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四年四月十三日。
警察厅次长石阪秀治又约了自己的好朋友警视厅刑事部长小田切敏郎在“老地方”吃晚餐,面对石阪的邀请,小田切自然是欣然应允,虽然这已经是连着第二天和他一起吃饭了,可这毕竟是上官的邀请,他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可言。
可他并不知道,石阪秀治请他吃饭的动机并不单纯,这绝非是一场简单的饭局。
实际上,石阪秀治第一时间就知道远赴北海道的奈良泽治在公安的眼皮子底下开枪自杀了,他一死,意味着当年参与暗杀藤井沙希的三名公安警察已经全部死亡,而剩下的一个唯一和那起事件有关的人,就是时任警察厅警备局长,签署了文件,允许那三名公安执行刺杀命令的他。
石阪秀治现如今能稳坐警察厅第二把交椅,意味着他可不是谁都能糊弄的蠢货。
他心里清楚地很,那个凶手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执行计划的三个喽啰死了,最终的目的自然而然会浮出水面——那个人马上就会来杀他这个在文件上签了名字的人了。
那个人。
确切来说就是风户凉介。
藤井沙希的未婚夫,把妻子当做是自己生命的好男人。
在阴暗处蛰伏了数年之久,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石阪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也想不到有第二个嫌疑人的人选了,风户不仅有强烈的动机,而且近期跟医院请了长假,人也不在家里——还有比这更明显的证据吗?
既然知道了这些前提条件,石阪现在有两条路可选:第一条,躲藏起来,叫人好好保护自己,让警护课的警察把他的家围个里三层外三层,这样一来即便那个人再能干,也不可能在层层保护之下杀掉他。
第二条,给这个混蛋一个刺杀他的机会,但是刺杀的时间、地点都由他自己来选,让自己占据足够的优势。
公安出身的石阪并没有像缩头乌龟那样选择第一条,而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第二条,他打算像一名武士一样光明正大的接受风户凉介的挑战。
当然,他也是有苦衷的,毕竟如果人真的可以稳中求胜,又有谁会心甘情愿去冒险呢?
他会这么做,是因为风户凉介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而这样东西,石阪秀治无论如何也得拿到手,否则后患无穷。
这样东西,并不是说是一个具体的“物品”。
而是一个“概念”,确切来说,就是“情报”。
——风户凉介是怎么知道当初是谁杀了他的未婚妻的?
的确,蒲生康文等人的确在风户凉介那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但是石阪确信蒲生死前并没有告诉风户凉介究竟是谁下的手。这就意味着风户凉介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搞清楚这件事情的。
——他到底是怎么搞清楚的?是有谁告诉了他?那个人是谁呢?蒲生康文留给菅野信之的文件到底有没有泄露?
如果泄露,就意味着公安也要追究菅野信之的责任。
是他破坏了和公安缔结的双方和平相处的契约,这就相当于是公开宣战,那么公安也得有所回应才行。
除此之外……
更重要的一条是。
风户凉介究竟是如何利用了正在处于测试阶段的北极星系统?
黑田兵卫很确信北极星系统被泄露了,并且拿出了让石阪秀治无法反驳的证据,开放性的密室没办法用常规的道理解决,只有可能是运用了什么手段——运用先进技术抹去监控录像中的自己,石阪知道这是完全可以实现的事情。
正是因为知道北极星的功能,才能够如此笃定风户凉介利用了北极星为自己的犯罪提供便利。
可问题是,北极星的系统是一个完全封闭的黑箱,就连石阪本人都不知道该如何介入,风户凉介又是怎么做到的呢?更不要提石阪根本想不明白风户凉介究竟是怎么知道北极星系统的存在的。
难道说当初蒲生在撒谎?
他早在临死前就告诉了风户凉介他所知道的一切?
北极星系统可以说是石阪秀治这一生最大的成就,他绝对不能容忍这个系统出现漏洞,既然哪里出了漏洞只有风户凉介本人知道,那么就只有和他对峙,搞清楚漏洞所在这一条路可以走。
风户凉介的动机是复仇。
石阪秀治的动机是情报。
菅野信之的动机就更好理解了。
他是为了保命。
——如果被公安知道刺杀文件被泄露出去了,他会很危险。
菅野清楚公安的手段和公安高层的脾性,他们连自己人都敢杀,更遑论是外人?
他当初靠着蒲生的“自我牺牲”和他留下的那些敏感文件与公安达成妥协,自那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和平相处,不要把手中的核弹随便往外丢,这就相当于签署了一个具有相当意义的和平协定。
而泄露文件,就相当于公开撕毁和平协定,和公安翻脸,公安岂能善罢甘休?
不过菅野也并不后悔当初把这份文件送出去,因为他也有想要掌握的情报。
——这个风户凉介究竟是怎么知道他的这么多秘密的,这些秘密就连他的亲妹妹都不知情。
现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或许他是通过北极星知道的。
但是菅野不了解北极星,他不知道风户凉介能够依靠北极星做出怎样的事情,北极星可以收集到多少情报,可以把一个人调查的多么详细?
更让菅野感到脊背发凉的是,如果北极星能查清他所隐瞒的秘密,能不能查清楚茶发少女的真实身份呢?
一切问题都没有解决,所以这个答案只能是模糊的。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是有一个十分了解他的人将这些隐私告诉了风户凉介,以至于风户凉介可以利用这一点,勾结一伙武装分子冲进七号馆……
菅野的钓鱼计划虽然失败了,但是他并不后悔,因为没有这个钓鱼计划,他也不会知道这么多事情,现在他的目的就是趁着公安还没有掌握实质性的证据,把文件从风户凉介那里夺回来,然后和这些事情完完全全地撇清关系,在公安面前做出一副“我还在很好的履行协定上的内容,别来找我麻烦”的样子。
——为了保命。
仅此而已。
他之所以为了此事拼命,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死了,灰原也活不长久。
为了让这位可怜又可爱的少女实现她无忧无虑生活的美好愿望。
菅野必须先得保住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