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野简单整理了一些看似有用的文件后将其装进了背包里，随后将剩下的文件档案重新压在床垫底下——接下来，他就要去医院找灰原了。
早就已经守在菅野家楼下的白鸟任三郎看到菅野开车从地下车库里驶出，也启动发动机跟了上去，他知道如果菅野守信的话，他接下来应该会去找他的那个秘密情人，白鸟认为只要自己跟住他，就能搞清楚他的情人到底是谁……
如果一切顺利，甚至有可能借机搞清楚菅野所找到的案件的突破口到底是什么。
白鸟任三郎在开车跟踪菅野时会刻意注意他们之间的距离，毕竟白鸟是在开自己的车跟踪菅野，他不想让菅野通过他驾驶的汽车意识到他的存在，那样的话会很麻烦。
“——菅野啊菅野，你到底会带我去哪儿呢？”
白鸟一边紧攥方向盘，一边嘟囔着。
而作为被跟踪者的菅野信之，正在向着灰原所在的医院行驶，走到大概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菅野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他的心中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正在被人盯着的感觉。于是他透过后视镜向后张望，试图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被人跟踪了。
——没有，身后没有丝毫可疑的情况。
“嗯……怪了。”菅野一边操控方向盘一边嘟囔，“是我在疑神疑鬼吗？”
最近的这一系列事情已经在菅野心中敲响了警钟，而蒲生生前所说的那个“北极星系统”疑似已经上线运行更是让他心怀芥蒂。
种种事端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敏感起来。
汽车行驶到了下一个路口，菅野趁着等红绿灯的契机看了看后视镜，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在这之后，菅野每驶入一个路口都会下意识地看看后视镜，看看是不是有人在跟踪他。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菅野将车开到了医院的大门口，原本应该打转向灯拐进去的，但他临时改变主意，不去医院了，直接开着车从医院的门口经过，驶向远方。
跟在菅野身后的白鸟心里直犯嘀咕。
——看来他不是去找那个灰原哀。
白鸟任三郎也知道菅野那个从天而降的远房表妹遭遇了车祸，现如今在那家医院接受治疗，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在菅野的车驶向医院的方向时，白鸟一度以为菅野是要去见这个表妹，但并不是这样。
“看来他确实要去私会情人了。”
白鸟得意地想。
当然，他想破头都不会考虑到，那个时候和菅野打暧昧电话的人正是那个在医院住院的灰原哀……
因为这不合理啊，白鸟眼中的灰原哀也就是七八岁大，菅野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小女孩儿说那种容易引起误会的话呢？
这不符合逻辑。
菅野带着白鸟在医院附近兜了好大一圈儿，在此期间一直通过后视镜向车后张望，白鸟一直跟在别的车后，所以菅野也一直没能发现他，一直到菅野将车驶进居民区的一条僻静街道，白鸟没办法把其他的车当做屏障了，只好放慢速度，拉远和菅野的距离……
菅野虽然看到后面没有车跟过来，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右打方向盘，将车驶入小巷，然后随便把车靠边一停，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路边正好有家小商店，他小跑进了商店，找店员买了一包烟，然后就站在橱窗后面观察外面街道上的情况。
这个时候，白鸟任三郎开着自己的车缓缓地驶入了菅野的视线，由于刚才主动拉远了和菅野的距离，他跟丢了菅野的车，一边行驶一边向四周围张望，他不知道菅野把车停在了巷子里，也没有注意到巷子深处的情况，就这么把车直直地开了过去。
“白鸟任三郎……”在看到那辆车的一瞬间，菅野就乐了，“难怪刚才半天都没发现你。”
同样都是特考组出身，白鸟的水平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至少他的跟踪技术还是不错的，以至于让精明的菅野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他。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来跟踪我呢？”
菅野见白鸟把车开走了，摸出钱包来给店员付钱，将新买的烟盒打开，从里面抽出一根香烟衔在嘴里，就这么叼着烟走出了店面，在确定白鸟开车走远之后，他才小跑着回到巷子，坐上自己的爱车，开车驶向医院……
XXX
灰原正靠在床头跟菅野打电话。
因为她左等右等都不见菅野来，给他打电话又没人接，多少有些担心菅野是不是又被卷入到什么破事儿里了。
就在她第N次拨通菅野的手机号码时，背着背包的菅野突然打开门闯进了少女的独立病房。
“——菅野！”灰原放下手机，“我跟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先把你手机给我。”菅野将背包随手扔到了自己的折叠床上，然后向灰原伸出手，索要她的手机。
灰原皱了皱眉头：“你要我手机做什么？”
“别说那么多，给我就是了。”
灰原只好乖乖地将自己的手机交给了菅野。
菅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灰原的确在试图给他打电话，然后长按电源键，将手机关机，又摸出自己的手机，将其关机，放在一边。
面对菅野如此奇怪的举动，灰原十分不解：“你在做什么啊？”
“先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过来晚了。”菅野将手中的两部手机叠起来，扣在了床头柜上，“我来找你的路上被人跟踪了，所以不得不绕了个远，将那个人甩干净……”
灰原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被跟踪了？知道是谁吗？”
虽然不太现实，但她真的害怕是组织的人跟踪了菅野……
“别担心，不是组织的人。”菅野对着灰原抿嘴一笑，“是白鸟任三郎。”
“白鸟……”灰原偏起头，不解道，“他不是你的同僚吗？为什么会跟踪你？”
菅野耸了耸肩：“应该是内部有人坐不住了吧。我在刑事部一天，就得有人做一天噩梦……”
说完，菅野得意地一笑：“我觉得白鸟应该和我们眼下的案子没有关系，但是他会跟踪我，就说明他背后的人要对我出招了，我这段时间得多加小心才行。”
灰原点了点头：“好吧……但是请你以后不要不接我电话，我真的很担心你。”
“一个小孩儿担心一个大人？”
“谁让这个大人整天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灰原气鼓鼓地说道。
菅野笑了笑，但他脸上的笑很快便消失了，表情也阴郁下来。
“出事了？”灰原问道。
菅野点了点头。
“——那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别急，我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件事的。”菅野往自己的折叠床上一坐，叹了口气，“我怀疑蒲生当年跟我说的那个‘北极星’已经上线运转了……”
“你是说那个可以监控一切电子设备的系统？”
菅野搓了搓自己的手，眼神有些躲闪，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良久，他才点了点头：“嗯。”
灰原看了一眼被菅野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所以我们的通话，其实一直都在被监视？”
“我不知道，灰原。”菅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灰原往床头一靠，良久无言。
“当年为了避免北极星计划泄露，公安杀了很多人，藤井沙希、蒲生康文、文仓隆一……这还只是我们知道的，我敢打赌肯定还有不少我们不知道的。”菅野顿了顿，“我猜测公安内部肯定有一个专门的组织负责这个计划的实施，这个组织不仅仅需要确保系统的上线，还需要确保这个电子系统的存在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用来掩盖北极星存在的部门？”
“正是。”菅野用左手掌包住右拳，来回摩擦，“我猜测这个部门也介入到了这起事件。”
聪明的灰原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你给我发的监控录像！”
“嗯。”菅野点了点头，“我猜他们移动芝阳一郎的尸体，就是为了掩盖监控录像的存在。”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北极星系统’，不仅可以无痕入侵所有监控器，还能无缝篡改监控录像的内容？让一个本应该出现在监控里的人彻底消失？”灰原瞪着漂亮的眼眸，“……他们这是造了一个什么怪物出来啊……”
“我不知道，灰原。”菅野摇了摇头，身为一个普通的刑事警察，他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本来应该会像其他人那样，生活在一个懵懂无知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都了无兴趣才对，“我只是根据我所掌握的线索，提出一个合理的可能性……这种解释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的确可以解决很多问题。”灰原偏起头想了想，“……也就是说，本案的凶手，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利用了这个神秘的北极星系统，杀掉了当初为了掩盖这个系统而暗杀了藤井沙希的公安们……哈，这么听上去，藤井沙希的那个未婚夫有很大的嫌疑啊——你知道他是谁了吗？”
菅野摇了摇头，打开背包，将蒲生的笔记取出来递给灰原：“我重新翻阅了一遍蒲生留给我的东西，证实了我没有记错，蒲生的确没有在他的笔记里面提到这个未婚夫的真实身份——不过……他也许是东京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生，嗯，至少在蒲生亡故前是……”
灰原简单翻阅了一番蒲生做的笔记：“那……接下来就是去找到这个人？可是该怎么找他呢？”
“在我有限的几个朋友里，有一个人正好是从东京大学附属医院里走出来的……”
灰原眼前一亮：“安野木姐！？”
菅野点了点头：“可以去问问她，她也许知道些什么。我不能贸然出现在东大病院，去询问那里的医生听没听说过藤井沙希，我前脚去，公安有可能后脚就会知道……但愿安野木能知道些什么。”
灰原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安野木了，她还是蛮想和这个天才医生聊聊的……
“不过，如果真凶真是这个未婚夫，他是如何利用公安费了这么大劲想要保密的电子系统的呢？他从我们手中夺走的刺杀文件，上面可没有写有关北极星的任何内容，这说明他是通过别的渠道了解到北极星的，但这个渠道会是什么呢？”
“他都能从东欧找来一群佣兵绑架我，硬闯七号馆，他恐怕有着我们并不知道的什么渠道吧。”菅野顿了顿。
“如果凶犯是那个未婚夫的话，这场精心策划的复仇就好比一个宣战布告吧！
——‘我不仅知道你们公安严防死守的秘密，还在这个秘密的帮助下杀了你们的人，我们之间的战争开始了，来抓我吧！’”
灰原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过你们可要想好，如果我被警察抓住，我就会把你们的秘密公之于众……’呵，这个家伙对于公安来说就是一枚行走的定时炸弹啊，我敢打赌公安肯定很想很想抓住他！”
菅野觉得灰原说的很有道理。
“可问题是，公安不可能不知道藤井沙希的未婚夫是谁吧？”菅野皱起眉头，“难道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找这个未婚夫吗？”
公安那里肯定依旧留存着藤井沙希的档案，而藤井沙希的档案上不可能没有记录她未婚夫的信息。
据菅野所知，公安的所有成员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个人档案，档案上有很多记录，其中自然包括亲友的信息，所以按照常理来讲，公安肯定已经第一时间找到了这个未婚夫，彻底调查了他有没有可能是这两起枪击事件的真凶……
“反过来讲，这个未婚夫肯定也知道公安知道他的存在，所以我猜他已经销声匿迹，让公安找不到他的存在了……他都有找来外部势力帮忙抢夺文件的本事，我猜在公安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应该也不算难事儿……”
嗯，想这么多也没用，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搞清楚这个头号嫌疑人的身份才是。
如果能先公安一步找到他，菅野也就能够破解这些谜团了。
——北极星……
菅野突然眼前一亮。
——如果可以利用北极星的话，是不是也就能在关键时刻够抹去灰原的存在了？
“在病房里待腻了吧？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出去转转啊？”菅野向病床上的灰原抛出邀请。
“这甚至都不能算做是一个问题。”灰原笑着回应道，“你知道答案的。”
菅野笑了：“那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