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红色铁锈壳寸寸龟裂,眼见已经支撑不住人,形势陡转直下,众人手忙脚乱。
“地下河这么还有浪啊!这他妈也太浪了吧?”我顶着风喊道。
“人家浪催的你管不着,想想吧这么办啊!”
“快跑吧,沿着绳索爬回溶洞去!”
话音刚落,就见来时那边铁锈壳好像被无数只手同时拱起一般,炸裂成无数块,黑红交夹的鱼群在淤泥冲腾跃而起,像炸裂一般四散涌去。
竟然是鱼?
由于鱼群混杂在一起,看不清他们的大小,体型应该不太大,大的不过手掌大小,小的可能就只有一指长。但架不住人家数量多,铁锈壳应声而裂,它们从淤泥中钻出,向我们翻涌而来。
众人最开始还只是慢慢向港口退,但到后来已经是在撒蹄子跑了,因为脚下也开始钻出这种红色的鱼。
并且最重要的事,鱼钻出来的同时,我们感受到了小腿的剧痛。
“还他娘的是食人鱼!”
一群人跟兔子似的,边蹬腿儿边跑命,顶着河面上刮来的风,向唯一一艘完好的船跑过去。
这时候已经不需要谁来指挥了,大家都知道那艘船是唯一活命的地方。风刮得海船飘飘荡荡,好在缆绳还够结实,死死将船固定在港口中。
身后传来杀猪一样的惨叫声,是跑得慢的人被红鱼亲吻呢。好在我早已经积累了丰富的逃命经验,在发现情况不对的第一时间就悄悄拉着重阳注意自己的站位,争取站到最方便逃命的位置。
我和重阳是第一批逃上船的人,船舶随着越来越大的风在河面上起伏不定,我勉强稳住身形,抓住身后爬上来的人,等到大家都上得差不多了,才仰面躺在甲板上大喘气。
李元一讽刺道:“行啊宁川,难怪活到现在,有点儿本事啊。”
我呵呵一笑:“低调低调,没个一技之长傍身,怎么敢出来闯荡江湖。”
我感觉脸上湿漉漉的,摸了一把,竟然是水:“刮大风也就算了,竟然还下雨,咱真的是在地下河吗。”
摸着脸上红色的雨水,河面上刮来的风仍旧没有停歇,赵风道:“大郝,点一下人都在不在。”
大郝就是那个嘴欠的黑胖子,赵风叫他大郝。这人正抱着腿在地上哼哼唧唧呢,勉强站起身来数了一下:“少了一个,小赵。”
“我看见小赵被陷进淤泥里去了,我从他旁边经过的时候就只剩一只手在外面了。”瘦子低声道。
就这么死了?
小赵存在感不高,我对他也没什么印象,但也难免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但李元一不同,他听完只是点点头:“伤员有哪些?”
大郝自己举了手:“还有陈博士和老高。”
仨人中大郝和陈起涌是轻伤,都只是被红鱼咬了几口,但那个叫老高的中年人情况就惨多了,一条左腿已经血肉模糊,和右腿比起来明显瘦了一圈。
老高咬着牙道:“我一脚没踏稳,陷进淤泥里面去了,脚提出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大郝拿出药物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老高躺在甲板上呼吸声很沉重,赵风问他:“还撑得住吗?感觉怎么样?”
老高勉强一笑:“死不了,不就是被撕了几块肉吗,血止住了就没事儿了。”
“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大郝从他左腿伤口中用镊子夹出来几条红色的鱼,已经闷死在伤口中,都只有小指那么大:“这玩意儿也太疯了,就是把自己闷死也要往人肉里面钻。”
老高嘶地一声:“再找找,别包在伤口里面就真的好不了了。”
大郝拿镊子在他伤口里翻来翻去:“知道了知道了。”
老高实在疼得忍不住了拿右腿一脚踹在大郝满身肥膘上:“狗东西轻点。”
见老高状态还行,一群人就开始凑在地上围观那几条红色的鱼,这种鱼从来没有见过,头是锥子形状,牙齿尖锐,遍体通红。
“反正啊,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赵风一脚把几条死鱼踹进水里。
这时候河滩上已经看不见完整的地面,连淤泥都看不见,只能看见无数红色的鱼在翻涌,涌向河面,在水中就好像烧沸了一样拼命折腾。
重阳看了一会儿,小声道:“它们在吃自己的同类。”
我点点头,这是无法避免的,在这种地下环境里面,任何可食用的东西都是必需进行激烈竞争的生存资源,包括自己的同类。
细小的雨水落在脸上,像是雾汽一样,波浪一股一股从河流远方的黑暗中涌来,带动船舶上下起伏。
众人下到船舱中,赵风感叹道:“我算是知道这些船的用处了,岸上根本活不了人啊,只能住在水面上。”
我们打算先在船上暂时休整一下,等到鱼群散去了再作打算。
赵风看了看老高的情况:“明天让大郝送你回去,你这个情况不适合再继续走下去了。”
老高也不是逞强的人,自知左腿伤成这样就是在找死,也就带着歉意点点头:“给赵哥添麻烦了。”
赵风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咱俩谁跟谁啊。”
外面的风声渐渐小了下来,但潮水仍旧一股一股,鱼群翻涌的声音也不再那么激烈。
在船舱这样的阴暗环境中,很快就闭着眼睛睡了过去,只留大郝和瘦子盯着。
睡了不知道多久,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半夜,我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我朦朦胧胧爬起来,把手电筒打开,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船舱的角落里发出来。
我一看盯着的大郝和瘦子,那俩人正背靠背打呼呢。我拍了拍重阳小声道:“醒来,有奇怪的声音。”
这是第三次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了,每一次都有不同。重阳很快醒来,李元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睁开了眼睛,三人对视了一下,显然都听到了角落里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就好像是一种密密麻麻啃咬的声音。
听得我头皮发麻。
几人轻轻站起身来,尽量避免打草惊蛇,向那个角落摸过去。靠近之后,发现那个角落里睡的是老高。他腿受伤之后就一直在这里休息。
我将手电筒照向他,老高安安静静睡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老高的形态显得很奇怪。
他的下半身太干瘪了。
我将手电筒意向他的下半身,只见他的腰部以下,衣服里面,只剩下一张半透明的人皮,里面包裹着什么密密麻麻的东西上下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