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温惜微怔,陈卿安的话让她忽然想起,晏望宸曾经也是要杀她的。
她总是不愿意相信,总是选择性忘记。
她忍不住幻想,若他知道小鱼是他的孩子,他还会狠心杀她吗?究竟是会放她一条生路,还是将他们母子都斩草除根?
宋温惜恢复了理智,她不敢赌。
陈卿安见她似乎冷静了下来,低声道,“你先回沈府,冷静冷静,我进宫想办法探探晏望宸的口风,可好?”
宋温惜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陈卿安将她送回沈府,宋温惜看上去已经平静了不少。
“这几日好好休息,若有消息了,我一定来告诉你。”陈卿安道。
“好。”宋温惜应道。
……
连续两日,陈卿安都没有带来任何消息,宋温惜甚至联系不上他。
于是,行刑前的深夜,一道黑影从沈府偷偷溜了出来。
宋温惜一身黑色束身衣,戴着黑色的面巾,腰间别着一把利剑,朝着关押淄阳王的天封狱疾驰而去。
白日里的平静都是骗人的,她心中波澜四起,放心不了一点。就算陈卿安答应她会为她探口风,可如今父亲的命在刀尖上,她谁也不敢轻易相信。
来到天封狱附近,宋温惜四处张望,试图悄无声息地混入狱中。
四周寂静无比,看守似乎颇为松懈,只有两个守卫守着大门。她一时有些疑惑,这关押死刑犯的地方,竟会如此草率?
但她顾不得许多,趁着四下无人,灵巧地翻墙入内。
谁知,她的双脚刚刚落地,身后便亮起无数火把。
宋温惜的身子僵住,背后一凉,额头的冷汗滑落,不敢转身。
“朕就知道,沈世子今日必会来此。”晏望宸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宋温惜绝望地闭了闭眼,缓缓转过身子。只见晏望宸身后站着一群禁军,手拿火把,将这天封狱照得灯火通明。
他漆黑的眸子被火把照得水亮,此时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宋温惜来前便想过,或许她很快就会被发现。只不过,她没想到晏望宸竟然会大费周章,直接带着禁军在这里等她。
抓她又何须如此大的阵仗?
既然如此,她干脆摘下口罩,露出发红的鼻尖,问:“被陛下猜透,臣无话可说。可否请陛下允许臣去见父亲最后一面?”
她都做好了被晏望宸拒绝,然后同样被抓进大牢的准备。
可晏望宸却说:“跟朕来。你们几个,在门口守着。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去。”
说罢,他转身朝天封狱的大门走去。
宋温惜怔住,反应过来后,立刻跟了上去。
她跟在他身后,走进狭长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阴冷潮湿的味道。宋温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晏望宸侧头看向她,冷声问:“沈世子要劫狱,怎么不多找些人手?”
宋温惜吸了吸鼻子,道:“此事与别人无关,我不想连累别人。”
何况,人越多,越惹眼,成功率越低。
虽然,她一个人成功率也低。
走到关押淄阳王的牢狱前,门口还有两个守卫。
“你们退下吧。”晏望宸对守卫道,“钥匙留下。”
待两个守卫离开,晏望宸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轻笑一声,道:“这两日闹得这么大动静,应该不会有人怀疑了。”
宋温惜一愣:“什么?”
晏望宸没有解释,而是打开了牢狱的大门,道:“进去吧,你父亲还在里面等着你。”
淄阳王知道她要来?
宋温惜有些诧异,但她来不及搞懂晏望宸的话,便连忙冲了进去。
走到最后一个牢狱的时候,宋温惜终于看见了淄阳王。
但同她想象的凄苦狼狈模样不一样,眼前的淄阳王,坐在藤条编制的椅子上,翘着脚,喝着小酒,哼着小曲儿,正惬意地看着兵书。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点心和下酒菜。
“父亲?”宋温惜眉头紧皱着,疑惑地喊出声。
淄阳王抬起头,看见她,平静地道:“你来啦,坐。”
“父亲这是……”宋温惜心中一紧,难道是行刑前的最后一点优待?
她嘴唇颤抖,转过身,立刻就朝走过来的晏望宸跪下:“可否请陛下开恩……”
晏望宸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问:“你这是做什么?朕同淄阳王不过是做戏。”
“做戏?”宋温惜抬起闪着泪花的双眸。
淄阳王见宋温惜还未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解释道:“温淮,行刑不过是为父配合陛下演场戏而已。”
宋温惜听了,心中先是一松,然后又是一阵劫后余生的委屈:“为什么要演戏?”
“朕怀疑,禁军之中有叛徒。”晏望宸开口解释道,“先前你的住所,门口分明有禁军把守,可小鱼还是无故失踪。朕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判断是谁,于是只能作罢。”
宋温惜的大脑飞速运转,还是有些不明白:“可是……这与将我父亲斩首有什么关系?”
“萨疆一族一直盼着本王被陛下杀死,这样他们就有机会能攻下临川城。”淄阳王回答道,“所以,明日,萨疆人必会来刑场,亲眼看到本王被斩首。”
“但是。”晏望宸道,“朕并不会杀淄阳王。”
宋温惜一怔:“为何?”
“因为,萨疆马上就要战败了。”淄阳王唇角勾了起来,“本王又不是真的莽夫,怎会不留下后路,便私自回城?”
“萨疆要败了?”宋温惜蹙眉,她垂眸想了一瞬,脑海中划过一个名字:“林霜?!”
“正是!”淄阳王得意道,“这林霜,倒真是个当将军的好苗子,箭术又极好,对付萨疆,很是得心应手。”
“前线已经送来战报,萨疆溃不成军,林霜正在清扫逃跑的余党,不日便能大胜回城。”晏望宸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明日斩首前,会有快马传来军中的好消息。届时,朕便会刀下留人。恐怕萨疆人和禁军中的叛徒,都会按捺不住,纷纷动手。”
宋温惜渐渐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