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诸多城堡,它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曾是皇家住宅,甚至至今仍有一小部分专供皇室成员居住。在很多人眼里,这些惊人的建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建筑艺术,它们浪漫、自由、纯粹、梦幻甚至神秘,像极了那些与这个浮躁时代格格不入的疯子,孤傲地伫立在山巅......
箱根的青色古堡正是这样的一个存在,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它并非伫立在山巅,而是横亘在箱根山麓之上。其哥特式的设计风格和厚重陈旧的外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小说里的吸血鬼德古拉公爵的住处,那些耸立在城堡两侧的圆形塔楼里会不会也像小说那般拥有巨大的地牢和酷刑室呢?
这一点,除了这里的使用者,无人知晓。
赶赴城堡的一行人又在山道上缓缓行驶了二十多分钟,阴森幽暗的森林逐渐退至身后,眼前豁然开朗,虽然浓雾阻碍了视线,但路旁的告示牌还是在汽车灯光掠过时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告诉过路者城堡近在眼前。
因为那牌子上写着:“警告!私人宅邸!请勿靠近!”
到地方了。
菅野内心深处传来这样的声音。
大内田的车开着开着就停了下来,借着近光灯,菅野看到大内田从驾驶席上走出来,来到古堡入口处的金属栅栏门前,按响暗褐色墙壁上的电子门铃。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掌着灯从雾中走出来,站在门后和大内田交谈了几句,随后打开金属栅栏门,放大内田进去。
大内田得到允许后并没有直接返回车上,而是走到了菅野的车旁,敲敲车窗,将头探进来。
“Grey,里面是没有停车场的,我们只能把车停在外面,你没关系吧?”
“停在哪儿?”
“围墙边上,随便找地方停下就好。佣人是这么说的。”
“好,我知道了。”
菅野右打方向盘,准备停车,车灯的两束光线扫过围墙,菅野发现围墙边已经停着三辆车,一辆国产轿车,一辆敦实的SUV以及一辆厢型车,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是这家人的所有物......
菅野停好车,带着灰原从车上下来。
大内田他们将车停在了大门左手边的围墙边上,正好和菅野停车的位置相对,一行人从车上走下来,顶着大雾在门口聚集在一起。大门外阴风阵阵,菅野似乎还隐约听到了寒风吹过石缝发出的呜呜响。
抬起头来,在那一团打着旋儿的雾气之间,好像能够隐约看到某样庞然巨物的黑乎乎的轮廓,想必那便是城堡的真容。
哪怕白天有多光鲜亮丽,夜幕降临之后也是这样的渗人。菅野很难想象这一家有钱人是如何住在这样庞大的地方的——他们该如何熬过这四处涂抹着孤寂感的漫漫长夜?
听到铃声后来门口迎接他们的便是这座西洋城堡的佣人,他戴着一顶鸭舌帽,上身穿着黑色的毛衣,底下套着牛仔背带裤,脚踩褐色的胶底鞋,仔细看看,胶底鞋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上面沾满了干皱的泥巴。
那人带着菅野他们穿过城堡门前的院落,菅野和灰原拿着手电筒在院落里照来照去,因为天黑再加上雾气弥漫,无从知晓院落的整体大小,但可以通过微弱光线打出来的轮廓意识到院落里栽种着大大小小的花草灌木。
灰原突然拽了拽菅野的外套下摆,他顺着灰原手电筒照射的方向望去,发现了坐落在道路右手边的“某物”。
确切来说,是一个马头,没有身体的白色马头雕塑,被固定在同色的底座上。
再结合雕塑底下被刻意裁出边界,形成正方形格子的草坪,菅野意识到那并不是纯粹的马头装饰,而是西洋棋的棋子。除了它,还有其它棋子坐落在棋盘状的草坪上,黑白相间,看上去颇为特别。
“为什么这里会有西洋棋的棋盘呢?”菅野听到灰原在小声咕哝。
“谁知道......”
在菅野眼里,这座西洋城堡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为什么日本会出现这种完全西化的庞大建筑?之前从来没听说过,也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个庞然巨物当真是坂野帝二设计出来的吗?
穿过前院里的甬道,一行人跟随佣人走上门廊,面前有一扇漆红色的双开大门,右边的那半扇虚掩着,佣人毫不犹豫地将那沉重的大门推开,请客人们走进去,自己殿后,迈入门槛后将大门严丝合缝地关上。
走进城堡的大门,菅野有了一种“踏进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相比外面漆黑一片的世界,城堡的大厅灯火通明,后来听这位佣人说,这是因为知道今晚会有客人来,所以才会一直开着大厅的灯,换做是平时,老爷回房间休息后,大厅的灯也是要关的。
外厅的装潢令人啧啧称奇,一进门,就是可以通向二楼的宽敞大厅,左右两侧都有上行楼梯,楼梯之间的空档置放着一尊骑士的塑像,看上去颇为沉重,那骑士将手中的巨剑指向天花板,仿佛下一秒就会挥剑砍下,直取敌方将领的头颅,显得颇有气势。
最让人在意的是固定在大厅二楼绯红色墙壁上的三幅巨型画像,两男一女,看上去栩栩如生,第一眼甚至会觉得有些恐怖......
“画像上的人,是谁?”菅野望着宅邸正中间的那副画像发问道。
佣人抬起头来:“正当中的画像便是已经过世的太老爷,正是这栋城堡的创立者。”
“这座青色城堡,原本坐落在西欧的某个地方,正是间宫家的太老爷间宫博政在年轻时把它购买下来,原地拆解后运回日本,再在这箱根山中重新组装起来的。”诺曼推了一下从鼻梁上滑落的圆框眼镜,笑着补充道。
“可是我听说,这座建筑,是出自坂野帝二之手啊。”
如果诺曼说的是对的,那间宫博政年轻时,坂野帝二甚至还没大学毕业,那这座城堡不可能出自坂野帝二之手,时间完全对不上。
灰原一直没有搭话,因为她现在在所有人眼里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保持沉默是最好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无所事事,在菅野和其他人侃侃而谈的时候,她在观察这些人的反应——这几乎是她本能的反应。
一个人的微表情可以透露很多事情,如果这个人在隐瞒某事,基本逃不过灰原的眼睛。
当提及坂野帝二的时候,那位带他们进来的佣人的表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灰原认得,那是“忌惮”的表情。这说明这个佣人肯定知道有关坂野帝二的事情,而这件事情让他产生了对坂野帝二的“嫌恶感”。
一会儿要把这个细节告诉菅野。
“那个是谬传,这座城堡并不是坂野帝二设计建造的。”一路上一直保持沉默的长发女孩儿“阿罗姆”突然开口了,她的神情有些紧张,也不知道缘由何在,“坂野帝二只不过是按照间宫家的要求重新修缮了城堡,并修建了西边的瞭望塔......”
提及“西边的瞭望塔”,佣人的脸色更差了,他缓缓开口:“......四年前,夫人和大小姐就是在那座新修建的塔楼里被烈火活活烧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