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先生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纪志纲,顺手又捡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细细的咀嚼。
纪志纲打开信封,纸上就只有两个浓墨大字:“配合”。字体很熟悉,透露出一种宽容与豁达。
曲先生淡然说道:“明天,你来将军府,和唐边土见个面吧。往后,贵平就要交给你们两个人了,王铁头说,你年轻时候也是有抱负之人,希望你不要辜负对你的信任。”
曲先生和刘惜军起身,向外走去,刘惜军经过纪志纲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
纪志纲的身子僵硬的像一块木头,脑子里一片混乱,竟然就这样坐到夜凉。
清晨曙光驱散了黑夜,紧接着明亮阳光照进书房,书房里亮堂起来,阴暗,阴影,虽然还存在,但是赫然在目,都在阳光下四处躲藏,无处遁形。
躺在床上的纪志纲睁开惺忪双眼,愣愣的盯着屋梁,这一生的日子,从脑子里一帧帧的闪过,突然,他如大梦初醒一般跳了起来,冲到院子里的水井旁。清凉洁净的井水从头淋下,洗去了一身酒味,也洗净了心里的污垢,如获新生。
孙燚陪着刘惜军上了城墙,从城墙上眺望远处的旌旗招展的军营,森然壁垒,井然有序。
:“胡唤和黑土山寨的那些老兵补充到胡洛的山地营里,现在基本可以算是一个山地旅了,胡洛在白鹤山一战中起到关键作用,可以提拔为旅旗,胡唤和他配合了多年,做他副手,正合适。”孙燚挑眉看着刘惜军:“贵平的地形,适合山地旅作战,这个山地旅,可以交给唐边土指挥。”
刘惜军笑着:“看不出,你也留着后手呢,我还有些担心,你就解除了我的担心。”
:“不,我相信唐边土,只是裁军之后,他自已手里没有多少兵力,我们还是要给他把兵员补充起来,否则手里全是降兵,这个稳定性还是有所欠缺的。我想,大乱后的贵平,还是需要一支强大的武力去保障民生民政的实施。”孙燚坦然的看着刘惜军。
刘惜军赞同:”也是,主民生和主军事的都不算知根知底的自已人,有些防备也是对的,我之前还想和你好好聊聊这件事,没想到你已经想好了啊。”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都是自已兄弟们用生命换来的和平,我也不想再起干戈。毕竟说贵平今年有可能又是大旱之年,怕有人又铤而走险。”孙燚眼神明亮。
:“你做的很好,我很欣慰。孩子终于长大了。”刘惜军欣慰的点头,占尽了便宜。
:“哎,其实我更担心,纪志纲和唐边土两个人能不能好好配合,”刘惜军还是有些犯愁:“妈的,手里的人始终不够用啊。赵城令这次很大方了,抽掉了他十个人走,他也没有怨言。”
孙燚苦着脸:“你是感受到赵先生的大度,我可是被许先生抓去训了半天,好人都是你,坏人都是我和曲先生当了。”
刘惜军哈哈一笑,尽是得意。:“你少来,我听说你最近几乎天天都猫在家里陪着笑笑?他们喊你去喝酒你都不去?”
:“我阿蛮是有家有口的人,谁稀罕天天和他们去厮混啊。”孙燚挺起胸膛:“我可是要做一个好男人的。”
刘惜军笑咪咪的:“好男人这么顾家,那有件事,我就不合适告诉你了。免得你做不成顾家好男人。”
孙燚斜瞥了一眼:“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别说,你们这些老狐狸,哼哼,我见识多了。”
:“嗯。”刘惜军应了一声,果然没有再说下去,反而换了一个话题:“阿蛮,现在安西和贵平都勉强算是稳定了,我们下一步,怎么走?
孙燚挠挠头:“没想好。这事态发展的有些快,不过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是不是要和朝廷撕破脸了?哦,我懂了,你是不是想要造反了?也是,手握两座城,麾下猛将如云,你确实有一定本钱了。”孙燚恍然大悟似得。
刘惜军放松的表情变得呆滞:“你怎么总是想着我要造反?我什么时候说要造反?”
:“不是吗?哎呀。。。理解错了,理解错了。”孙燚说着抱歉的话,表情却是那么的不以为然。小声念道:“这不是迟早的事嘛。”
刘惜军刚要说话,猛地剧烈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刘四喜神色一慌,上前轻轻拍打刘惜军的后背。
孙燚皱了一下眉:“刘将军,你这咳嗽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怎么还不见好,李平平没来给你瞧瞧?”
:“我。。咳咳,没事。。。。。没事,咳咳。”刘惜军喘着粗气直起腰杆,刘四喜手忙脚乱的给他端上茶水,刘惜军喝了几口水,才算稳定了气息。
:“我不和你打哑谜了,金陵有人邀曲先生见面,曲先生近期就会动身,他不要我告诉你,但是我觉得,如果我不告诉你,万一曲先生有个闪失,你会怪我一辈子。”刘惜军说道。
一阵风起,孙燚无影无踪。
新建设的书院,基本完工,还有些收尾的工作还在进行,院子里有零零星星的工匠在忙碌。
曲先生和刘老院长两个人贴着很近,似在私语,表情有些慎重。孙燚蓦然闯了进来,两位老人的表情有些错愕,又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
“阿蛮,出去,敲门进来。”曲先生沉下脸说道。
孙燚的胸口急促起伏,转身关上门,走出去。:“砰砰”敲了两下门,也不等里面的人回应,推开门就走了进去,露出几分倔强。
曲先生还待说话,刘老院长急忙打了一个圆场:“行了行了,都说了瞒不住瞒不住,你还想着瞒他。阿蛮,搬个椅子坐吧。”
孙燚不动,看着曲先生,气鼓鼓的模样,委屈的像个孩子。
曲先生心里一声暗叹:“没听见刘院长让你坐下?坐下。”
孙燚拧直了腰杆,动作硬邦邦的搬来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这么大的人了,要有静气,这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曲先生板着脸训斥道。
孙燚撅着嘴,瞪着眼,就是不说话。
:“来,阿蛮,既然你来了,你就听一听。”刘老院长抚着胡须呵呵笑,两父子闹别扭,又能有多别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