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哪里会闲着无事去临摹一个水平如此低的人的字。
这个贺姐是吴媛的闺蜜,又是她在沪城这边依仗的人脉,吴媛多次在人家面前吹他的牛皮,出于帮她背书,也是为了感谢贺姐帮忙介绍装裱师傅,他想着既然要指点对方书法,那索性就发挥一下。
之前“看”贺姐的字七八分钟,他就是在观察和揣摩贺姐的书写特点,同时也在脑海中,以学颜体为基础,参考她姨妈的书法,模拟改进她的字。
如果把贺姐的字划为初中三年级水准。
李石写的第一遍,是临摹她的字,九成九相似,自然也是初中三年级水准。
但他写的第二遍,则是汲取颜体和她姨妈书法的养分,往前进了一步,用笔笔势、结构等等都端庄了一分,从初三涨到了高中一年级的水准。
第三遍,再进一步,高中三年级水准。
第四遍,则迈了个台阶,用笔沉着,逐渐立坚实骨体,结体越发端庄,点画间筋骨显现,初步有了些许神韵,已然是大学研究生的层次,放在学习面板上,也对应到(精通-)了!
四遍写罢,李石放下毛笔,微笑着看向贺姐,没说话。
贺姐站在一旁,之前还只是震惊,这会已经激动地俏脸涌现红晕,浑身微微发颤了。
这就像是你才开始接触学习导数,而有人直接在你面前,根据你的数学物理水准,直接定制撰写了一本从导数到微积分的学习教材,甩在你面前,说:拿去当教材学习吧!
这……太震撼人心了。
她盯着书桌上五张书法,眼睛放大,越看越是难以自禁。
这是人可以做到的吗?
自家身为知名书法家的姨妈,以前经常指点自己写字,可以肯定,她没这个能力!
这个李石,一遍就把我的字临摹到真假难辨的程度,这是多么恐怖的控笔能力!
而后面几幅字,完全是在我第一幅字的基础上定制推演的,我看到这几幅字,仿佛看到了自己努力练字数年后的样子——这……他怎么可以这么了解我的字啊?!!
贺姐心里忽然又颤抖了一下,生出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来。
她终于抬头看向旁边与吴媛小声说话的年轻男人,这一眼,仿佛有无形的光打在他身上,他整个身上都蒙着一层光晕。
还有,所谓字如其人。
他这么了解我的字,是因为在这短暂的接触中,就已经把我看透了吗?!
看透?
这个字眼浮现在贺姐脑海中,瞬间又产生了歧义,让她忍不住微微又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扶住了书桌。
这时,李石也看过来,贺姐连忙在心中呵斥自己,贺雅茹啊贺雅茹,这位虽然书法造诣惊人,但你也不要像现在那些戴着滤镜意y偶像的小姑娘一样胡思瞎想啊!
素日养成的高姿态让她连忙调整心态。
身为大家闺秀从小受到的教育,和身份背景养成的傲气已经刻进她的骨子里,注定她不会轻易仰视男人。
哪怕刚刚李石表现出来的书法着实震撼到了她。
她朝李石微笑了一下,假装继续低头看书桌上几幅字,等把情绪调整好,便又恢复到了之前看似温和礼貌的状态,笑着对李石赞道:“李老师,你这真是神乎其技了,从这几幅字,就能看出来,你在书法上,不但拥有神奇的临摹能力,而且书法水平肯定奇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欣赏一下您自己写的字呢?”
书桌上摆的几幅字,只是临摹以她的角度临摹的,从某种和意义上说,是“替”她写字。
李石早就发现了贺姐脸上那份红润,这让这个看似温和礼貌,实则高冷,时刻与人保持距离感的贵妇,看上去似乎多了几分难言的妩媚风情。
他欣赏过清冷仙子的妩媚,欣赏过极品良家的妩媚,也欣赏过商场女强人和妙龄邻家的妩媚,
但高冷贵妇的妩媚似乎又有不同,引得他这个向来喜爱一切美好事物的艺术家忍不住生出探索的念头。
当然,他这会只是单纯从艺术的角度去欣赏,并没有什么龌龊的杂念。
李石想着反正今天还没练字,这会多写几个也好,便点头道:“行啊。”
他重新坐回书桌前,想了想,又看了眼墙上那幅字,提笔沾墨,以楷书写道: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辛弃疾这首词,意境幽美,意象高妙。
李石读书的时候,包括重学中文时,都背诵过,但学书法之后,还是第一次把整首词写一遍。
写完后,他看着白纸上自己的字。
他在楷书的学习,和行书一样,欧体、柳体、颜体、赵体等等历史上厉害的名家都认真学习过,包括从秦汉篆书隶书中吸收了诸多营养,凭借妖孽的天赋,积累的基本功之深厚,可谓是前所未有。
尤其晋升到(专业)层次后,自创风格美人书体,让他的楷书在“法”与“韵”上,格外突出。
就如此刻纸上这幅临时作品,观之望之,就给人美的享受,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明媚起来。
“有学习面板一证永证,加上我强大体质带来的妖孽控笔能力,如今只要我认真写,就是一幅堪堪能称之为能品的作品了。”
“嗯,不过终究还是差了一点,这幅作品写的匆忙,写之前并没有好好体会词文的含义与意境,书法的意象表达与词的内容没有相得益彰,严格来说,算是一幅失败的作品。”
李石仔细看过后,忍不住摇头。
他摇头的时候,旁边的贺姐却盯着这幅作品愣神。
之前李石临摹她的字,带来的冲击性的震撼,如今这幅作品,却让她不知不觉中看的入迷。
好美!
一个词,养眼!
她越看越觉得这幅作品好美,不仅单个字美,连一笔一划都美,整幅作品更是美,看着就像是看容貌身材俱佳的帅哥美女一样,让人眼睛舒服,身心舒适。
李石见她看的入迷,便起身让开位置,拉着吴媛回到茶台这边,继续喝茶吃茶点。
吴媛给他倒了一杯茶,又喂了一块糕点在他口中,还故意用春葱一般的玉指故意碰了碰他的牙齿,然后凑在他旁边,看了眼书桌的方向,低声崇拜着道:“李老师,你的字写的好漂亮啊,你看贺姐,都看的那么入迷了,要知道家学渊源,她姨妈就是个大书法家呢。”
两人低声聊着天,过了好一会,贺姐才从书桌前的椅子上站起来,先看了看一旁那叠字,尤其自己写的那张,又抬头看了眼墙上的作品,忍不住轻轻摇头。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之前还觉得自己写的挺好,墙上这幅字也算过得去,可欣赏完李石写的同样内容,再看这幅字……算了,实在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没必要放在一起比较。
她走过来,重新落座后,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
“李老师,你的字写的真绝,美绝了,这幅作品,我越看越喜欢,所以有个不情之请,可不可以……让与我收藏。”
李石先是一怔,没想到她这样一个贵妇,开口第一句居然就是要那幅字,不过想想也正常。
那幅字虽然在自己看来,离真正的能品还差一点,但也勉强算是形高有神之作,放在如今书法界,或许已经算是难得的佳品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这样,在书法上严格而挑剔。
他想也没想,直接拒绝:“抱歉,贺姐,那四张字帖是帮你写的,算是我的谢礼,感谢你对媛姐的照顾以及帮我介绍装裱师傅,但那幅字不能给你。”
贺姐以为李石理解错了,她实在喜欢那幅字,连忙解释道:“不是说送给我,规矩我是懂的,肯定少不了润笔。”
李石却知道她误会了,微笑着道:“不是润笔的事,主要是那幅字我写疵了,放出去丢脸,”
写疵了?
这也叫写疵了??
贺姐疑惑地看向李石那张露出淡淡笑容的脸,突然发掘,这个男生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有些恍惚。
就在这时,李石站起来,漫步到书桌旁边,拿起最中间那幅《青玉案元夕》,继续解释道:“这幅字书意不显,更与词意不符,写的太仓促了,没找到灵感就写了,只能算是练习之作,我这个人对书法要求比较严格,不满意的作品不想放出去。”
解释完,便直接把纸张撕成碎片,然后走进茶室自带的卫生间内,放进马桶里,冲进了下水道。
听到卫生间内冲水的声音,贺姐才缓过神来。
她倒是并不意外李石有这样的规矩,因为她认识的艺术家里,也有同样规矩的人。
只是这样的作品,他还不满意,那他满意的作品会是什么样呢?
贺姐顿时想起李石特意跑来沪城装裱的作品,立马小声对旁边的吴媛道:“小媛,你们什么时候去装裱,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到时候给你们安排。”
……
此后喝茶聊天,话题始终在书法上。
李石倒是通过这次聊天,从贺姐这了解了更多国内书画界的事。
三人聊到十一点多才从会所出来。
分别前,贺姐特意跟吴媛强调道:“小媛,我跟你说的事,你别忘了。”
等上了车,吴媛就把贺姐的交代跟李石说了,她一边开车,一边感叹道:“李老师,你长的好,气质好,又才华横溢,魅力实在太大了,这才见了一面,就连贺姐这样向来眼高于顶的大家贵妇,到后面,看你的眼神都和她看别的男人眼神有点不一样了。”
李石轻轻摇头:“哪里,她无非是喜欢我写的字而已。”
吴媛想了想,笑着道:“倒也是,她这个人,虽然是座寂寞压抑的火山,好像差一线就会爆发,但其实这一线是极难突破的,不仅仅是她的身份背景摆在那里,也还是她本人的性格……她其实在某些方面,是个特别纠结的人。”
李石看向驾驶位的女人,笑着道:“你挺了解她嘛。”
吴媛认真道:“我们现在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闺蜜,贺姐这个人,比我以前认识的那些所谓闺蜜,更值得交往。”
回到吴媛的住处,还不到十二点。
进门后,吴媛去了卧室,李石坐在客厅沙发上,拿手机查找沪城大剧院旁边的酒店。
“半岛酒店,离剧院三公里倒是不远,在江边,看着还不错,就这家吧。”
李石选好酒店,订了两间房。
正要起身去卧室找吴媛,听到后面有动静,回头一看,只见吴女士已经换了衣服从里面出来。
她换的是一身睡衣,黑色吊带长裙,裙边还有黄色的碎花,露肩束腰,瞬间把吴女士这丰腴肥美的身材展露的淋漓尽致。
见李石看过来,吴女士也不往前走了,依靠在墙上,微微抬起右腿,故意露出大腿雪白的肌肤。
娇媚地看着他,夹着声音,黏糊糊地道:“李老师,还有时间教一下妾身怎么拍照吗?妾身积攒好了多问题想问你呢。”
说着,又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作可怜状。
李石胳膊搭在沙发背靠上,这会食指忍不住敲击起软中带硬的皮料来。
时间?
就算让陈牧灵等着,这会也得有时间啊!
何况与陈牧灵约的是下午三点钟去机场接她。
他站起来,走过去,横抱着就往卧室而去。
路上,吴媛突然说起上午喝茶时贺姐所说的“狼狗”、“奶狗”之事,问道:“李老师,如果把我比作一种动物,你选哪一种呢?”
李石想也没想,直接回道:“那自然是鲸鱼。”
“鲸鱼?”吴媛一时间没听明白。
李石神秘而笑,似那小说里卓然遗世的剑修,拔剑四顾,慨然而勇,为了天下,独闯汹涌的汪洋深潭,且歌且行,赞曰:“海寒多天风,白波连山倒蓬壶。长鲸喷涌不可涉,抚心茫茫泪如珠。”
吴媛感其孤勇,嘤嘤呜呜,啜泣不已,正如如诗句所言一般,眼眶湿润后,流出了白茫茫的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