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野并没有带着泽口敦子回她的家,而是直接去了铃木组在东京的大本营——位于北新宿的“铃木会社”办公楼。虽然说是办公楼,也不过就一栋小三层的低矮建筑,临街而建,街对面则是一家“受到铃木组保护”的小商店,经常会有暴力团的分子去那里买烟。
至于灰原,菅野自然没有把她搅进暴力团的事端里,他把灰原送到了最近的地铁站,让她自己坐地铁回家。他本人则是带着泽口敦子“直捣黄龙”。
菅野的不请自来让铃木组提高了警惕,因为在一般情况下,警察不请自来都意味着接下来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更何况是菅野这样的麻烦警察。守在“公司”大门附近的铃木组的成员远远地就瞧见了菅野的爱车,于是立刻飞奔到楼上将此事告诉铃木组的老大铃木胜造。
一听是菅野来了,铃木赶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叫手下人去泡一壶新的茶水。
铃木和菅野算是“老相识”了,所以也清楚跟他来硬的一点儿意义也没有。“好好的谈”兴许还能找到共识......
只是不知道菅野此行是来做什么的。
按理说他不是已经离开丸暴了吗......
就在铃木盘算着该如何对付菅野时,菅野把爱车停在了办公楼的楼底下,已经有铃木组的手下接到命令赶来“迎接”菅野了。
“听好,进去之后,什么话都不要说,我来主导谈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节外生枝,明白了?”
在勇闯虎穴之前,菅野给身边的泽口敦子进行了最后的叮嘱。
泽口摘下头顶上的报童帽,十分听话地点了点头。
现在倒是挺老实。
——要么说这些记者啊,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菅野打开车门走出去,和铃木组的一位小头领面对面,两个人的眼神都有些夹枪带棒,敦子在车里都能闻见火药味儿,吓得她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可又有一个黑道成员帮她打开了车门,向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泽口敦子只好从车里走下来,然后回头望向菅野。
令她惊讶的是,刚才那位和菅野对视的黑帮成员竟弯下了高贵的脊背,向菅野深深地鞠了一躬:“菅野警官。”
“铃木在吧?”
这里的铃木就是指铃木组的老大铃木胜造。
“老大已经在办公室里等您了......”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但是那位黑道成员还是向菅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跟我来。”
菅野则是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傲慢表情——他倒不是真的在享受黑帮成员对他的礼遇,而是曾经身为丸暴警察的他不能在面对暴力团成员时处于下风,任何时候都不行。前辈的教导告诉菅野,一旦向这帮人低头服软,他们很快就会反咬一口。
菅野和泽口敦子一前一后走上楼梯,办公楼二层是“正式的事务所”,里面雇佣了一些非黑道成员的员工,单纯是为了掩人耳目,三楼则是铃木组的老巢,铃木胜造的办公室也在这一层,被他手下的黑道成员们层层保护着。
来到三楼,办公室的门前守着两个西装革履的极道分子,头上抹着发胶,脚下踩着锃亮的皮鞋,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这两人在看到菅野时,脸上带着明显的敌意,不仅仅是因为菅野警察的身份,更是由于过去的一些恩怨。
之前提到过,铃木组是关东稻叶会旗下的团体,在本家稻叶会的眼里,菅野信之和他们的对头冬云派的关系十分密切,经常会给冬云派提供一些“便利”。前些年的“地下战争”中,冬云派可是依仗着警察的势力硬生生从稻叶会的手底下啃下一块儿肥肉,将半个新宿收入囊中——吃了这一记闷亏的稻叶会自然会和菅野有隙。
“——外表看上去像是什么清正廉洁的警察,实际上和冬云派勾肩搭背,菅野这个混蛋其实就是个伪君子。”
稻叶会中有不少人都是这样看待菅野的。
甚至有一些警察同僚也是这样看待他的。
这也是菅野在警视厅名声很臭的原因之一。
菅野刚踏进办公室,就见到办公室里的“人们”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些人也都是铃木组旗下的黑道成员,平时没事做就聚集在事务所里抽烟打牌,消磨时间。
泽口敦子见状,不敢再往里走了。
她之前采访铃木胜造可是在餐厅这样的公共场合,虽然他身边也跟着保镖,但也没有这么多人,可是现如今要她深入虎穴,进入铃木的地盘儿,泽口敦子的心里根本没有底。
“喂!进去啊!”
背后的黑道成员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泽口敦子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不过见菅野以一副“单刀赴会”的样子走进房间,敦子咬咬牙,把心一横,也急忙跟了上去。
正如来接菅野的小头目所说的那样,铃木胜造果然已经在房间里备好茶等着他了。他进房间的时候,四十多岁上下的老头正靠在沙发上闭眼冥想,两鬓斑白,头发稀疏,听说铃木胜造早年就把自己引以为傲的头发给剃光了,后来就一直保持着这样干练利索的形象,只不过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痕迹。
“老大(注:おやぶん【亲分】),菅野警官到了。”小头目对着铃木胜造鞠了一躬,谨慎地通报此事。
铃木终于睁开略显浑浊的眼睛,微微点头:“知道了,下去吧,把门带上。”
小头目得令后鞠了一躬,转身离开房间,顺便关上了房间的门。如此一来整个房间只剩下了菅野、敦子和铃木三人。
这还是敦子第一次走进黑道组织的据点,老大的房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气派,而是出乎意料的有些朴素:同色系的办公桌以及转椅,房间东西侧墙边摆放着一排书柜,书柜里面塞满了书籍和一些收藏品,房间的正中央是面对面的两排沙发,正北侧靠近办公桌的位置放着单独一个沙发,是为“主座”,此时铃木便坐在那个最尊贵的座位上。
“请坐。”
铃木伸出右手,请菅野和敦子入座,敦子见菅野毫不犹豫地坐下了,于是也跟着他坐在了沙发上。
“知道你来,我泡上了最近刚从浙江买来的茶,请用。”
作为一名黑帮头目,铃木胜造显然没有他手下那些小卒般粗糙,待人接物都十分严谨——要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或许只会把他误认为是一个单纯的商人。
菅野小心翼翼地端起翠绿色的茶盏,轻啜一口茶。
既清爽又苦涩的滋味从上至下。
“如何?”
“挺好的。”菅野笑了笑,“只可惜我不懂茶。”
铃木又看向缩在菅野身边的泽口敦子:“泽口小姐觉得呢?”
“我......我也不懂茶。”
铃木胜造勾起嘴角轻轻一笑:“既然如此,我们就少说客套话——菅野警官,你是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