是完成,那里面的古仙意志你就抹除不了了,除非连他一块干掉,你看着办吧。”
萧聪还在犹豫,小孩见之嗤然冷笑道:
“我真的想不明白你究竟还有什么顾虑,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吗?我现在由你摆布,我要是敢坑你朋友,你直接把我交给独孤家便是了嘛,可是在我看来,我的安危比你朋友的那条命珍贵多了,你觉得,我会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傻事?笑话!”
萧聪被这几句话说得有点无地自容,听小孩这意思,倒像是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他说得的确是有道理,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是为了他自己,他也不应该在这件事上搞幺蛾子。
萧聪赧颜僵笑,说了句,
“您稍等片刻,我这就给您取来。”
说完,便转身退了出去。
萧聪因为怕对生事端,所以此时的商荼剑还在法阵群里没拿出来,他小心翼翼地走进法阵,来到放置着万物土和商荼剑的地方,见土里已经冒出一个芽尖儿,不由得松了口气,想来无根种已经生根发芽,应该算是成功了。
拔出商荼剑,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法阵群里退出来,将商荼剑插在神忌剑近旁,小孩二话不说,只是闭上眼睛,伸出一只手放在商荼剑的剑刃上,指尖处,快速窜出很多符文来,将商荼剑整个地紧紧包覆,如此良久,小孩收回手来,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
“放心吧,这把剑已经没问题了。”
萧聪喜不自胜,
“真的已经没问题了?”
“我骗你干嘛,真的没问题了!”小孩翻着白眼道。
“你好像有点不太高兴啊。”萧聪问道,脸色略有点幸灾乐祸。
“错失了这么一件好东西,你说我能高兴得起来吗?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你能彻底抹除商荼剑上的古仙意志,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萧聪得意一笑,
“告诉你也无妨,为了这件事,我动用了手上唯一一颗无根种,对于商荼剑上的古仙意志来说,无根种无疑是比商荼剑更好的选择,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小孩张着嘴巴,久久,才咽下一口唾沫,竖着大拇哥道:
“无根种都舍得使,大哥,你是真行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有可能会重塑一位古仙级别的东西出来,那可是一桩大因果啊,反正我是服了!”
萧聪莞尔一笑,只说了句,
“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