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清理现场的公安们在离开杯户酒店后就直接赶往了东京综合医院,并在那里设下了层层埋伏,就等着阿玛罗尼往里面钻。
作为行动总指挥的风见裕也并没有和其它公安一样在住院楼里埋伏,而是和一名手下坐在停车场的车里,静静地等待着那位组织杀手现出真身。
与此同时,菅野也开着车带着灰原来到了医院附近,不过菅野并没有直接把车开进停车场,而是将车停到了医院对面的建筑工地的角落里。
“——为什么不停在停车场里?就这么害怕我遇到危险?保护欲过头了吧?菅野警官。”坐在副驾驶席上的灰原调笑道。
她以为,菅野是对不久之前在杯户酒店里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所以才会如此谨慎地将车停在远离现场的地方。
“也不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菅野警觉地看了一眼窗外,灰原可能以为这好笑,可菅野却忧心忡忡,“我担心公安会在停车场附近留人看守,我可不想让他们看到一个七岁的幼童把电脑玩儿的出神入化。”
“我才不是幼童!”灰原的语气有些懊恼。
“不是吗?”菅野一边反问一边上下打量起灰原,“等你什么时候长得和我一般高了,再说你不是。”
灰原无言以对,只好保持沉默,但心里却悄无声息地划过一丝暖意。
菅野下车,从车后座上取下探病用的果篮。
“菅野。”
听见灰原在叫他,菅野绕着车尾转了半圈走到副驾驶席的窗边往里探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注意安全。”灰原有些不敢和菅野对视,下意识地垂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躺倒在大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冰凉的触感伴随着菅野的吐息声传递进了她的指尖,让她微微乱了分寸。
菅野抬起头,环顾四周:“你也小心一点,虽然这里很隐蔽,但我担心组织的成员会在附近。多加注意。”
“别担心我。”灰原抬起头,浅浅地一笑,漂亮的眸子里似乎闪烁着微光,“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医院大门,或许我可以在刺客走进医院之前提前通知你......不过我必须再次强调,请你万分小心,组织的杀手都受过训练,如果你们遭遇了,千万不要轻敌。”
“我也受过训练,别担心。”菅野把车钥匙递给灰原,轻轻地关上车门,提着果篮离开了。
灰原透过挡风玻璃望着菅野离开的背影,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心里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也不知是从何时起,自己已经和他这么熟络了,好像一切都显得那样理所应当......
想到这里,灰原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心酥酥麻麻的,这种感觉让她感觉既陌生又舒适。
她在组织向来都是独身一人,现在竟然能够交到这样值得信赖的朋友......
甚至还是“忘年交”。
“真是没想到啊。”
灰原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按下笔记本电脑的电源键......
另一边。
菅野走过马路,一路走到医院的住院部里,警察的直觉告诉他,已经有人盯上他了,环视四周,能见到不少“疑似公安”的身影守在附近,或许有人已经认出了他,毕竟他在警视厅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名人”。
搞不好他们马上就要把“菅野来了”这件不详的事情汇报给行动的总指挥......
不过,公安既然布置了这种程度的包围网,看来他们是志在必得了。
要怎么做才能在公安的眼皮子底下带走刺客呢?
菅野也一时间想不出好办法。
——走一步看一步吧。
菅野一边在心里暗想,一边走进住院部的电梯......
和菅野的猜想一样,他来到医院的事情很快就被汇报给了负责指挥的风见裕也,风见在车内大发雷霆,质问手下为什么菅野会出现在这种地方,难不成他知道了公安的计划,准备从公安手中抢走目标吗?
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先派人盯住菅野,以免他破坏公安的行动计划,又派人去调查菅野来这里的原因。
因为风见想到向他汇报的公安说菅野是提着果篮来的,所以搞不好他单纯就是来探病的,只是不幸的巧合而已。风见裕也心里坚信公安的情报没有泄露,所以他也宁愿相信菅野只是来探病的。
很快,负责调查此事的手下就向风见汇报起了情况,根据他们的调查,菅野信之的生父就在这家医院住院,而他刚才正是走进了住院部七楼他父亲所居住的房间。
听到这个消息,风见有些狂躁的内心才稍稍安定下来——或许这的确是一个不幸的巧合。
菅野只是来探病的,他根本不知道公安的计划。
不过谨慎起见,风见还是抽调了人手在那间病房附近盯住菅野。
而公安的一举一动,几乎都被暴露在了监控录像的视野里。
这也意味着,灰原已经将公安的行动尽收眼底......
XXX
走进病房的菅野并没有见到光希的身影,因为今天不是什么星期天,光希还要上学,所以不可能在这边盯着,她也只有在休息日才会来这边探望父亲,剩余的其他时候,躺在病床上没有知觉的这个老头,都是由医院里的护士全权照顾的。
至于菅野,则是一次都没探望过他。
哪怕是这次,也是为了任务才会赶来这里,所以不作数......
菅野把果篮往床头柜上一放,随后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塑料凳上。
“别会错意了。”
菅野对床上的人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正事儿,我是不会来看你的。你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借口,这就是你对我唯一的价值了。”
哪怕床上的人根本听不见他的话,菅野还是想一吐为快,就好像他不说这一番话就会把自己憋死一样。
“光希她还小,她什么都不懂,她总是觉得你也有自己的苦衷。你永远不知道小孩子会有什么想法不是吗?她总是幼稚的可笑,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还是会选择原谅你,还是会接受你,还是会盼着你醒过来。但是我不一样,我恨你,我永远无法认同你,也永远不会把你当做亲人看待,就算你有朝一日醒了,我也不会欢迎你重新进入这个家。”
说完,菅野长吁了一口气:“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自私的混蛋,仅此而已。我对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你的血感到遗憾至极,以至于我一点也不想照镜子,甚至不惜把自己搞得像鬼一样,生怕在镜子里看到你的影子......”
说着说着,菅野感觉自己的胸口郁结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空气,他试图把这股气团吐出来,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最后只好放弃。
“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光希的,我不会让她受到委屈,也不会让她失望。她之前因为你和我有很多矛盾,我能理解,而且我也因为我的工作经常忽视她的存在......但是我现在看到了一些转机,也许她并不是恨我,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正确的感情。”
说完,菅野低下了头。
“话说,我最近收留了一个女孩儿,她才刚刚七岁,光希还七岁的时候......我对她并不好。我不知道......我也许只是想补偿她而已,老实讲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只是不断地工作工作工作,因为只有工作才能让我忘记我自己是谁。”菅野抬起眼帘,望向病床上的老头,“我对现状很满意,我留下了足够的钱,这笔钱是我留给光希的,哪怕我有朝一日死了,我也希望她能够过上幸福的生活,摆脱你和我,做她自己的想做的。天哪,她唱的歌我一点也欣赏不来......”菅野笑着摇了摇头,“无论如何,这一切早晚是要结束的。你和我也是一样。”
“咳!好了。”该说的都说完,菅野起身,戴上了手套:“我得办正事儿了,你就在这里躺着吧,希望你永远不会睁眼,因为这个世界不需要你,我和光希都不需要你,你还是躺在这里污染床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