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九章 赏花灯

“真是美人啊,”

已经不知从云台那儿出来多久了,白锦儿却还是时不时就来一句对刚才那些舞姬歌姬们的赞叹。

听的陶阳都奇怪了,

难道自己娶的是个男人?

“你要真这么喜欢,要不我带你去鹤仙楼?”

“啊!可以吗!”

“……”

陶阳冷着一张脸,

“不可以。”

“嘁,”

白锦儿灿烂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让我白白高兴一场。”

“你,你还真想去啊?”

“对啊,怎么啦?”

“……你一个女子,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谁说女子不能去了,男子和女子都不避嫌了,难道女子和女子还要避嫌么。”

“……”

这么说,总感觉有点道理……

不不不,

陶阳赶紧把这念头从脑海里剔除,可不能被白锦儿的歪理说服了。

“咚!”

“嘶!”

白锦儿捂着脑门,

“说不过就打人!”

四兽大灯将要从长安城四条大道入城,最后汇聚兴庆宫前——虽然此时兴庆宫中早已无圣人,

但对于长安人来说,

长安,依旧是长安。

陶阳和白锦儿混在要去观灯的人群中,如同河流中迁徙的鱼群,缓慢却目标坚定地朝前去。

两人的手十指相扣。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去上元灯节吗?”

“当然记得,

你当我是小傻子不成。”

白锦儿牵着陶阳的手,语气轻快。

“上元会啊,虽说端阳,中秋,乞巧都很有意思,但是果然还是上元最有意思。”

“是吗,

我怎么记着那时候叫你来上元灯会,你都不大乐意。”

“哎,有吗?”

“方才你不还说你不是小傻子么,怎么这会儿,就变小傻子了?”

“嘿嘿嘿,”

白锦儿挠了挠头。

“这点小事你都一直记得,也太记仇了吧。”

“哼,我记得的事情多着呢。包括以前那个,那个总是偷偷看你的小子,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谁啊,我倒是知道你整日都光明正大的看我,难道还有别人在看我嘛。”

“有,

就那个,叫什么小景的。”

“啊......”

白锦儿拽了拽陶阳的手,看向他。

“小景,去世了。”

“嗯?”

这话说的陶阳瞪了瞪眼睛,一副吃惊的模样。

“如何?这是怎么回事?”

白锦儿叹了口气,将她曾经到长安途中听见的那件事情和陶阳说了。男人听完,也忍不住唏嘘。

“唉......

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啊,”白锦儿的目光投向前方,有不少好像他们这样的夫妻,也一同朝一个方向走。灯火入昼,

穿梭在其中听闻着鼎沸人声,

比之烟火缭绕的佛寺,似乎也有让人心神宁静的作用。

“虽说我以前便有这样的感觉,

但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我愈发这样觉得了。那就是珍惜眼前人,真是很重要。”

“是啊。”

陶阳应了一声,

两人没再说话,却无声胜有声。即便只是短短的两个字,白锦儿知道,他是最明白自己的。

“看!是不是那灯!”

金光门之外,已经能遥遥能见到那鳞爪俱全的龙形花灯,并非盘虬,而是身形俱舒,

若有腾云之能,倒是和真龙没有什么区别了。

白锦儿带着陶阳往前跑,

穿过了人群,不会儿就来到那青龙大灯之下。

两边除了灯,还有不少杂耍卖艺之人;今夜游人兴致高,能得的赏钱都会比平常多上不少呢。

白锦儿抬头,

她站的位置正好能望见青龙大灯的腹部,宛如一匹用灯火编织成的绸练,正在她的头顶流淌。

“哇——”

这还真是头一次了,

头一次看到这样的花灯,

灯辉撒进仰头张望的白锦儿双眸中,陶阳看着,眼中满是温柔。

“灯行——避让——”

“过来些,花灯游行开始了。”

陶阳把白锦儿拉到了一边,看着架着花灯的车,缓缓向前行去。

白锦儿的目光还追着花灯前去的方向,

那惊艳之情还残留在眼中。

她原以为锦官城,她从前见到过的那些灯就已经能叫作巧夺天工了;可今日眼前见到的这一尊,才真是如天上的工匠的,才能造出这样的灯吧。

“我们跟在后面吧。”

长安城四方对应四兽,

四兽所立长安城,浮动在灯海之上——青龙扬腾,白虎豪行,朱雀展翅,玄武俯卧,

溢彩流光中,原本镇守四方的神兽,

都驾到长安,赐万民安福。

那些跟在后面攒动的人头,看起来是如此的平凡和渺小;但这些攒动人潮汇聚而成的河流,却更像是四方神兽的载体,

白锦儿和陶阳混在其中,

彼此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麻姑垂两鬓,

一半已成霜。天公见玉女,

大笑亿千场。吾欲揽六龙,回车挂扶桑。

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觞。富贵非所愿,与人驻颜光。

啊~与人驻颜光~”

“唱什么呢?”

洗漱完毕的陶阳推门进来,一进门,就看见支着脑袋在窗台上的白锦儿,遥望着远天。

他微微一笑,迈步往女儿的方向走来。

“短歌行,怎么样,好听吗?”

“又是你店里某个醉汉,醉后吟的?”

“是醉汉没错,”

白锦儿脑袋往后歪了歪,看向陶阳,

“不过那个醉汉,可是我最崇拜的醉汉了。”

“最崇拜的醉汉?”

陶阳盘腿,在白锦儿身边坐下。

“崇拜醉汉做什么?”

“因为不是一般的醉汉,

是天底下,最有才华的醉汉——”

陶阳轻笑着,左手勾起白锦儿一缕垂发;他从来不会对白锦儿偶出的怪异之言追问到底。

“既如此,你再唱一遍与我听罢。”

“好啊。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

“三郎,”

“嗯?”

一起卧在地上的两人,陶阳忽然听到白锦儿开口,

“你知道吗?

大唐,还没有到最鼎盛的时候。”

“嗯?”

“还要再过几十年,”

现在早已不是唐了,陶阳心里知道。但他没有出口,而是静静地听身边的人说话。

“再过几十年,

长安便会成为真正睥睨万国的大都市。而无论当今的神皇,还是几十年的圣人,

都会被史书牢记,流传千古。

即便在那之前,和之后,

还要,经历一些事情。”

陶阳侧目看向白锦儿,她仰着头,清亮的月光洒满她的整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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