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是强制命令的语气,这次是轻声诱惑让人放松警惕的声线。
云欢垂了垂眼,捂在面纱上的手移到后面,解开面纱之际顿了顿,扬眼看向裴寂。
泪花荡起涟漪,在无声询问真的要揭开吗?
裴寂唇角不着痕迹勾起笑来,这是云欢一贯的姿态,只要事情不受她控制,她就会装弱。
一次两次他会被糊弄过去,次数多了他也不是傻子。
他看得出来,却不想拆穿。
裴寂无声哀叹,垂低下头自嘲笑了起来,肩膀都在耸动。
云欢看不懂他怎么了,眼睛睁大一些。
过了好半晌,裴寂抬手一绕,意思云欢走吧。
云欢拧起眉头,不相信裴寂就这样放过她了。
她再三审视过面前的男人,确定他是认真的,抱着怀疑的态度转身离去,眉眼间全是纳闷。
男人前后变化太大,不知道在憋着什么坏。
裴寂垂下去的眼睫颤了颤,继而抬起头望向那道背影。
相貌可以改变,其他的可改变不了。
她走路姿态与云欢相似,性子也与云欢相同,眼含泪花时娇弱的样子更是像。
裴寂眼尾上挑笑看她,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云欢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一步一步朝前走去,注意力全在身后男人身上。
她害怕裴寂会突然冲上来。
“云欢!”
云欢正想着该怎么不经意间露出破绽来,不想身后男人倏忽喊出她的名字。
这个名字她用了许多年,早就习惯了。
此番男人蓦地唤她,她条件反射般回头望去。
她这个反应让裴寂眉开眼笑,豁然开朗,侧着身子好整以暇等着女人狡辩。
云欢回过身才后觉自己被诓了,她只担心着裴寂会直接冲上来,不想他竟然出声喊她。
“大人在叫谁?”云欢装得坦然自若,诧异询问。
裴寂笑了又笑,不说话,就那样盯看着她,带笑的眉眼里是意味深长的趣色。
云欢被盯得浑身有些不舒服,不再管他,缓缓转身提步往外走去。
直到她走出房间,裴寂都未有任何反应。
云欢不信裴寂就这样放过她了,站在院中透着半开的窗户望向里面。
不见男人身影。
裴寂要干什么?
裴寂越是这样淡定,云欢越胆战心惊。
她收回目光刚要回去,窗户被支开,男人现身。
云欢一瞬转过眼去,和裴寂四目相对。
两道视线在空中炸开火花,互相纠缠。
男人一句话未说,云欢却从他眼神中读出了恶劣的玩味之意。
仿佛在说她既然喜欢逃跑,那这次就跑个够。
且看是她跑得快,还是他追得快。
云欢瞳仁波动,率先承受不住压迫视线错开眼去。
裴寂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并未直接拆穿她,强行带她离开。
而是放任她逃跑。
云欢知道这是裴寂闲来无事起的恶劣心思,想让她看清在权势面前,她有多不自量力。
让她以后都绝了逃跑的心思,安心被他豢养在身边做金丝雀。
云欢交叠在一起的手捏紧,咬咬牙斜视裴寂一眼,提步离去。
裴寂扶在窗棂前的长指握起来,强压下想要禁锢云欢的心思。
腿长在云欢身上,只要她还有逃跑的心思,就算关起来她还是会想方设法逃跑。
总是不能将她腿打断!
裴寂自认还没到那种变态的地步,也不喜欢缺胳膊少腿的人。
就让她跑吧,跑到哪他都能抓住她。
跑够了也就不跑了!
云欢回到房间将房门关闭,连杯茶水都没来得及喝,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姑娘,有一封信。”
云欢站在原地顿了好一会,这才走过去打开房门。
“谁给我的?”她盯着丫鬟手中的信,并未接过来。
丫鬟双手奉上,“裴大人说今日之事是他鲁莽,还请姑娘莫要往心里去。”
所有人都说裴大人暴戾成性,如今看来不是那样的。
云欢提着的心一沉,抬手接过信,将房门关闭。
靠在门框上好半晌,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捻开开看。
纸上未写多余废话,只有刚劲有力的两字。
一日
云欢眨眼间便懂了裴寂是何意思。
他给她逃跑的机会,但能跑多远且看她的本事,不出一日他定会追上。
裴寂想用此举让她明白,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不要白费功夫。
太狂妄!
云欢将信掷在桌面,唇边露出和裴寂一样的不屑笑意。
要不是她主动露面,裴寂真找不到她。
云欢阖上眼眸让自己冷静,思考该如何应对。
既然裴寂主动给了机会,她不介意帮他加深记忆。
让他这辈子都忘不掉她。
求之不得,爱而不得。
一下午,云欢都坐在窗户边绣荷包,并不打算跑路。
监视她的人将情况如实告知裴寂,裴寂不相信云欢会这么安分,怕她耍什么花招,主动来瞧。
不想她真坐在窗边绣荷包。
这是知道自己跑不掉,便不跑了?
裴寂盯望的视线和别人不一样,云欢一下子察觉出来了。
她转头看过去,虽然不知道他们人在哪,但她知道他在。
澄澈的眼眸转了转,抬手一勾,意思明显,要裴寂过来。
裴寂将她动作尽收眼底,眼神黯了黯。
他让人悄悄监视云欢,不想早就被发现了。
裴寂冷睨过那两名暗卫。暗卫惶恐,垂下眼去。
他们也不知道这姑娘怎么发现的,他们身手挺好的,怎会呢?
裴寂未言语,现身过去。
云欢坐在窗边,裴寂过来也未站起身,歪着脑袋笑看裴寂,天真烂漫。
“大人耍赖!都让我跑了,怎么还监视上了?”她嬉笑着道。
裴寂居高临下睥睨着她,他是说了让她跑,可他心里有些没底气,怕再也找不到。
不知该如何回复云欢的话,索性沉默不语。
云欢笑出了声,侧身俯趴在窗前,“大人对自己没信心?”
裴寂眉峰微蹙,垂眸道:“是有的人太狡猾。”
云欢做事不留后手,跳崖假死这事要不是他坚持找她的尸身,怕也会被她糊弄过去。
现场一应俱全,连气候都关注到了。大雪封山,不知覆盖了多少迹象。
云欢歪头笑着,缓慢站起身来。
“狡猾我倒没看见,我只看到有的人输不起。”
她说话间靠近窗外的男人,最后一句几乎是伏靠在他肩头说的。
裴寂侧头,蒙着面纱的女子近在咫尺。
“你也就今天能放肆一回了。”
裴寂并未被她激怒,又或者他不在意云欢的话,面无表情道。
云欢轻啧一声,起身退开,拿起桌上的绢花别在裴寂衣襟上。
裴寂眸子微微一抬,低头看着云欢手上的动作。
粉色绢花别在他黑色锦衣上,像是柔软和坚硬的碰撞,看谁先承受不住碎裂。
“你在做什么?”
裴寂低沉嗓音缠上云欢,带着某种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