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灰原提出的问题,阿玛罗尼从外套的内侧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往她的腿上一丢:“我能收集到的情报,全都装在这里面了。”
灰原将信将疑地将信封里的东西尽数倒出来,里面有刚洗出来没多久的照片、皱皱巴巴的购物清单、医院的检查报告等等等等。
“这间房间好像是吸烟房,我能抽根烟吧?”
灰原还没来得及说不能,阿玛罗尼就已经自顾自地点燃了香烟,衔在了自己的嘴上。这意味着,她方才的提问更像是通知,搞得灰原很不爽。
“至少不要在我的床上抽。”
闻言,她从灰原的床上跳下来,又跳到了窗台上,像菅野那样靠在了窗框边,打开窗子,朝大楼外面吐出烟雾。
灰原用手指夹起皱皱巴巴的购物清单,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开口道:“你还去翻了夏布利家的垃圾桶?”
“这只是监视的一部分。”阿玛罗尼的回应十分简洁。
“——她见过琴酒?”灰原翻开其中一张照片,惊讶道。
“昨天晚上的事情,琴酒带着伏特加敲开夏布利家的大门时,我就坐在对面街道的车里拿望远镜看——我没有冒险在夏布利家里安装窃听器,因为她每天都会排查自己家有没有被窃听,所以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聊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聊的很不愉快。”
阿玛罗尼停顿片刻后,补充道:“最后琴酒是一瘸一拐地从门廊的楼梯上走下来的,夏布利用门夹了他的脚。”
“真的?”
阿玛罗尼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亲眼所见。”
听到琴酒在夏布利那里撞了一鼻子灰,灰原心里美滋滋的,这种心情可比刮彩票中了大奖令人舒爽。
当然,在阿玛罗尼的视角里,完全看不出她开心的样子。
——这个小屁孩子一天到晚冷着一张脸,就和跟这个世界有仇一样。
“除了琴酒,还有别的组织人员找过她吗?”
“光说我能认出来的?”阿玛罗尼吐出一口烟雾,“君度也找过她,不过和琴酒得到的待遇不一样,夏布利放他进屋了,他在夏布利家里呆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至于说了什么,我不知道。”
“真的没办法监听夏布利的家吗?”
“很困难。”阿玛罗尼说道,“夏布利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办公,出门的时间不固定,回来的时间也不固定——而且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她对监听很有警惕性,每次回家都会先排查一遍家里有没有被人装虫子,就算我趁她外出,冒险闯进她的家中安装监听器或者是摄像头,她也会在第一时间发现。”
现实情况当然令灰原感到失望。
但是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因为她知道夏布利行事谨慎,很少会出现纰漏,这也是她在组织能成为灰原上级的原因。
没办法知道琴酒和夏布利聊了点什么很遗憾。
但是灰原大致能够猜到琴酒去找夏布利的原因。
——要钥匙。
琴酒早就盯上了她存放在伯尔尼君主银行地下金库里的实验报告,当然琴酒本人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实验报告,他甚至不知道灰原在组织时所进行的科研项目的内容,他没有权限知道。
但夏布利就不一样了。
她不仅有权限,也有能力看到那些实验报告的内容。
如果说药物能够让小白鼠变小一事被组织里的任何一个人知晓的话——那叛逃的宫野志保服用药物变小因而逃脱的可能性就会被提出来,现如今的灰原哀也就危险了。
所以,绝对不能让组织的人看到那些实验报告。
——菅野说他有办法拆除这颗定时炸弹了。
但是他究竟打算用什么办法拆掉这颗定时炸弹呢?
明明必须要用到夏布利手里的钥匙才能打开保险箱啊……
而他甚至都不知道夏布利是谁……
灰原当然愿意相信菅野能够帮助她解决这个致命的麻烦。
但是与此同时,她自己也不能闲着。
她不能把重注全都下到菅野身上,一旦菅野失败了怎么办?
菅野在外面想办法的同时,她这边也得做点儿什么才行,待在酒店房间里干等着可不是灰原的作风。
灰原继续检查阿玛罗尼的调查结果,自然而然地看到了一份被人用胶带重新拼接起来的打印纸,打印纸原本应该已经被碎纸机撕成一条一条的碎片了,灰原猜测是阿玛罗尼在淘垃圾的时候将这些碎片取了出来,花了一些时间重新分类、像玩儿拼图那样拼接在了一起。
这项工作费时费力,但是对于阿玛罗尼这样的“专业人士”来说算不得什么。
当看到打印纸里的内容时,灰原瞪大了眼睛:“——夏布利进行过心理治疗?”
阿玛罗尼点了点头:“不是进行‘过’,是现在也在进行。”
灰原还在组织的时候可从来没听说过这档子事。
“她怎么了?”
“焦虑症。”阿玛罗尼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回答。
毕竟阿玛罗尼在遇到灰原之前压根儿就不知道组织里还有夏布利这么一号人物。
“焦虑症?”
“根据我的观察,她的工作压力好像很大,而且她是在为组织工作,精神上的压力也不小,久而久之,心理出问题再正常不过了。”
阿玛罗尼的这番话猛然打醒了灰原。
也许,正是因为她的叛逃,才让夏布利陷入了焦虑的泥潭。
毕竟夏布利是她的直系上司,她在组织的唯一目的,就是保证药品研发项目顺利进行。
宫野志保跑了、研发中断,夏布利自然会面临极大的压力。
灰原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
毕竟,夏布利并不像组织里的其它人,她对灰原的态度一直都很友善……
灰原和她算不上朋友,但至少,灰原不讨厌她。
阿玛罗尼朝着窗外吐出一口烟雾后补充了一句:“她每周都会去找固定的心理医生进行治疗,但是这件事情是瞒着组织进行的,她应该不想让上面的人知道她精神状态出了毛病,更不想让上面的人知道她的不良状态已经影响到了她的工作质量。”
——很像夏布利的作风。
“那你应该知道给她提供治疗的医生是谁吧?”
合格的监视者,会在监视过程中尽力发掘被监视者的一切秘密,尤其是那些被监视者不想让旁人得知的秘密。
阿玛罗尼显然就是一个合格的监视者。
只见她勾起嘴角,吹出一口浑浊的烟气:“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