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您所见，菅野先生，我们的地下金库被划分为了十个区域，一到五是常规区域，六到十是专家区域......”
既然客户经理已经抛出了鱼钩，那作为客户，自然也要借坡下驴拽一拽这个鱼钩。
于是菅野开口问道：“这两个区域有什么区别？”
“简单来说，专家区域位于这条主干道的最深处，那里是我们伯尔尼君主银行安保最严密的地方。在进入该区域的时候，系统会对我们的进行一遍常规扫描，确保我们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威胁物品。
除此之外，专家区域的监控图像会有相关的安保人员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监视，而常规区域，我们主要还是使用了自动识别系统，而不是人工监视，通常只有在系统发现有威胁的情况下才会交由人工介入处置。
还有，想要打开专家区域的保险箱需要三把钥匙，只有同时扭动三把钥匙解锁保险箱的内部锁——总的来说，专家区域就是常规区域的升级版，是为了满足一些客户的需求而定制的特别区域，当然，价格也十分昂贵。”
“——三把钥匙？”
菅野记得，灰原之前说，打开保险箱需要两把钥匙，这两把钥匙分别被她和她的上级夏布利保管来着——难不成组织购买的是常规区域的保险箱吗？
菅野思忖间，客户经理已经开始了接到：“是的，专家区域是三把钥匙。额，其中有两把钥匙交给您本人保管，而另一把钥匙是我们公司安保的钥匙。如果是常规区域的话，您只需要保管一把钥匙，另一把则是由我们来保管。
每次您进入金库，都会有安保人员随行，只有在安保人员在场的情况下才能打开保险箱。这也是为了保障安全。
当然！请您不必担心！银行的安保人员是不会在现场逗留观看您在保险箱里放了什么东西的，在解开保险箱的锁后，他们就会暂时离开，房间内的监控也会暂时关闭，这也是出于对您隐私的保护，毕竟，有很多使用本服务的人，不希望将他们存储的物品信息泄露给任何人，这是我们必须要考虑到的因素。”
听完客户经理的讲解，菅野微笑着点了点头，看似对伯尔尼的金库十分满意。
而他的心里则是另外一副光景。
首先，他基本确定了存放纸质实验报告的保险箱应该处于六到十的“专家区域”，因为灰原和夏布利分别保管着两把钥匙。
此外，在他看来，这个地下金库的安保力量的确很严密，想要突破重重障碍带走纸质实验报告很难很难。但同时，他也嗅到了一丝机会，那就是解开箱子的锁后，房间内会出现短暂的空档期，在这期间，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被任何人知晓。
——很适合利用。
“额，经理先生，假如我丢了钥匙该怎么办？”
“您是说，交给您保管的保险箱钥匙吗？”
菅野点了点头。
为什么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呢？理由很简单，目前灰原所面临的情况就和“丢掉钥匙”类似。组织肯定是购买了伯尔尼军银行位于“专家区域”的保险箱，所以他们获得了两把钥匙，而这两把钥匙被分别交给了灰原和上级夏布利保管。
截止目前，灰原只有一把钥匙，在这种情况下，能不能打开箱子呢？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菅野先生，也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丢掉钥匙可不像‘忘记账号密码’那么简单，您保管在金库里面的东西想必十分珍贵，我们得确保不会有有心人利用‘找回密码’的功能盗走您的宝物。”
“这是自然。”菅野点点头，对经理的说法表示赞同。
“一旦您购买了保险箱，您需要将您的虹膜和指纹信息录入到我们的数据库里，数据库是完全离线运行的黑箱，完全无法和外界的网络联通，所以不可能存在有外来者入侵数据库盗走信息的可能性，这点请您放心。
除此之外，我们还会给您一部特制的手机，这部手机没办法打电话，也没办法发短信，只能用来接收我们的安保系统发给您的信息。假如您不幸丢掉了您的钥匙，那么您必须把这部手机带来，系统会向这部手机发送一条信息，这个世界只有这部手机能接收到这条信息，由此来证明您使用者的身份，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检察您的虹膜以及指纹，还需要扣除您一部分代管押金。
在这一切完成之后，我们才能帮您打开保险箱，然后给您换一个其它保险箱。”
“原来是这么回事。”菅野点了点头。
没听灰原说过“那部手机”的事情，所以基本可以断定那部手机应该也在夏布利的手上。
没有手机就没办法“重设密码”，也就没办法取出保险箱里的实验报告。
啧。
真是麻烦啊。
用户经理带着菅野沿着“参观路线”走了一圈，然后又带着菅野离开了地下金库。重回地表以后，经理在办公室里为菅野倒了杯茶，询问他的意向。
购买保险箱价格不菲，光“代管押金”就要四十万，不是四十万日元，而是美元，约合六千万日元。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反正菅野拿不出来这笔钱。
但他还是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站起身来，和经理握握手：“我会再考虑一下，多谢你的讲解。”
“当然，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您知道我的电话。”
“好。”
一番客气后，用户经理便带着菅野离开了君主银行。
坐进车里，菅野长吁了一口气。
压力很大，不是一般的大。
之前信誓旦旦地答应灰原要帮她拆炸弹，但是目前看来，这颗炸弹可不是那么好拆的。
常规办法显然不太可能了。
要么就要动用一些公权力，逼银行交出实验报告，要么就要想办法潜入银行，偷走文件。
但眼下这两种方案都很难实现。
“该死，诸事不顺啊......”
先回家，和灰原商量商量再做打算吧。
菅野刚想给发动机点火，眼角的余光偶然捕捉到了窗外的某物，这使他立刻眼疾手快地放到了驾驶席的座位。
他躺靠在座椅上，深吸一口气。
原来，他看到不远处停靠着一辆老款的保时捷轿车，从那辆轿车上下来了两个头顶礼帽的黑衣人，其中一人戴着墨镜，另一人则是留着银色及腰长发——完全符合灰原对伏特加以及琴酒的描述。
——真是撞了邪了......
——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
琴酒叼着香烟走下车，见到了停在保时捷对面的雷克萨斯 ES，第一眼就发现了端倪。
“哼，竟然被虫子盯上了......”
服侍琴酒多年的伏特加立刻捕捉到了大哥表情里的异样，于是开口问道：“大哥，怎么了？”
琴酒扬了扬下巴：“看不到那辆车的驾驶席啊......搞不好是被盯上了，你去看看。”
伏特加顺着琴酒的视线，望见了停在不远处的黑色的雷克萨斯 ES。
的确，从这个角度看不到那辆车的驾驶席，这意味着驾驶席处在放倒的状态。
而这或许说明有人躺在车上。
琴酒向来很谨慎，他担心是有不速之客盯上了他们，所以才会叫伏特加去查看一下情况。
于是，伏特加听话地走了过去，一边逼近菅野的车，一边将手搭在了掩在大衣内侧的手枪枪柄上。
脚下的皮鞋将雪地踩得咯吱咯吱作响，危险距离菅野也愈来愈近。
伏特加走到车边，透过玻璃往车内望去。
他瞧见一个男人正闭着眼睛躺靠在驾驶席上休息，看样子是睡着了。
再看看车里的其它位置，也没见到有别人在。
嗯，看来不是什么威胁。
于是伏特加回过头去，对着靠在保时捷旁的琴酒微微摇头，表示一切安全。
琴酒也没说什么，向身旁吐出一口烟雾，然后向银行的大门迈出步子，伏特加谨慎起见再次透过车窗玻璃往车里看了看，确定驾驶席上的那人的确睡着了之后跟上了大哥的步伐。
“大哥。”
“里面有人吗？”
“有，不过那人好像睡着了。”
琴酒突然停下脚步：“这么冷的天气，连发动机都没打开就在车里睡着了，你觉得像话吗？”说完，琴酒再次将犀利的视线射向菅野的爱车，“你确定他是真睡着了，不是在装睡？”
“车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一个......而且，我听到鼾声了，不像是装的。”伏特加吸了吸鼻子，“况且这一路上也没有发现有尾巴跟踪我们，我们会来这里也是纯属偶然路过，不在预先的计划之内，不可能有人在这里提前守株待兔才对——大哥，是你多虑了吧。”
“......哼。”琴酒抿起嘴唇，“虽然在日本总是会碰到奇怪的人，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说完，琴酒重新踏出步子，带着伏特加离开了停车场。
在那之后又过了五六分钟，菅野微微地眯起眼睛，确定那对危险的组合已经离开后才坐起来，将放倒的靠背复原。
“呼——”
心脏差点就跳到嗓子眼了。
他虽然贵为警察，此时但却手无寸铁，而他确信，那两个为组织工作的混蛋一定是随身携带了手枪之类的武器的，搞不好还是身经百战且经验丰富的职业杀手，如果被发现端倪，恐怕他的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茫茫白雪之中了。
“真他妈的......”
菅野接连喘着粗气，花了一些时间调整好失衡的心态。
“真是他妈的巧啊。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他们......呼——”
用手背拭去额头上冒出的细小汗珠后，菅野顿时发觉自己浑身上下燥热的很，仔细想想，这应该也算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吧。
“呼——呼——”
菅野摸出香烟，用银色的打火机点燃，同时打开发动机，降下车窗，顺着缝隙吐出烟雾。随后，他用手指夹住香烟，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一根香烟下去，宕机的大脑重新运转。
菅野意识到琴酒和伏特加会来这个地方或许不是偶然。
或许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和他来这里的目的一样。
他们两个或许通过某种方式知道了组织的叛逃者雪莉将她的实验报告存放在了君主银行的地下金库，所以才会特地赶到这里。
糟了！
——难不成他们已经从夏布利的手中拿到了钥匙？
不对不对，只有他们两个人。
菅野并没有见到第三个人。
想要进入金库，那个代号叫“夏布利”的组织成员也必须在场才对。
因为按理说进出金库所扫描的虹膜以及指纹数据，都应该是这个身为雪莉上级的夏布利的，所以想要打开箱子，此人应该亲自来开才行......看样子，琴酒和伏特加并不知道这一点......但是无论如何，他们两个人肯定是为了取出保险箱里的东西来的。
这意味着留给菅野的时间也不多了。
“妈的，本以为还有充足的时间的......”
菅野偏起头，将视线落在了保时捷老爷车上。
“身为犯罪分子，开的车倒是标新立异啊......是觉得高调到极致就是隐蔽吗？”
菅野摸出手机，将那辆少见的保时捷拍了下来，又顺便记录了车牌信息。
虽然他很想冲上去调查一下那辆车里有什么，可是刚才的恐怖遭遇让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也不知道那两个人何时会折返回来，如果被抓个正着可就麻烦了。更何况他们应该不会把敏感信息留在车上，聪明人都不会这么做，更何况是职业杀手......
由此得出结论，风险与收益不成比例，所以完全没必要冒险。
更何况，露天停车场被白雪所覆盖，这么“直白”地走过去一定会在地上留下脚印，如果被他们发现可就不好玩了。
于是菅野强行压抑住了自己的“冒险精神”，开车驶离停车场。
XXX
又过了不久，琴酒和伏特加“灰头土脸”的从君主银行里走出来。
显然，他们在这里碰了壁。
伏特加倒还好，毕竟他明白这个世界没有所谓一帆风顺的事情，可琴酒的脸色相当难看，因为他明明已经查明了叛逃的雪莉在这个银行金库里存放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却没办法将这近在咫尺的秘密握在手中。
“大哥，银行方面肯定不会乖乖把雪莉的东西交给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去找夏布利说明情况吗？”
“夏布利不会帮我们的。她向来不认可我们对待雪莉的方式，这次雪莉叛逃，她肯定在幕后拍手叫好呢......”琴酒皱着眉毛踩在雪地上，“那该死的女人，总是仗着她的身份想尽办法挡我的路。”
伏特加有些不解：“我们是在追查叛逃者，如果夏布利不给我们提供帮助，那不就等同于她在袒护雪莉吗？”
“因为雪莉不是普通的组织成员，涉及雪莉的事项，一切都是最高机密，而夏布利恰好是能够接触这最高机密的少数几个人......哼。在她眼里，我们只不过就是打下手的。不要指望她能帮我们了。”
“那可真是难办啊，大哥。要不我们暂时搁置这件事情吧，毕竟‘大事当前’。”
伏特加那随意的吐槽惹恼了琴酒：“闭嘴！伏特加！”
被琴酒一吼，伏特加缩了缩脖子，立刻不做声了。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露天停车场，左右看看，琴酒发现刚才那辆雷克萨斯已经开走了。
再看看雪地上的印记，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脚印。
保时捷的旁边也没有什么异样。
看来的确是想多了......
那人确实只是偶然睡着了。
然后被冻醒，开车离开了这里......
哼，日本人真是奇怪。
琴酒和伏特加坐进车里，保时捷缓缓地驶出停车场。
“——就是那辆车，跟上去。”
见到保时捷转进了大路上，停在路旁的国产轿车启动发动机跟了上去。
坐在驾驶席上的东坂达也向身边的菅野信之询问道：“——系长，为什么要跟踪那辆车啊？”
“少废话，让你跟上就跟上，保持距离，别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