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亭镇是大齐国最南端的镇,再往南是禹江,过了禹江就是大楚国的地界了。
三亭镇没什么住户,只有一些军户。当年人皇分封天下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密林。大齐王为了守护边境,就派手下的一个偏将带了一队禁军过来屯田,世代驻防。头几代的军士还是很有战斗力的,毕竟那时候天下未定,各国都在打仗,说不定什么时候大楚军就渡江了,得提防着。后来大楚和大齐结了盟,这处所谓的边军也就成了摆设。又过了几代,虽然名义上还是边军,实际上战斗力已经和老百姓无异了。
而且还是吃军饷,不干活的百姓。
不用劳作,不用打仗,每天望天等死谁都会觉得无聊。无聊就要想办法娱乐,这个比渔村还穷乡僻壤的地方当然不会有窑子,所以赌就成为了这个镇上的主要娱乐方式。赌大小的,赌单双的,赌长短的,什么都赌。反正钱粮是上面拨下来的,这个月输没了,忍一忍下个月又来了,也不至于饿死。
正月里连出操都不用,整个镇子是十室九空一挤,全凑在一起赌钱。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十室全空校场挤。整个镇子上的男女老少都挤在校场里巴望着,等着里面的人往出传消息。
“半决赛甲组,赵副将四五六十五点。吴主簿四五五十四点。赵副将胜!独得甲组所有银子共计40两!”
人群顿时一阵喧闹,赵副将的亲戚朋友都是笑容满面,与之相反,和吴主簿交厚的人则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正在举行的一场激动人心的比赛,最后的胜利者可以得到总计一百两的巨款,有了这些钱就可以去泗阳活动一下脱了这军籍,或者调动到别处去。自己这辈子已经过了一半,但是孩子们还小,只当是为下一辈人挣出路了,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样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兵。众人正在议论,通报的人又出来喊道:“半决赛乙组,李镇守一六六十三点。白发小子二六六十四点。白发小子胜!”
“竟然又胜了,运气真好!”“不是猛龙不过江啊,人家没两下子能拿出二十两当红利组织这比赛?”
这次的议论声比上一次还要大,原因就是,这个白发小子不是本地人,而是一个外来户。这一百两银子要是让外人得去了,所有人的希望全得落空。
校场上的高台上,望海站在左边,后面空无一人。赵副将站在右边,后面站着刚刚被淘汰的十五个人。望海看了看,咳嗽了一声,说道:“要不咱们就不比了吧,你们让我拿着我最开始赢的二十两走,这四十两还给你们如何?”
刚刚败在望海手里的李镇守越众而出,红着眼睛叫道:“你当我们输不起么?想拿钱走?行啊,赢了这把你拿一百两走!”其他人也是点点头,支持这个决定。下面老少爷们都看着呢,真要是听这个白头发小子的办法,那以后怎么做人?
望海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拿起了骰钟,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出手吧!”
赵副将深吸一口气,把骰钟拿了起来,李镇守查了一个三二一,俩人一起晃动骰钟。十息过后,李镇守叫了一声落,俩人同时把骰钟放在了桌上。
“谁先开?”望海挑挑眉毛问道。
“同时开!这样公平。”赵副将观察望海很久了,发现望海每一次都是后开,而且每一次都比对手大一点。心里琢磨着这里面肯定是有勾当,于是说了一个同时开。
“好,还是请镇守大人查个数吧。咱们一起开。”望海无所谓的说道。
“二位听好了!”
“三!”赵副将吞了一口口水。
“二!”赵副将攥着骰钟的手紧了紧。
“一!”赵副将一闭眼,把骰钟霍的一下抬了起来。睁眼一看,是三个六,一下子笑开了花,指着自己的三个六叫道:“给钱!给钱!三个六,你还能比我大了?给钱!”
望海没应声,赵副将伸头一看,望海的点数是十九点,一个骰子从中间劈成了两半,一下从三个六变成了三个六带个一,正好多出了一点。赵副将从大喜转为大悲,脸上的表情一边喜一边悲,扭曲了。
谁也没想到这白发小子会有这么一招,输的这个窝气啊,眼看着一百两银子就要被人拿走,赵副将不干了,抱着自己这边的银子叫道:“这不能算,你这是玩赖!哪有把骰子撞两半的。你有一个骰子坏了,那就是十二点,比我的十八点少,我赢了,钱给我!”
“不能这么说吧,谁也没说不能把骰子撞两半啊,你要是有这道行,你可以撞碎俩啊,那你就是二十点了,你不就赢了?”
这句话把赵副将说的没词了,有些颓然的把怀里的银子放下,再次不舍的看了一眼,就要转身下高台。
“等等!”望海环顾了一下,见台上台下的人都是面有怨色,这钱拿了也是不好,出声叫住了赵副将几个。
“我还是拿我的二十两,这八十两你们拿回去。”望海从自己面前的银子堆里拿出两个银锭,剩下的都推到了对面。
“你这小子是在羞臊我们吗?你赢了就拿去,不要在这废话,再废话挨了揍,可不要说我们欺负人!”
“我没这意思,我是因为没了返乡的盘缠这才和镇里的人赌的,没想到赢的次数多了点,惹了众怒,才有了这场比试。这二十两够我回乡了,剩下的钱你们还是拿回去吧。”望海这话说的诚恳,一点不情愿的意思也没有。台上的几个人对视了一下,还是李镇守说话:“真是这样?”
“真是这样!你们要是不要,我就把这八十两银子从这台上扔下去!”望海说着就要抓银子往下扔,台下的人一阵欢呼,都是往前凑,李镇守连忙把望海的手拉住,道:“信了,信了,千万别扔,这要是把谁踩着踏着,多不好。”说着对旁边的几个人一努嘴:“你们几个还不把钱拿回去?”
众人连忙应声,一人拿了五两。李镇守拉着望海的手笑道:“小兄弟真是大方的很啊,而且赌术精湛,佩服佩服!老哥家里是开酒肆的,不如赏个脸,去老哥家里喝一杯?咱们在研究研究这赌里面的勾当?”
其他人也是应和着,都要有点表示。这个说家里是开肉铺的,要给望海拿两猪脚解解馋,那个说是开裁缝铺的,要给望海做身衣裳。望海听的头都大了,心想人家这边军倒是做的好,家里还都有营生。想了想还是拒绝道:“各位大哥太客气了,小弟着急返乡,就不叨扰了!告辞告辞!”
众人都是一劝再劝,正在拉扯之际,一个穿着甲胄的小伙子跑上了高台叫道:“各位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对面桥上过来一队大楚兵,都拿着武器,凶神恶煞的!不是咱们相熟的那拨人,看上去可不是过来赌钱的!咱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