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樊仁说这些话的时候,秦天宏陷入了沉思,按照对方逻辑来思考的话,确实大部分如其所言。
“有几个地方,我还是觉得有问题。”
樊仁眯了眯眼,作为当局者是很难完全站到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分析自己的想法,所以这时候队友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什么问题?”
“按照你所说的,这个鬼屋的里世界之所以产生,就是因为鬼屋老板的执念,可鬼屋老板是怎么死的?
还有这和我们的任务提示描述也完全搭不上啊,任务是要我们把手术刀插入医院院长的心脏,你又说医院院长是中毒而死,甚至有可能不是真正的生路,我实在是无法理解,后面的逻辑太乱了。”
秦天宏眼眸里面不断闪过困惑。
“我的推断并没有说完,我接下来的话会解答你的问题。”樊仁不急不缓地拿起茶几上的日记本。
“不过事先说明,有用的线索其实并不算多,这些都是我的猜想,就算逻辑是顺畅合理的,也有可能是错的,毕竟这里是诅咒之地。”
“说吧。”秦天宏的胃口被勾了起来,他看向日记本,同时大脑还在思考。
“我前面说过了,这个鬼屋被改造成废弃医院的初衷就是老板童年时候执念所致,因为父母就是被鬼屋害死的,所以他才偏执地想要重新把鬼屋做起来。”
樊仁打开了日记本:
“无论是巧合还是预先预谋好的,这个剧本都已经在真实事件中的医院被荒废后彻底成立。日记里面说过,把鬼屋改造完全,老板曾经请过直播业内的相关主播试玩宣传,但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最后不了了之。
这里其实就对应了我们曾经在资料里面看到的那个详略不清的意外。”
秦天宏点点头,他其实有想到过这个。
“日记原文是这么写的的:''只有老板扮演的院长,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处,脸色惨白,胸前的衣襟还有着血包留下的血渍。''”
“所以?”
“我们来猜想一下,这个意外是什么?有没有可能胸前衣襟的血迹并不是血包,而是老板自己的。”
“你的意思指的是那个时候鬼屋老板就已经因为意外死掉了?所以鬼屋的里世界也同时形成?任务描述中的医院院长其实说的不是真实事件中的,而是鬼屋老板扮演的那个?”
“对。”樊仁翻到最后一页。
“等等,还是有问题,就算彩排用的道具手术刀是真的,那些主播凭什么能够用巴掌大的手术刀把鬼屋老板杀死?”
“我没有看到过去的超能力,但我大概能猜到当时发生了什么。应该是鬼屋老板和主播在试玩后,发生了争执,失手把前者杀死,至于你说的无法用杀死鬼屋老板,其实是被任务提示给误导了。”
秦天宏愣了愣,而后瞬间反应过来:
“鬼屋老板不是被手术刀插入胸口杀掉的,而是被争执中割喉而死?”
“没错,在被杀死后,那些被邀请的几个主播才会如此慌张逃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争执,我们也不用过多地去调查,反正应该和真正的生路无关,而我们也不是负责调查命案,追求真相的警察。”
秦天宏点点头,樊仁说的确实没错,他们不是什么正能量的热心市民老好人,在寻找生路的时候,还要顺便抽空调查真相,为亡者伸冤。
神选者说到底不过是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的求生者罢了。
“你发现医院院长尸体的死法之所以会和任务描述的完全不一样,就是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我们要找的本体。按照这个逻辑,整件事情似乎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秦天宏喃喃自语。
“对,我的大概思路就是这样,但你应该也察觉到了还是有几个无法解释的问题吧。”樊仁合上日记本,走到办公桌前。
坐在躺椅上的尸体没有任何动作,耷拉着头部,就像是石雕,看上去有些奇怪。
现实中这应该是正常的,死人本来就应该有死人的样子。
可这里是诅咒之地,尸体胸膛上还插着有可能是关系到生路的道具,对方就不应该只有死人的样子。
这个想法听上去很奇怪,樊仁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最近任务做的太多,所以得了ptsd。
秦天宏沉吟片刻:
“你说了,在二楼太平间见到的鬼屋老板是可以活动的,并不是单纯的尸体,我们根本无法靠近他。毕竟我们的高阶道具都被限制住了,不可能仅凭着普通级别的道具和人类体质,拿手术刀插入对方的心脏。
还有,我在发现日记本的宿舍房间里面,看到那个泡在厕所水里的眼球,我因为光线原因,错误地判断了那是道具。现在看来应该就是真实事件中废弃医院院长遗失的那颗。
这具尸体虽然按照你说的逻辑推断,确实是迷惑我们的障眼法,但不排除这具尸体上隐藏着破解生路,能够接近鬼屋老板的方法。”
他停顿了几秒:“以及最后一个问题,这把明晃晃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手术刀究竟是不是杀死鬼屋老板的那把。”
言罢,秦天宏的视线也落在了鹰钩鼻男人的身上。
“先假定这把手术刀是我们要找的,在我们拔出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樊仁的手指触碰到了手术刀,用最简单的穷举法就好:
“两种情况。一,无事发生,真皮座椅旋转过来也只是为了展示线索道具,
二,结合先前的分析,这里本质是鬼屋,这把刀或许有可能就是封印这个鬼物的道具,这样的设置就是一个机关,利用神选者对道具的渴望,诱惑其拔出来。就像你前面那样,忽略了危险。
而当我们拔出来,他就会苏醒,瞬间把我们两个都杀掉。”
“万一不是呢?”秦天宏下意识接话,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樊仁刚刚说的分析里面。
“同样是这两种情况,交叉排列就可以了。”
樊仁握住手术刀的光滑刀柄,低垂着头颅的尸体没有反应。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有可能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这东西是假的,我们也必须得试一试吧......”看到樊仁握紧刀柄,秦天宏脸色紧张起来,他怕对方没注意就把手术刀拔了出来。
万一是第二种情况,那就可以直接打出gg了。
他们两个人都会死在这个鬼地方。
想想就觉得憋屈。
“我们进来是为了找你的哥哥,把他救出来,目前为止,我们两个都没有遇到他......”
“他没有死,我能感觉到。”秦天宏打断了樊仁的话。
“嗯。”
樊仁倒没有怀疑,同母同父的兄弟有科学解释不了的心灵感应也不奇怪,更不用说他接触到了诅咒之地这种完全不合理的维度世界。
“我要纠正你一点,我们没有必要去把拔这把手术刀。”樊仁微微弓身,歪着头盯着鹰钩鼻男人那完全涣散的瞳孔,像是在和其对视。
看着樊仁这奇怪的动作,秦天宏莫名觉得心里发寒,尽管明白这是对方在用做法医的经验,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
犹豫了几秒,他开口问道: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是利和弊的缘故。”
樊仁松开握着手术刀的手,站直了身体:
“我们没有鉴别和确保生命安全的方法。现在去取这把刀的风险实在是太大,和收获根本不成正比。就算这个真的是我们要找的手术刀,也应该是调查出完整的生路后做计划,再重新来房间取这把刀。记住,谨慎才是活下去的秘诀。”
“可太过谨慎的话......”
“他是尸体啊,他不会动的,我们无视他就好了。”樊仁转过身。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不嫌麻烦的话,就推着他到处逛呗。”
“......”
秦天宏被樊仁清奇的思路堵得无话可说。
“你看,这个真皮躺椅的脚部还有可以推动的轮子,应该不需要太多的气力。”樊仁蹲下身子,他竟然不是开玩笑,真的有考虑要不要推这个尸体。
“算了吧,万一遇到突发情况,我们把尸体舍弃了会很难找的,还是先把他放在这里吧,至少我们知道了放置的地点。”秦天宏开口说道。
“有道理。”
樊仁站起来笑了笑,而后拍拍手。
不知为何,秦天宏总觉得对方的性格似乎在慢慢地发生些许变化,从在狼人副本相遇时的冷漠,到现在的鬼屋,好像开始变得逐渐像个人起来。
这种变化很细微,细微到必须非常仔细才能察觉出来。
“怎么了?”
“是还在想另外两个问题嘛?”
秦天宏嗯了一声,没有说别的。
“第一个问题我现在也暂时想不到如何解决。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才行。”
樊仁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色医生大褂,把日记本收进怀里:
“第二个问题,我的建议是我们先到那个房间把眼球从厕所里面取出来,那具尸体的确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线索。”
“那就走吧。”秦天宏瞟了眼稳如磐石的尸体。
“到现在都没有动欸。”
樊仁忽然开口:
“看来真有可能只是尸体而已,你说对吗?”
“......”
秦天宏想要开口回答,却发现樊仁说话的对象根本不是自己,而是那具尸体。
他把樊仁变得像人这个想法马上摁灭,见鬼,怎么可能会有正常人和尸体进行交流。
“该走了。”
不知何时,樊仁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开始催促起来。
秦天宏摇了摇头,往门口走去。
待两人都走出去,樊仁轻轻地把门关上。
在秦天宏不解的目光中,他解释着这是在尊重死者。
走道一旁洒进来的月辉依旧清冷,也没有减弱。
光影交错映在靠近外走道樊仁的脸,让他看上去有些怪异。
“你应该也猜到了你的哥哥是出于某种目的,才把我这个老朋友引到这个鬼屋里面来的。”
“有猜到。”
“嗯,不过,我最好奇的是,他为什么会把你牵扯进来。想把我引导过去,完全可以用别的方法,而不是借助你的嘴巴。作为兄长,他肯定知道你也会一起进来的。”樊仁露出思考状。
“我,我不清楚......”在被提到自己的哥哥秦天瑞时,秦天宏脸色明显晦暗了起来。
“在你的眼里,秦天瑞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听真心话。”
“完美,无论是相貌,品德,智商,情商,都是极为出众的,他就像是被上帝钟爱的家伙。”
“还有呢?”
两人已经走到了第一个房间门旁。
“.......”
秦天宏沉默片刻,语速缓慢:“唯一能够被父母看到,让人嫉妒的家伙。”
“你知道老二定律嘛?”
“我虽然不懂这个专业名词,但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要用这种如同心理医生的口吻和我说话,我讨厌心理医生。”
樊仁把门推开:
“这样嘛,真是可惜了,找到一个对的心理医生其实还是蛮有用的。”
“你是法医。”
樊仁走进宿舍房间:回了句:“也可以是心理医生。”
“总之,还是那句话,不要因为你的恶念,导致这次的任务全员覆灭。”
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补充道:“或许,你的哥哥秦天瑞早就察觉到了你深埋心底的恶意。”
“......”
秦天宏沉默不语。
“你们的家事我管不了,但如果你因为这愚蠢又可怜的恶意,害了我唯一认可的朋友,我会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
樊仁的语气冰冷又深邃。
见敲打的差不多了,他打着光线往厕所走去。
像秦天宏这样聪明的人,他并不怕对方会因为这种事情发怒。
除了暴发户,在那种豪奢大家族里面,作为直系的子嗣,一般受的都是精英式的教育,有着相当的城府,即便心中不满,也会以大局为重。
戴上乳胶手套,他把漂浮在秽浊水面的眼珠子拿了出来。
眼珠子被保存的很完好,没有流失水分呈现干瘪,就像是刚刚被挖出来的一样。
站在房间内等待的秦天宏这时候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