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白府。
沈家来人方才离去。贺素淑坐在圆桌边,听身侧嬷嬷与管家清点单子。
沈桓玉与白茸婚期将近,沈家送来了各式聘礼,已经堆满了白府的三间屋子,还在源源不断继续送来。沈府管家说,是早几年便开始筹备了的,如今不过是送来而已。
年初沈家提出退婚,被贺素淑一口回绝,只道白茸对沈家公子情根深种,绝不反悔。那边商榷了一阵后,竟然也没再坚持,只说那便依旧按原婚期。
贺素淑手边坐着一个粉衣姑娘,她将手搭上那姑娘的手腕,示意道,“你仔细去看看,喜欢不喜欢。”
去年白行一因病骤然去世之后,如今白府上下,几l乎都是由贺素淑操持做主。
白芷垂眸低眼坐着,细声细气回答,“女儿都喜欢。”
她身段柔软纤细,模样清秀,琼鼻,樱桃小嘴,除去眼睛之外,和白茸都生得很像。白芷只比白茸大了两月,是白家所有姐妹中,与白茸生得最像的一个。
白茸偷偷离家出走,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被找回。这事儿被贺素淑压了下去,对外只托说四小姐身体不佳,需要在家调养。白茸原本内向,在贵族小姐的社交圈子里露面很少,加上她婚期将近,倒是也没有传出什么流言。
一想到那跑丢的白茸,贺素淑便觉得离奇。一个柔弱小姑娘,在家肩不能提手不能,就带了一个小包袱离家出走,能跑去哪,白家私下已经派了几l轮人找了,至今依旧杳无音讯。
她没想到白茸气性竟然那么大,竟然敢离家出走,那个侯爵的事情,她废了很大力气才平掉。
这么久没回来,贺素淑估摸着,可能是路上被哪个人牙子给拐了,随意卖与哪里了。倒是可惜了,白家养了那么多年养出的花容月貌。
不过倒是正巧也凑上了,不至于浪费了这门与沈家的婚事。
贺素淑思忖着,将白芷嫁过去正好,到时等生米煮成了熟饭,再与沈家解释。
沈桓玉平日久不在京,又是指腹为婚的婚约,贺素淑估摸,对他来说,娶谁也差不离,都是白家女儿,模样也像。
此外,上京城最近传出了一点关于沈桓玉真实身份的传言,贺素淑不敢确定这事儿是真是假,但凡有一成真,一旦赌成功了,命运便完全不同了,贺素淑商人出身,胆大有赌性,她愿意让自己女儿去赌一把。
贺素淑戴着玉镯的手盖在了白芷的手上,低声道,“你到时便机紧灵敏些,与沈公子好好相处。”
白芷瓷白的面颊浮现了一点红,低声说,“我都听母亲吩咐。”
她与丫鬟回房时,还在想着这一桩事情。
白茸只是一个自小没娘的庶女,除去生得貌美些外没有任何长处,却遇了一桩这般好的婚事。
沈桓玉她自然不陌生。
以前白芷甚至曾撞到过一次。
在白茸住的方谈园的一角,那日白芷正巧去找她。
上京贵族子弟中,沈桓玉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从来不近女色,白芷以前以为是因为他多年清修,没兴趣。如今一看,平素冷冰冰的沈桓玉,在白茸面前样子却极为不同。
而她那妹妹,也不复平时胆小拘谨的模样,竟也敢伸手回搂住男人的腰,头埋在他怀中,不知在与他小声说什么。就这样依偎在他怀中,偎了很久,两人眼里都只有对方,说不完的话一般。
白芷一直记得那一幕。
真是寡廉鲜耻……她还没出嫁,便敢对男人如此。
白芷的贴身丫鬟采荷对她道,“沈公子人生得俊,还是独子,家中没有母亲,小姐嫁过去,便可以直接当主母,还是很享福的。”
白芷轻轻笑了一声,“确是。”
她以前也想过很多次,为什么这门婚事会落在白茸头上。
如今,白茸离家出走找不回来,沈家这么多年的年礼都收了,聘礼也早早抬了来,没法回头了。她原本就和白茸生得像,到时候抬上轿子,入了洞房,也无法再反悔。
之后,倘白茸再被找回来,非要嫁,也可以再嫁于沈桓玉做妾。
青岚宗的宗门大比很快便开始了。
白茸第一场对上的是金阳宗那个叫做齐远的体修。
比试开始之前,白茸正在给袖里绯细细打磨,做最后的调整。
楚飞光这时正醒着,白茸小声问,“师父,你以前参加过这种大比吗?”
楚飞光思索了一番,“宗内比试似乎没有。不过,以前好像参加过九州剑比。”
他对白茸,“没关系,你的实力不至于输给他。”
楚飞光性情其实很细致,总是以给她宽心为主。
白茸便开心笑了笑,转眼,却想起那日,那个男人冷冰冰的语气。
她面上笑意消失,抿紧了唇。
今日白茸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衣,胸口绘着青岚剑宗的破日青剑,看起来温温柔柔,纤细柔软。
对面的齐远穿着无袖短打,他生得高大健壮,满身肌肉,只空手戴着指套。
齐远记得白茸,他旁观了那日金瑜与沈长离的比试。
金瑜惨败后,便径直提前返回了金阳宗。齐远那日便记住了这个漂亮少女的脸,简直是红颜祸水。
看台上坐满了人,尘无念拿了小零嘴儿,挤去戴墨云边上,戴墨云道,“绒绒都要上场,你还在这吃吃吃。”说着说着,便从他兜中拿了一个醋梅干,放进嘴里。
尘无念,“……”他看着场内,自言自语道,“应该没问题吧。”
这一场,来观战的金阳宗弟子不少,青岚宗弟子以前都没怎么见过白茸,不过因为是大比开始不久,这又是青岚宗与金阳宗比的第一场,来的弟子还是不少,白茸虽然是外门的,到底还是自己人,他们还是都支持白茸。
比试还没开始。
齐远瞧着她,神情不善。
他凑近了些,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
讥讽,“白道友。今日,倘你败于我手上,是不是又会回去找你男人哭诉,明日叫他来与你撑腰?”
他今日瞧着场外,并没有看见沈长离。
自己女人参加大比,他竟都懒得出现,说明,可能也并没有多把她放心上。
白茸方才想起,这齐远是金阳宗弟子,估计那日也听到了金瑜对她撒气。
白茸抿紧了唇,一句话也没说。
那日,沈长离明明是因为楚挽璃的事情与金瑜比试,这些人却似把这事情都一股脑扣在了她身上。她如今习惯了替人背锅,也不想再多解释了。
比试开始之后,那齐远先动,锐利的拳风径直朝她面门而来,显然没怎么留情。
白茸相当意外。她没想到这齐远,步伐竟会迟缓,动作看起来更是漏洞百出。
她甚至没出袖里绯,用身法便全躲开了他的攻击。
不知为何,她陡然想起了以前沈长离那鬼魅一样的身份,比起他,这齐远简直慢得像是没动。
他发起的进攻全被躲开之后,齐远惊呆了。
场上极为安静。
少女身姿清逸,她像是一棵柔软的蒲草,轻灵,甚至带着有几l分仙气。齐远出招甚至都碰不到她的衣角。
戴墨云也惊了,手上果脯都掉了。“绒绒竟然如此厉害。”
她以前只看到白茸修炼相当勤奋,除去吃饭睡觉都在修炼,却没见她真与谁动过手,没想到出手如此不凡。
不远处,青岚宗的角落,几l个内门剑修正在观战。
方行云道,“我怎么瞧着,她那身法,有点那妖孽以前的味道。”
他和沈长离差不多同时入门,对他极为熟悉,那会儿沈长离年龄还小,在宗内尚没有如今地位,方行云作为他的同期,日常被安排与他对练,有段时间,他甚至条件反射到,看到沈长离的脸就痛苦。
李汀竹淡淡说,“确是有点儿像,许是以前观摩过沈师兄的剑法。”他相当尊敬沈长离。
楚挽璃在一旁看着,没说话。她的比试没有开始,便来这里旁观,她知白茸视力羸弱,原本是想来看看她出丑。
几l个回合之后,白茸瞅准了一个空子。
对面齐远眼前一花,只见她的袖内窜出了两道绯光,速度快到几l乎让人看不清。
齐远躲开了其中的一道,意识到后,他心头一寒,迅速反身。
果然,另一道寒光已经近在眼前,他只觉得喉间冰凉。那一柄桃叶般的绯刃,已经架在了齐远的喉咙上。
少女清丽的面容近在眼前,她割破了齐远的喉咙,但是用力不重,点到为止。
白茸的剑气没有杀意,极为温和。
长老已经判出胜负,“第一场,青岚宗白茸胜。”
“师妹,你看,她的剑法。”一旁一直抱臂观看薛怀镜对楚挽璃挑眉,“怎么竟有些肖似分影剑?”
楚挽璃抿着唇。
分影剑是楚家的不传之秘
,练成之后人剑皆可分身,最多可以分出八道。
白茸方才分了两道剑影,并不完全像,可是白茸一个外门弟子,能去哪学楚家的剑法?楚挽璃眉头紧蹙。
方行云抱着手臂,“真是有趣,不知这位姑娘剑法到底师承谁。”
怎么能身法像沈长离,剑法却又似分影剑的。
说起来,师妹你比试也快开始了吧,沈师兄没来?薛怀镜问一旁的楚挽璃。
他对楚挽璃有好感,但是楚挽璃一直倾心沈长离,这是青岚宗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因此,薛怀镜也早早放弃了追求。沈长离给人带来的压力着实太大,一般男人,并不想与他去争。
楚挽璃笑道,哥哥今日比较忙,许是快突破了。待到决赛,他应是会来的吧。”
她看回场上白茸,神情有些复杂。
一场结束,白茸甚至没出多少汗。
她自己很意外,自从开始修行之后,白茸便一直对自己极度没有信心,觉得自己似谁都比不过,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她仔细想了一遍,发现自己开始修行之后,遇到的对手便没有过一个正常些的。
最开始遇到的是千年曼陀罗花妖,随后是大能楚飞光曾经的配剑袖里绯,再然后是幻妖之王槐魑,随后越发离谱,甚至对上了妖王麾下,三妖将中的六盲蛟。而她身边相处最多的修士是沈长离,修真界年轻一辈毫无疑问的第一人,见过最多的也是他的剑法。
如此便显得她修为拙劣不堪,谁都打不过,弱得不行。
第一次对上同辈……她发现自己竟也还行。
齐远擦了擦脖颈上的鲜血,从地上起来,与她互相行礼。
齐远看她的眼神变化了很多,朝她抱拳,低声道,“白姑娘,方才冒犯了,不该妄加揣测于你。”
“是在下技不如人。”
白茸慌慌张张,也连忙与他行礼,结结巴巴道,“没关系的,承让了。”
她温和有礼貌,即使有实力差距,甚至被他出言挑衅在先,却并没有羞辱于他,齐远对她的看法顿时改变了不少。
“之后,我可能还要去你们宗门交换呢。”白茸抿着唇,小心翼翼,朝着他伸出了一只手,“交个朋友,可以吗?”
她胆子小,是第一次做出这样主动的尝试。
齐远神情变化了一下,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只觉得这姑娘的手又小又软,柔若无骨,都不像是剑修的手。齐远粗枝大叶,从没碰过女人的手,眼下脸都有点红,咧嘴笑道,“到时候,欢迎你来我们宗玩。”
白茸袖袋里那片银鳞,却在这时候陡然发热,贴在了她手腕上,烫得白茸嘶了一声,又冷又热的奇怪感觉。
白茸回了青岚宗阵地时,戴墨云几l人都已经在等着她了,纷纷夸她厉害。
她于是也就忘了这件事了。
晚上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第二天傍晚,她方才想起这件事情。
夜晚,梳洗
过后,白茸穿着中衣,盘腿坐在榻上,从袖袋里拿出了那片银鳞。
依旧流光溢彩,像是月光碎片般美丽的银色。
她轻轻摸了摸,还是冰凉凉的,昨天会忽然发烫呢?
看了又看,白茸竟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她将那鳞片放进了嘴里,用雪白细润的牙不轻不重咬了几l下……压根咬不动,鳞片丝毫没有变化。
她看到一侧袖里绯,屈起手指,轻轻在它剑身上敲了一敲。
这是她与楚飞光的联系方式。
约莫一刻钟后,楚飞光醒了。他瞧她这模样,又瞧了瞧窗外,笑道,“如今几l时了,竟还没睡?”
白茸说,“有些睡不着。”
“师父,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她举起手中鳞片,问楚飞光。
楚飞光仔细看了一下,“你这是哪里来的?”
“漆灵山溪水中捡的。”白茸说,“是不是哪条鱼掉的呀?”
“……”
“……更像是某种龙的心鳞。”楚飞光说,“不过我也从没有亲眼见过。”
龙?
白茸歪着脑袋,实在离她太遥远,她都有些难以想象。
“妖兽的礼物不能随便收,很多时候,都是用于求偶的。”楚飞光道,“若是公龙的鳞片,指不准,你拿了这个,以后便要与人结亲了。”这并不奇怪,山中狐娶的传说便是如此,妖兽对伴侣的占有欲极强而且不讲道理,又奉行弱肉强食的法则,强抢简直司空见惯。
不过漆灵山溪水里怎么可能会有龙鳞,楚飞光想都觉得奇怪。
白茸惊呆了。
那男人果然很坏,不但不阻拦她拿着,还要她随身带着,估计又是想害她之后被哪条龙给缠上。
白茸想起自己身上六盲蛟的印记,顿时觉得手里鳞片都不漂亮了。她迅速把鳞片扔在柜子上,预备哪日找个地方扔了。
楚飞光朝她笑,“昨天比试表现不错。“
“都多亏师父指导。”白茸笑得很甜。
楚飞光道,“对了,那日,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
“你以前,是否有过道侣?”楚飞光想起她体内那股奇怪的诡异强大的力量,气息竟似乎有些熟悉,只是他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感受到过。
白茸面上笑意缓缓消失,她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有过一个……或许算。”
白茸不知道沈长离是不是和其他女修都会如此。只是,在她的观念里,那种亲密的事情,都是只会与伴侣做的。
她说,“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楚飞光剑眉微扬,见她神情,却没有再继续发问。
他很少在自己这弟子面上见到这种神情。
小苍山顶。
青年忽然睁了眼,神情异样了一瞬,随即又平复了。
小苍山顶乌云密闭,雪停了,云雾之中,竟似有淡淡金影,闷雷阵阵,小苍山的残夕出现了紫金色的淡影,日月虚影
同现。
青年白衣乌发被呼啸的风卷起。
渡劫期,想要突破到大乘境界登仙,需要历经四十八道天雷,随后,便登云梯,上仙界,成为新神。
沈长离没有告诉任何人,也并未有什么特殊准备,就在这普普通通的一天。他竟预备强行突破。
随着青年纤长的手指微微一动,天上流云凝成了冰,他身后隐约浮现了巨大的银色虚影。
可是,雷劫并没有来,云层中的金色逐渐变淡。最后缓缓消失,
天地异相都恢复了原样。
沈长离很神情平静,没有懊恼,也没有失望。
灼霜问,“主人,和上京城中龙脉紊乱有关吗?”
沈长离没说话。
龙气紊乱或许有影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更多是他心境的原因。
他心里有杂念,即使在斩断尘缘之后。
行此道,乱其心者不可留。
剑刃清光如雪,映照出青年英俊清冷的面容。
灼霜问,“是因为白姑娘吗?”
它作为剑灵,对人世间的事情并不了解,为人处世大部分都是在模仿沈长离。
它也不懂人类复杂的心情。于他而言,飞升是最重要的事情,是他必须完成的使命。她既会阻碍飞升,那么,为何不索性除掉?一了百了,这才是沈长离的行事风格。
灼霜问,“漆灵山那日,主人明明是想杀了白姑娘的,却为何没有动手?”
灼霜不解。
那时,他明明抽了情丝,完全不记得白茸了。以他冷淡高傲的性情,灼霜无法想象,他能接受自己在野外与陌生女人发生那种事情。可是,沈长离依旧没有动手。
现在杀其实也并不迟。这段时间,他有无数个机会,可以轻易杀掉白茸。
他清绝的眉眼越发冷淡了下去。
沈长离此前关于白茸的记忆是一片空白。对她最初的印象,便是那日在漆灵山,她泪光莹莹,看他那复杂的一眼。
他看向天边残夕,淡淡道,“我迟早会杀了她。”
夜间,多日未见的心魔又如约而至。
沈长离睁开眼。
黑发白肤的少女蜷缩在卧榻上,仰目看着他。
他冷淡看着她。
一只修长冰凉的大手,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逐渐收紧。
少女丝毫没有反抗,眸光莹莹看着他,也并不害怕。
她在赌,他不会杀她。
因为她知道,沈桓玉很爱白茸,爱到愿意随时为她去死,爱到可以默默守护很久,珍惜地一点都不触碰,只等着娶她长相厮守。爱到白茸不理他,多看一眼别的男人,他便会嫉妒得发疯。
“夫君,你迟迟不能飞升,其实是因为绒绒吧。”她轻声说。
“因为放不下,即使忘了绒绒,也还是舍不得。”
他一言未发。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又变成纠缠。
青年背脊笔挺,面容冰冷,似丝毫未有动容。
他握住她的下颌,轻轻道,“我的心魔不是你。”
“哪个女人,对我而言,都可以。”龙骨回到体内后,他也不再是之前的沈桓玉了。
“真的么。”少女显然毫不在意,她含着笑,藕节般的玉臂环上青年劲瘦的腰。他的身体远比他诚实,真的对所有女人都能到这般?
轻纱帐幕被晚风卷起,室内人影若隐若现。
男人清越的身形独坐于月下。
白茸的大比之路极为顺利。
第一天,战胜了齐远,第二天,又赢过了两个青岚宗的剑修,那两个剑修的剑,……比起她以前体验过的沈长离的剑气,毫无压迫感。紫玉仙府来的音修吴婉,擅长用幻术,她的幻术,比起那槐魑与六盲蛟的幻术,简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白茸甚至连心剑也没用,靠自己便着挣脱了幻境。
她一路势如破竹,很快进了东阵的决赛。
白茸呼出了一口气,离开比试台时,竟见对面走来了几l个人。
方行云朝她笑道,“白道友,大比表现很好啊。”
“之后进了内门,有没有兴趣来当我的人呀?”
她已经锁定了前三席位,进入内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方行云生着一张娃娃脸,极有亲和力。
近看越发觉得她很漂亮,身上又有种让人怜惜的气质。
白茸呆呆愣愣的,结巴道,“……你,你是……”
“别吓着她了。”身后,一个白衣剑修说。他微微弯了腰,与她解释,“我们是内门天榜前十的弟子,之后,待你结束比赛进了内门,可以从我们中挑选一个指导。”
李汀竹生得高挑颀长,他眉尾生着一颗淡淡的小痣,气质冷淡清和,身上很有少年气。
方行云笑嘻嘻的,“对对,可以先认识一下,我叫方行云,目前天榜排行第十。”
“这位,是薛怀镜薛师兄,第七,这位是顾萱顾师姐,目前第五。”方行云给她一一介绍。
“刚才与你说话那位,叫李汀竹,是我们中排行最前的,排第三。”
薛怀镜穿着一身紫衣,气质有点阴沉。顾萱样貌冷艳,气场很飒爽。
内门大家都有各自的小团队,之后下山,除妖,接任务,大部分都是团队行动。
“师妹,可以随我。”方行云道,“保准之后吃香喝辣,最近弟子质量太差,我这很久没来新人了。”
薛怀镜朝她笑了一下,阴沉的五官舒展了些,“见你术诀施得不错,可以来我这。”
顾萱道,“师妹若选我,我最近得空,可以亲自带师妹。”
四人之中,只有李汀竹话最少,除去最开始那句与她解释的话外,便再没开口。
见白茸看向他,他轻声说,“我只会一些剑法。师妹若想学,我可以尽力传授于你。”
白茸沉默了片刻,朝他一笑,“好…
…谢谢师兄。”
见她依旧有些举棋不定,见她这样子,方行云笑道,“没关系,现在不用立刻决定,可以等明日比完再说。”
白茸思索了一下到底选谁。按理说,她选择顾萱会比较好,都是女子,沟通起来会比较方便。
“你不如选李汀竹吧,和你那前道侣,气质挺像的还。”袖里绯冷不丁传音道,“你不是就是喜欢这款,长得好,话少,冷淡,用剑的男人。”
白茸,“闭嘴。”
袖里绯得意得很,“哦哟哟,你是不是恼羞成怒啊你。”
白茸冷静道,“你的剑穗没了。”
袖里绯,“?”
它没说完,已经被白茸掐断了传音。
前三甲已经都确定了,楚挽璃锁定了一个席位,白茸一个。另外两人明日再比一场争夺第三名。
“反正,到时候楚师妹定会选跟沈长离。”顾萱道,“今年,我们很可能要颗粒无收咯。”
听到这个名字,白茸面上笑意消散了些。
“说起来,楚师妹今天也有比试啊。”方行云笑道,“不知沈师兄来了吗?
顾萱道,“那自是来了,喏。”
今天是个和煦的春日,日光温暖。
白茸下意识顺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高台上高大的青年,白衣乌发,清冷安静。
他周围空出了一大片,大家都下意识离他远了一些,看向他的目光憧憬敬畏。
沈长离虽然年轻,可是实力早与他们不是同一个层次,他是青岚宗的代表,青州的负雪剑仙,愿意亲自过来看这种大比,是参比弟子的荣幸。
他身侧坐着一个白衣姑娘,巧笑倩兮。她在说什么,他安静地闭目养神,似有似无听着。
楚挽璃小心翼翼问,“哥哥,我已经进入决赛啦。明日便要择人指导了,我可以选你吗?”
这么多年,沈长离从未指导过谁。楚挽璃想要这一层名分,如此她便可以经常名正言顺上葭月台找他了。
沈长离没说话。
不知感觉到了什么,男人睁开了那双漂亮的眼。
白茸正巧仰起脸,少女瓷白的面颊,被阳光渡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影子,两人视线相触。
他平静地收回了视线,像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比起在漆灵山时甚至更为漠然。
他对楚挽璃说,“可以。”
高台上两人挨得很近,皆着白衣,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白茸咬着唇,很平静,也再也不看他。
李汀竹正在身侧,白茸便转过脸问他,“汀竹师兄,等明日,我可以选你指导吗?”
李汀竹显然很意外。不过,他性子平和内敛,喜怒不形于色,他垂睫看着她,“你确定么?这是很重要的选择。”
他轻声解释,“大比后,我马上即将下山,去往上京除妖,有一段时间不会在宗内,怕耽搁了师妹。”
上京。白茸有些恍然,于她而言,这个词,似乎都已经成为了陌生的词汇。
“没关系。”她仰脸看着他,朝他露出一个笑,“到时,我与师兄一起。”
“我正是上京人士,很久没有回过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