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绝情峰顶景色依旧,白皑皑的雪覆盖了山峰,初升的太阳将雪白的峰顶染成了金色。
偌大的淄阳王府中,此时还是一片寂静。唯有零星几个下人在清扫院落,发出沙沙的声响。院中有几棵挺拔的五针松树,被修剪成得规规矩矩,像树干托着几朵碧绿的云。
宋温惜推开房门,用哈气暖了暖手。哈气形成白雾,又消失在空中。
乍一眼看上去,宋温惜的样貌有些变化,让人一时间竟有些认不出。
如今她的身子不再似从前那般消瘦,而是变得丰盈柔软,凹凸有致。原本纤细的胳膊上此时也有了一些肌肉,看起来比原来有力许多。
她的眉眼变得更加锋利,褪去了以往的温柔稚嫩,眉峰也故意画得像个男子。乌黑的长发同男子一样高高束起,以玉冠束之,整个人都变得英气十足,不再是柔弱娇软的小女子模样。
下人见她出来,连忙收起扫帚恭敬地问:“世子起了,可要用早膳?”
“不必,安渝还在睡。”宋温惜淡淡拒绝道,“等他起了,我亲自去厨房给他做一些。”
“是。”下人知道宋温惜喜欢亲自下厨,便没有劝说,而是飞快地退出了出去,让宋温惜一个人享受安静的院落。
此时已是秋季,峰顶常年寒凉,清晨的温度更是冰冷刺骨。宋温惜裹紧了外袍,站在庭院中看着那几棵陪伴了她许久的五针松,一时间有些感慨。
时光飞逝,岁月变迁。一转眼她已经在淄阳王府住了三年。
这三年,发生了许多事。
从英霞关回到淄阳王府之后,淄阳王便对外宣称他收了一个义子,名为沈温淮。于是世间再无宋温惜,多了一个沈世子。
她之后一直以沈温淮的身份,小心翼翼地活着。淄阳王将府中的大小事都逐渐交给她来打理。她学得很快,如今已经得心应手。
每当宋温惜需要出门下山时,她都会化妆成男子。衣袍也是淄阳王特地找人定制的,加了厚厚的垫肩让她的肩膀变宽,腰间也绑了一圈厚实的绷带,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健壮许多。
不仅仅只是化妆成男子,淄阳王将她孱弱的身子调养好之后,还教了她许多功夫,让她足以用来防身。
除了淄阳王的人,谁都不知道淄阳王府的沈世子是个女人。
而且,是个有孩子的女人。
“娘……你又要走了吗?”屋中传来孩子稚嫩的声音,含糊不清的,还有一丝委屈,像是还未睡醒。
宋温惜连忙回到屋中,只见原本好好酣睡的孩子已经惊醒,坐在床上揉着眼睛,不安地看着她。
“娘不走,你再睡会儿。”宋温惜关上房门,轻手轻脚地脱掉外袍,在炉子边将身子烤暖,才回到床上,将孩子搂紧怀中。
她轻拍着他的背,感受着他逐渐均匀的呼吸,才微微放下心来。
三年前,她始终没有舍得打掉那个孩子。
一开始,她试图说服自己,留着孩子并不是因为对晏望宸还留有一丝余念,而是为了终有一日可以利用孩子报复他和沈悦。
可待孩子生下来之后,她发现她不忍心将自己的仇恨附加在那个柔软的小家伙身上。
他那么小那么可爱,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她,天真无辜,让宋温惜只想好好守护他。
宋温惜给小家伙起名叫沈安渝,继承了淄阳王的姓氏。她希望他平平安安,她对他的爱与呵护至死不渝。她还给他起了个乳名叫小鱼,愿他能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
一旦有了名字,就有了感情。
宋温惜心中的恨与不甘,渐渐被孩子抚平。她每日看着小鱼圆嘟嘟的小脸,感受着他的成长,她的内心变得十分柔软。
只不过,每当她摸到手腕上的铜钱手链时,心中还是会狠狠地刺痛起来。
现实仍旧是刺骨的寒凉。宋温惜虽然有了小鱼,可她终究是没有放下对沈悦的仇恨。她无法忘记,那个活泼善良的姑娘,被沈悦害死,永远留在了英霞关。
她依旧决定要实施她的计划,回到宫中去。
于是在淄阳王府的这段时日,宋温惜没日没夜地苦读。她想要考官,可是先前做公主伴读时的那些学识,和姨娘教她的那些东西,完全不够用,她还要懂经义和策论。
她的时间并不多。
淄阳王得知她的计划后,没有反驳,亦没有斥责她痴心妄想,而是为她找来了各种所需书籍,还特地请先生来教授她。
她忙于书案前,顾不上小鱼,淄阳王又请来乳娘照拂孩子。
宋温惜搂着小鱼,想起一些事,忍不住轻笑一声。
其实淄阳王也十分宠爱这个外孙,时常抱着小鱼在王府中看花看鸟,然后对小鱼说:“来,叫声外祖父听听。”
小鱼就会软软地喊:“外祖父。”
“小鱼最喜欢谁?”淄阳王常会偷偷问。
小鱼的小手便搂上淄阳王的脖子,乖巧亲昵地道:“最喜欢娘。”
然后淄阳王便会脸一黑,气呼呼将小鱼拎给她,道:“不愧是那个臭小子的儿子,跟他一样养不熟。”
那个“臭小子”,自然就是晏望宸。
想到晏望宸,宋温惜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心中隐隐作痛。那句“格杀勿论”依旧常常萦绕在她心头,让她时常会陷入噩梦之中。
三年了,不知他过得怎么样。
她变了,朝中自然也发生了许多改变,她也有所耳闻。
那年宋温惜回到临川城后,没过多久,晏望宸便举兵回到都城。先帝被大皇子折磨得油尽灯枯,待晏望宸回宫时,他只剩一口气。
所以晏望宸很快便登基上位,成为了新皇。
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满朝文武的强烈呼声之下,娶了沈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