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荣街上,卖菜的小贩、卖杂物的货郎,热腾腾的包子、馄饨摊、烧饼摊,叫喊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贾瑛不在的这半年,贾家这边一直平安无事,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贾珍、贾蓉父子和贾琏一直忙着新宅的事,海量的银子撒出去,新宅也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
如今的宁荣街成了名副其实的贾家街,比之前更加气派。
因这几日蒙古人在京城生事,贾母不让宝玉出门,连家塾也不用去了。贾宝玉心中甚是畅快,每日不是去东府与秦可卿的兄弟秦钟厮混,就是去梨香院陪宝钗说笑解闷。
宁荣两府之间留有一条街巷,可直通贾家后街。
从宁国府出来,贾宝玉便坐着马车来到了后街上的梨香院门首,看门的薛家小厮认得马车,连忙迎了进去。
一跨进后院大门,贾宝玉便是一怔。
薛姨妈正房门外,薛蟠正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贾宝玉愣了一下,还是轻步走了过去:“薛大哥。”
薛蟠没有抬头,只是习惯地应了一声:“嗯。”
贾宝玉:“薛大哥,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我去和姨妈说。”
薛蟠只是摇了摇头,仍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贾宝玉望了望他,走到门边,把门帘轻轻掀了起来。
还没进门,贾宝玉就又怔住了。
薛姨妈正坐在椅子上愣愣地出神。
又见薛宝钗眼上也有哭泣之状,便走了进去,宝玉:“请姨妈姐姐安。姨妈,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薛姨妈本想答话,喉间这时又哽咽了,终于泣着说出了一句:“宝钗,请你宝兄弟坐下。”说着眼泪便断线般流了下来。
薛宝钗连忙低了头,眼睛也湿润了。
薛蟠这时走了进来,跪了下去:“千错万错都是儿子不孝,母亲若伤了身子,儿子百死莫赎!”
薛姨妈拿着手绢又揩了眼泪:“我不想再听这样的话。弄丢了祖宗的荫封,你打算如何撑起家里的买卖?你说!”
薛蟠愣在那里。
贾宝玉望向薛宝钗。
薛宝钗眼中闪着泪:“因为香菱的事,哥哥被革去了挂在户部的职名。”
薛姨妈接着说道:“孽障,到底作出祸来了。饶着坑了他自己还不算,还连带了他妹子......”
贾宝玉一惊:“怎么?宝姐姐......”
“这不把祖宗的荫封也给丢了,宝丫头待选的事......不也就......”说到这里,薛姨妈眼中又滚下泪来。
贾宝玉:“姨妈不用担心,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啊!”
屋里立刻鸦雀无声。
薛姨妈停住了哭声,转过泪眼望着贾宝玉。
薛蟠跪在地上,抬起了头,两只眼睛定定地盯着贾宝玉。
薛宝钗两眼闪着光,也定定地直视贾宝玉。
贾宝玉:“你们怎么了?都看着我作什么!对了,方才在东府听珍大嫂子说,二哥哥这一两日就回府了。到时候我同二哥哥说一声,保管薛大哥官复原职。”
薛姨妈望着贾宝玉:“这、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贾宝玉摆了摆手:“姨妈日子长就知道了。别说是虚职,就是实缺,也就是二哥哥一句话的事。算不得什么......”
正在这时,袭人满头是汗地闯了进来,随即惊呼一声,连忙转过身去。
薛姨妈最先反应过来,一指薛蟠:“还不滚出去!”
薛蟠哼了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薛姨妈:“这个孽障!”又对袭人问道:“可是老太太找宝玉?”
袭人转过身来,先向薛姨妈请了安,这才对宝玉说道:“到处找你呢!快回去换衣服,东府二爷回京了......老太太、太太和姑娘们都过去了......快走吧!快呀!”一边向薛姨妈做了个歉意的表情,拉着宝玉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