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茸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翌日清晨,她醒来,透过窗户往外一看,白茫茫一片,似是起雾了。
白茸收拾了一番,便推开门进了船舱。
李汀竹和顾寐之都在,云舟上还多了一个陌生少年。
李汀竹温声朝她问好,“早,昨晚歇得如何,明晚便可以到了。”
他指着一旁少年给她介绍,“对了,他叫晁南,算是你的……小师兄。”
晁南一身黄衣,背上背着一柄长剑。虽然个子很高,身形已经基本有了成熟男人的模样,但是面容还有点稚气,少年模样,长得很可爱。
“你是新来的师妹吗?不过,你年龄是不是比我大呀。”晁南是个热情的话痨,说话语速又快,噼里啪啦像个小炮仗。
白茸朝他一笑,“我应该是比你大一些。”
晁南满脸遗憾,“啊,我本来还以为,能摆脱掉老小名头了。”
顾寐之懒洋洋道,“你现在是师兄了,怎么不算摆脱了。”
晁南一愣,又高兴起来了,两眼完成了弯弯的月牙,“这倒是,师妹,以后多叫我几声小师兄听听。”
白茸没叫,顺便不动声色将自己挪得离顾寐之远远的。
顾寐之笑了声,说起了正事,“昨日收到讯息,碧华楼又死了一个人,是如今户部尚书的庶子,死状奇异,身上没有半点创口,可是全身血液都被吸干了。”
如此死状,只可能是妖物所为。
李汀竹正色道,“这段时间的死者身份都很特殊。碧华楼此事,似是卷进了人间朝堂纷争。”
顾寐之道,“或许是吧。只是,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情,我们只管除妖便行了。”
他性子凉,在方外之地待久了,对人间事也确实淡漠,只道都是过客。
李汀竹点了点头,顾寐之说的没错。青岚宗有宗规,其中头条禁令便是,禁止修士干涉人间政务。
“不过,碧华楼妖气甚重。”李汀竹道,“我的线人与我说了那边情况。他怀疑,里头的姑娘,已经十有八九都是非人了。连带碧华楼的老板也是如此,很有可能已被妖物夺舍。”
“小小一个碧华楼,能待多少妖物?”晁南倒是满脸轻松,显然只把这一趟当成了旅游,“我们三今日都在,还是师妹,怕他们不成。”
他们四个人中,除去白茸尚还在筑基期。其他三人都已经突破了结丹,目前都是还虚期。
李汀竹道,“对了,与你说一下我们平日的合作。”
“寐之一般负责搜集情报、干扰和治疗,小南是器修,平日负责防守多些。”
白茸第一次见到器修。她看不出来晁南的法器是什么,倒是有看到他背着一柄剑,白茸提问,“小南居然不是剑修么?”
“当剑修是我的梦想!所以来了师兄这里。”晁南挠了挠头,“不过,我练剑的天赋不是很好,而且我是土灵根,也不太适合修剑。”
木灵根、
土灵根这一类,对剑招增益比较小。一般来说,出名的剑修,火与金灵根最多。
原竟只有李汀竹一个是主修剑的,其他两人,按李汀竹的说法是,会一些剑术,但是并不精通。三人中,一般由他独自负责正面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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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茸没想到,性子温润的李汀竹,竟然是火灵根,和她师父一样。
晁南道,“就是有时候师兄容易上头,我经常需要给师兄擦屁股善后。”
“小南!”李汀竹有些不好意思,呵斥道。
“都是学了沈负雪那坏样呗。”顾寐之轻轻一嗤。
如今青岚宗的剑修之首,也是李汀竹的偶像。沈长离性子看似清冷,其实破坏性极强,且极少留情,以致于许多与他比试过的人都留了心理阴影。
“正好,师妹来了,可以分担一些我的任务。师妹剑也使得很好。”李汀竹笑道,“还有你的灵藤,到时候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呢。”
白茸笑了笑,有些害羞与紧张,但是也很开心,第一次有了身处团队里的归属感。
云舟很快便到了上京城。
如今已是日落时分,白茸看着夕阳下巍峨耸立的宏伟城池,目光极为复杂。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再见上京,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
碧华楼在上京城繁华位置,日暮时分,便已经开始燃起灯火,远远可闻得靡靡之音。
李汀竹的线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不起眼的男人。白茸在他身上察觉到了微弱的灵力,但是很斑驳,他低低与李汀竹说了什么,塞给了他一卷画像。
雇主似给线人交待了新任务。
李汀竹与他一番耳语,拿着一卷画像回来了。
“雇主临时变了一下要求。叫我们今晚先去碧华楼内生擒一人。”
李汀竹展开画像与他们看。画像上,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身形高大健硕,生得一对锐利的三角眼。
“为何忽然如此?这男人是谁?”顾寐之问。
李汀竹说,“是人,并非妖物。”
他轻声道:“他是碧华楼背后的势力之一,如今朝中大理寺主簿,与碧华楼老板娘交情极深。”
说到这里,他眸色变了一瞬,但是被按捺了下去。
另外两人倒是对人间的官职没什么感觉。
雇主身份很特别,掌门亲自交待过他,尽量满足他的要求,李汀竹无法拒绝。
碧华楼确实妖气冲天,顾寐之去转了一圈,道,“有妖物在守备,门口也设有探灵锁。”一旦有身上带了灵力的修士进入,里面的人便会知道,比他想的倒是戒备森严一些。
李汀竹颔首,“此人,身边应也有妖物保护。”
晁南盘腿随意坐下,思索道,“那如何能生擒那人呢。”
要在不惊动妖物的情况下,活捉那人,实在是有点难以办到。
顾寐之思索了一下:“他今晚既在碧华楼,那便今晚下手,早早解决。”
“我有能暂时掩
盖灵力的丹丸。”顾寐之道,”只是,只有一丸。”
白茸想到了自己的白狐手钏,小声说,“我有可以易容的法宝。”
顾寐之问她,“有没有办法将男人变成女人?”
白茸,“……不行。”这估计是没办法的,她之前试了一下,目前白狐手钏能易容,但是只限于简单的调整五官,身形都无法变化,莫说把男人变成女人。
顾寐之视线落在了白茸身上,似若有所思。
“你会抚琴?”碧华楼中的乐姬,都以琴色双绝著称。
白茸僵硬道,“会一点。”
如今如此,顾寐之只能想到一个最简便的法子,白茸扮做楼里姑娘,进去这男人房间,关了门把他打昏,再想办法将他转运出来便是。
守备的妖物总不可能待在室内。
李汀竹断然否认:“师妹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怎么可以让她去这样腌臜的地方?”
顾寐之道:“阿竹,你果是出身凡间,思想这般僵硬。修士既已早早斩断尘缘,为何还要在意名节礼数这些东西?男子与女子,又有何不同?”
他出身合欢宗,宗主及宗内几个修为最高的修士都是女修,且性情都恣肆张扬,心狠手辣,视名节礼教为粪土,男人都只是她们的玩物。是以顾寐之从小也不觉得,女修多几个道侣有什么问题。眼下只是进去打晕一个人,他便更觉得毫无问题了。
李汀竹说,“万一师妹,被那男人……伤害了怎么办。”
顾寐之听得啼笑皆非,“你是看不起师妹实力?还是看不起我们宗门?”
对面不过一个普通男人,再羸弱的女修,随手放倒几个普通男人都毫无问题,修士和普通人压根没什么好比的。况且,白茸都已经筑基了,甚至还在青岚宗的大比夺魁,至于这般弱小?
李汀竹不做声了,只是还是没松口,反而看着白茸。
见白茸也说话,顾寐之视线在她面容上扫过,一摊手,“不然,让小南男扮女装。”
晁南:“……”
白茸仰脸瞧着,晁南几乎比她高了一个头。
晁南也瞧着她,忧郁地说,“便让我男扮女装吧,我如今是师兄,要多保护师妹。”
“哪有你这么高,肩这么宽的女人?”顾寐之说,“四不像。”
白茸叹了口气,下定决心道,“我去吧。”
她原本就厌恶花楼,能彻底捣毁是最好的。况且,斩妖除魔,原本也是修士的责任,她一直记得师父的教导,要用自己的剑,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小苍山。
远处,乘风而来的一片桃花,飞旋而下,落在了他干净的长睫上。
男人睫毛微微一颤,睁开了眼。
昨日,他竟在寒池中睡着了。修为到了他这般境界,一月也难得这样睡上一次。心魔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昨日将她揽入自己怀中,俯首在她脖颈很久,什么也没做,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就这样
睡着了。
沈长离从池子中起身,披好了衣裳。
他神情平静,心情却差到了极点。
从上京城回来后,他会便剜掉自己的这片心鳞。
那时,这心魔估计也自动溃散了。
两人撇清干系,再无联系。
楚挽璃早早传音于他:“哥哥,你出发了吗?今日我能和你一起御剑去上京吗……”
她御剑速度不可能赶得上沈长离。这话,是在暗示他,是否可以用灼霜带她。
沈长离的剑对她一直冷淡,楚挽璃一直很在意这点。
沈长离没听完,他将传音玉令扔在了案几上,穿好衣裳,身形便消失了。
楚挽璃一直等到了中午,还没收到沈长离的回音。她知道,以他的性情,这便是不会再回复了。
她有些失望,意识到了他今日的冷淡。
他的脾气是那样的琢磨不透,忽冷忽热,偶尔对她好些,她便觉得心甘情愿,什么都愿意给他做了。冷起来时,又是那样的冷漠难以接近。
她把握不好这个契机。
楚挽璃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按原计划搭云舟过去上京。
沈长离到上京时,日头刚落下。
天空昏沉沉的,紊乱的龙气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妖气,天边云霞是紫金色的。他淡淡看了一眼,没多在官道停留,径直回了沈府。
程昇带着两个侍卫,已提前在府邸等候多时。
“殿下。”程昇与他行礼。
沈桓玉很久没回上京城了,上次回京还是去年时,他亲自给他们交代了一桩重要任务,做了详细的安排。
他给消除关于他所有记忆后的白姑娘安排好了后路,可以确保她一辈子衣食无忧,荣华富贵。甚至,没有说不允她再另觅新郎君。
他要求极为严格,都是按照他自己的标准来的,对男人模样家风品格才华都有要求,还要求那男人家身清白,不能纳妾,此有到尾只能有她一个人,道能达到便可,达不到要求便不允。
殿下能做到这份上,确是想她一辈子幸福美满的,程昇心底极为诧异。
可是,上月,沈端却又带回了新消息,道是婚礼依旧按照原定计划办。
程昇认得殿下的字迹,口谕也不会有假,只是他性子素来沉稳,还是按兵不动,没有松口。
眼下见他回京,程昇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再问起此事。
“城中妖气为何会如此之浓?”却是沈长离先开口,他狭长的眼看着程昇,“神武司平日都在做些什么,吃空饷?”
程昇心底一寒,禀报道,“妖气,应是因碧华楼之事。”
“碧华楼,似已经被那妖狐控制。只是,那处受梁王庇佑……”他犹豫着,没说完。
神武司本是直接听命于皇帝。可是,皇帝如今缠绵病榻,朝中由梁王主政,他们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皇帝极偏爱这个身世奇诡,母妃不详,明面上也并无名分
的三皇子,这是大家私下都知道的事情。可是,他久不在京,看起来也丝毫无意于回京,程昇几人都拿捏不准他的想法,也只能按兵不动。
男人英气的眉微微挑起,“碧华楼?“
那种腌臜地方。
程昇问,“殿下,如今如何是好,是否需要带队前往除妖?”
他看向远方,神情未变,语气很平静,“我自己走一趟。”
他性子独惯了,又高傲,只是经他手的事情都能做得几乎完美,也无人能质疑。
程昇迟疑着又问,“之前,殿下与白家的婚事,是否需要取消,或是延迟?”
这桩婚事之所以能维持,是因为沈桓玉的默许与坚持。要取消,其实也不奇怪。
他琥珀色的眸子极为冷静,“为何不办?”
“待这桩事情办完了,便办。”
她退婚便退婚。
与谁结亲,于他都一样。龙骨发作越来越剧烈,成婚对他而言显然是更好的选择,他又为何不如此?
程昇几人不知沈桓玉到底是如何想的。只是,他们习惯了服从命令,便再也不多问。
程昇抱拳,“那属下便提前祝贺,殿下新婚愉快。”
沈长离脸上没有喜悦,平平淡淡。
他身形一晃,男人高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
上京城,龙气紊乱,紫气冲天。
西宁王王府,英武男人怀中搂着一个美艳的红衣女人,正在与她一起饮酒。
沈成钧府内最近入住了一个美妾,额上有一点红色的胎记,像是火焰一般。
她生得美,只是来历不明,并且性子很傲,不温柔也从不小意逢迎,沈成钧却依旧对她很是宠爱。
女人抬眸,看着窗外夜空,浑身陡然一震。
她感受到了一丝极为熟悉的气息。
是天阙大人的味道。
赤音瞧着窗外,强行压制下了心中各种翻涌的情绪。
她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这样近地感受到天阙大人的灵力过了。并且,还是那样的强大,并不见多少衰颓,赤音激动到双颊甚至微微泛红,甚至有种想要立刻化回原身,飞往他身边的冲动。
千年前,自打遇到那个女人,天阙大人的大部分时间便都用在了她身上,甚至开始收敛自己的气息。
天阙大人性子原本那么高傲肆意,在那女人面前,却完全变了一副样子。
女人不理会他冷淡他,他也不生气。她不喜欢他的原身,他便一直保持人形陪着她,再也没在她面前显过原形——天阙大人原身明明那样的漂亮,赤音至今不懂那个女人在想什么,这对他们兽类不啻于是一种侮辱。
公龙在家庭中地位原本就低,求偶时,姿态放得更低。他认定了那个女人,就算她不接受他,他也自动与其他雌性保持了距离。对赤音也一样,即使她只是他的属下。
赤音强行按捺住情绪。
这些便也罢了,甚至,他最终身陨在那女人手中,妖军此后节节溃败。
这是她最无法接受的事情,她不信,他会输,他会陨落。
即使到了如今,赤音也依旧想找回他的龙骨,至少也要弄明白,他当年陨落的真相。
她有些困惑,是因为龙骨被移动回了上京?可是,她还未弄到人皇血脉,也未解开龙冢的封印,龙骨气息怎会出现在上京?
“妙音?”沈成钧意识到了她的走神,将酒杯凑到她唇边。
他对她极为宠爱,沈成钧以前在边疆驻扎多年,对女色并不沉溺,如今,还是第一次这样痴迷一个女人。
沈成钧想,如今,便要是她开口找要他王妃的位置,他或许都会想办法给。
赤音捺住性子,随意抿了一口酒,强行压抑住眉目的不耐与厌恶。
低贱的人类。
若不是她需要人皇血脉心甘情愿献出心头血,她定会将他碰过她的手指一根根剁下来,再将他碎尸万段,彻底烧成灰烬,一点不剩。
……
碧华楼外。
白茸极为紧张。
顾寐之已将那遮掩灵力的丹药给她吃了。
三人都盘腿坐在房间,这是顾寐之在上京的一处宅邸,就在离碧华楼不远,他叫他们在此处等等。
他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身后跟着两个女人。
他示意那两个女人:“替她打扮一下。”
“上妆,换身衣服。”
“我有熟人,你等下进门,便只管跟着她。”顾寐之对白茸说,“那男人在二楼尽头的风月斋,你打昏他后,用你的灵藤将他从窗口放下便好,我们三在楼下接应。”
他似乎对碧华楼格外熟门熟路。
白茸抿了抿唇,还是不动声色,将自己挪远一点,远离了他。
她以前从未接触到过这些秦楼楚馆之地,白行之在这点上卡得极严,严禁白家男子出入这些地方。
在她心里,只有品格不端的下作男人,才会来这种地方。
两个妆娘带她去洗发沐浴。
她们先用蕙草给她洗了发,又在发尾用了一点香油,她一头黑发柔顺光洁得像是缎子,披散在纤瘦的背脊上。
给她涂抹香身丸的时候,妆娘不由都愣了一下,这姑娘,除去手上一些奇怪的茧子,其他地方,只觉触手肌肤无不细腻温软,柔弱无骨一般。白茸很敏感,她僵硬地低着头,由着她们摆弄。
随后,她们给她上了粉,又用螺子黛画了两弯新月眉,她原本生得一对莹莹的桃花眼,眼尾上妆后,显得越发鲜妍妩媚。
她们熟练地将她一头乌发挽成了飞天髻,用丝绦缠好,又簪了两朵玉兰。
最后,又给她换了衣服。
袖里绯体型小巧,白茸将它绑在了自己的左手臂上,宽袍大袖遮掩之下,完全看不出剑的轮廓来。
三个男人都在室内等着,直到妆娘带着白茸过来,都齐刷刷看向
了她。
少女黑发乌软如云,一身齐胸襦裙,露出了一弯清瘦纤秀的锁骨,她脖颈纤长,脖颈与胸前这片肌肤,被桃花轻纱衬得如雪般白腻,手挽披帛。
青岚宗剑修弟子服以方便行动为主,虽然她穿着也好看,却远不如这身打扮俏丽。
李汀竹只是默默看了她一眼,便低了头,耳朵已经淡淡红了。
晁南便直接很多,少年一眨不眨看着她,丝毫不掩盖惊艳,“师妹,你太好看了。”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白茸很不好意思。其实还是那张脸,不过因为妆容和服装的缘故,气质便变了很多。
她之前还担心了一下,是否是过于暴露的服饰,好在尚在她接受范围以内。
顾寐之只是一笑,招手叫她过来。
他叫那两人在此处等着,他带她下楼。
白茸默默走着。
顾寐之声音在耳侧传来,很轻,“有过男人吗?”
白茸低着眼,硬邦邦道,“没有。”以前她定会觉得这种问题极为冒犯,和顾寐之待久了,或许也是习惯了他这般不把男女之事当回事,她竟也没动多少气。
顾寐之瞧着她轻轻一笑,倒是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到了门口,顾寐之低着眼,最后给她最后整理了一下衣襟和发簪。
他手指很温暖,倒是也还算守礼,白茸身子逐渐也没有那么僵硬了。
他缓声道,“不要有太大压力,不行便算了,保护自己为主。”
白茸没料到他会如此说,愣了一下,随即,她便说,“没事的,我身上带着剑。”
她摸了摸袖内的袖里绯,剑身冰冷坚硬,给了她不少安全感。
碧华楼门口,有个穿着浅蓝半臂的女子,顾寐之指着她,对白茸说,“接下来,你随她进去。”
白茸便随在女人身后,进入了碧华楼。
楼内扑面而来的便是那种黏腻香甜的味道。
一路,不少男人视线落在她身上,还有人流里流气对她吹了几声口哨,白茸如芒在背,好在有那人带着,白茸便尽量把神情放自然,只当没听到没看到,一路倒是也没真的生出什么事情来。
袖里绯半路醒了,与她道:“你这是要干嘛,你行吗,可别整出什么事来。”
白茸一言未发,越往深处走,她却是越感觉到,妖气浓重。
女人带着白茸到了楼梯口,她找来了一个花娘,对花娘低低耳语了一番,不知说了什么。
花娘瞧着白茸面容身段,眼底疑惑也消了不少。
那大人唯爱美人,而且喜新厌旧。
女人对白茸低声道,“接下来,由花娘带你上去,奴便在这里告辞了。”
白茸嗯了一声。
她摸到袖内的袖里绯,如今紧张倒是消除了不少,这是她第一次独立办事,她想着,一定要努力完成自己的事情,不要辜负了大家努力。
二楼倒是没了人,细长的回廊两侧都
是房间,以花木为名。
花娘拎着灯走在前。
白茸跟着她,偶尔听到两边房间内传来隐约的细碎声响,她如今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耳朵都一点点红透了,低着眼,哪里都不敢看。
“你生得漂亮,到时候,好好表现表现。”花娘对她道,“那大人,最喜欢的便是美人,出手又大方。”
花娘拉开了拉门,示意她进去。
白茸抬脚往里走,浑身都紧绷。
……
室内。男人沉重的身躯悄无声息地倒下。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床上拎起那男人衣领,拎着像是没重量一般,随手一甩,室内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这男人尚还有用,需要审讯,他姑且留他一口气。
今日没在这里找到梁王,他白走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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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门却在这时打开了。
沈长离先嗅到的便是一股甜腻,让人厌恶的香膏味道。
他狭长的眼,冷冰冰地落在了进门女人身上,手指已经落在了灼霜剑鞘上。
随即,他看清了那张脸。
一室月光泄地。
白茸抬眼看到的便是一张豪华的拔步床,上面笼着一层轻纱,帐中香气袭人,端的浓郁糜艳。
月下,室内正站着一个白衣男人,身形高大修长,清冷的面容沐浴在月光下,越发显得俊美离尘。
他打扮让她很眼熟,并非在青岚宗的高袍广袖,而更接近沈桓玉以前回京时的打扮,乌发玉冠,白衣窄袖,窄瘦的腰一束,丰神毓秀的贵族子弟模样。
乍一看,俨然便像是一个成熟了,青年模样的沈桓玉在室内等着她。
以前,久别重逢,沈桓玉见到她,便会将她紧紧揽入他怀中,再埋首在她脖颈,也不说话,要默默抱上好一阵子。
那一瞬,她几乎痴痴看着他。
下一刻,他冰冷无情的注视和花楼甜腻的味道,立刻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做梦也没想过,会在这种地方遇到沈长离。
阿玉……以前也会逛这样的地方吗?她的心里陡然五味杂陈。
身后拉门已经被花娘关上。
白茸浑身僵硬,低着眼,权当不认识他。
……实在待不下去。
白茸也不想管沈长离为何会在这里了,只知道自己约莫是走错了房间。
她也不留下打扰他的好事了。
白茸后退了几步,拉了拉门,对门口花娘道,“我走错了门。”
她低声对花娘说,“我不要他。要有喜欢他的,你给他去找一个来。”她说话颠三倒四,自己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啊?”花娘怔住了,仔细看了一眼门牌,确是云月斋啊。
她纤细的腰被扣住,白茸身子一轻,整个人瞬间被拉了回去。
拉门被重新合上。
白茸唇角溢出一点吃痛的音节,看向他的眼神极为陌生,下意识便想后退远离他。
他狭长的浅色眸子俯视向她,神情冷淡。
关了门后,他已经早早松了手。她身子一晃,细瘦的背脊抵着门。
白茸知道,沈长离如今多碰她一下似都嫌脏了手。
可是,他也不是她的阿玉,她同样也嫌弃他,不要他碰。
他垂了眼,冰冷的视线检视过她全身,依旧平静,毫无变化,丝毫不像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白茸死死咬着自己的唇,她不知他如今为何要如此。
一瞬间,她甚至有点恨他,恨他非要顶着阿玉的模样,出现在这种地方。
沈长离声音轻而平静,“白茸,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谁带你来此地的?”
“谁给你换的衣服?”
他脊背之上,竟缓缓升腾起了一点久违莫名的杀意,也不知究竟是对什么。
方才,他在她衣襟上,闻到了一点那个合欢宗男人的味道。
便是因为被那男人蛊惑,才会开始冷落他的心鳞,也是被他骗来了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