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福妾(清穿) 第23节

两辈子就认这一个。

可惜,如今她这枕边人俊是俊,却得小心伺候,可不敢随意砍了。

“二爷,我只盼着家里和睦,阿玛额娘祖母弟妹都康健,至于平日里一根簪子、一件衣裳、偶尔拌点嘴,又算得上什么?这都是小节,我混不在意。”

身边伺候的人都远远地侯着,程婉蕴大着胆子趴在太子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私语,“二爷,您听了可别笑话我,我待他们好也有自个的私欲,并非不求回报的。我不过想着外头人情往来都需经营,家里亲情血脉难道不需要经营么?人心皆血肉化作的,哪怕血脉相连,也是渴求付出有回报的。父母爱我,也盼着我日后能孝顺敬爱,因此,我平日里乖顺大度,也是盼着父母能多爱我几分,姊妹也能敬我……”

胤礽下意识拿手臂托住她的背和臀,把人抱得更紧,听得她的话微微一怔。

他倒是从未想到这一层。

父母亲情也得小心经营,既要付出才有回报……听起来心酸万分,却又好似有几分道理,正切中了他的心!他与皇阿玛,或许正该这般相处……

程婉蕴上辈子却是深深体悟过了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即便是父母的爱也是有条件的,或许这世上也有那等顶好的父母,爱子之深切不求回报,但她没能遇到,因此这辈子她格外珍惜、珍视,也格外费尽心机的经营着家庭亲情。

这样有来有往的爱,或许更适合她吧。

两人吃完烧烤就卧在竹榻上看星星,头挨着头认北斗七星在哪儿,荔枝酒倒了满杯,他们拿杯子轻轻一碰,相视一笑。

等真正回去安置的时候,三更都过了,胤礽睡不了两个时辰就又起身了。

但他不知怎的,却没有半点疲累。

“何保忠,你说怪不怪,睡得晚了,倒觉得精神头比往日还足。”太子站在那儿让人伺候穿衣服,望着里间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帐子,眼底都是温软笑意。

可不是么,何保忠一边赔笑一边在心底翻白眼,您呐,就跟那好不容易逮了个书生,狠狠吸上一晚上阳气的狐狸精似的,能不精神么!

但胤礽起来的时辰还是晚了点,吃早点的时候咪咪又蹿到他膝上乞食,他没忍住,拿条鱼干逗得咪咪都人立起来,大尾巴甩呀甩的,还抱着他腕子吃得呼噜呼噜,他禁不住笑起来,等咪咪吃完一根,又抱起来颠了颠重量:“呦呵,又胖了。”

咪咪仿佛抗议般喵了一声,火速叼起桌上剩下的鱼干就跑。

胤礽瞧它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和胖嘟嘟的身子就好笑,真不知怎么回事,阿婉养的东西都胖得很,门口那几缸子鱼圆得跟球似的,许久不见,他险些没认出来是原来那几条长身长尾的小锦鲤苗子,还以为养牲处又得了什么新品种。

这用早点兼顾撸猫又耽搁了会儿,他胡乱吃了几口早点,便忙往上书房赶。

何保忠眼尖,发现太子爷腰间别的泥金折扇,底下挂的扇坠子换了,扇头穿了五彩丝线,底下系了只黄琥珀雕的猫儿。

他眼珠子一转,快走两步向前:“爷,奴才听说程格格午点要了什么鸡肉卷饼,您下午不是要上骑射课,要不奴才叫膳房也进上几个给您垫垫?”

胤礽想了想:“成,多要几个备着。”

他知道程婉蕴要的东西肯定不是正经宫里头做的饼,她的做法吃法指定不同,上书房里那么些阿哥,若有见新鲜要尝尝的,也好分一分。

如今,托了逃学受罚的福,他和兄弟们之间的关系倒比从前要近些。

上回他就在上书房泡了一回蜜桃乌龙茶,就被老三、老四一人要去半罐子,回头吃完了说好,老三还舔脸跟他再要来着,胤礽从此之后就交代何保忠,再也不许往上书房带程格格窖的茶叶了,就拿寻常的龙井得了。

穿过南花园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娇娇的声音:“太子爷。”

他扭头一看,唐格格穿戴鲜亮,提着宫灯,亭亭玉立侯在小石甬道边。

这会儿天都没亮……接连被堵了几日,胤礽心里有点烦了。

他脚步不停,何保忠就会意了,使了个眼色便有个太监过去替太子爷打发了。

胤礽就弄不明白,唐格格刚来的时候也算乖巧的,最近怎么也爱生事了?他没有发话,那是因为杨格格刚没,他也不愿意太拘束了其他人,可却不是纵着的意思。

瞧瞧阿婉,就从来不干这种事儿。

哪怕他无缘无故冷了她一个来月,她也一不抱怨,二不生事。

等等。

胤礽猛地刹住了脚,在后头紧跟着的何保忠差点没撞上去,吓得他使劲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对啊,阿婉怎么就不怪他呢?她怎么能不怪他呢?

很是纠结了一会儿,胤礽又突然想起,方才唐格格那一身时新的宫装,穿的戴的比阿婉都好不少,他忽然就明白了。

他往常去后罩房次数本来就多,为了不扎眼,这赏得就少了些,可惜还是叫皇阿玛点了名,他索性才冷了她一段日子,指不定阿婉以为她不得他喜欢呢,哪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嗯,是他的错,是他的错。

于是他又紧走了两步,一回头想吩咐什么,一回头见何保忠像个肉饼似的趴在地上,不由气结道:“你这趴地上找什么呢!地上是有金子还是银子?”

“……”何保忠内牛满面,他腰闪了!

第28章饼子

程婉蕴足足睡到快晌午才起来。

青杏生拖硬拽,生怕她连中午都睡过了,甚至都提前担忧起来了:日后有了太子妃,格格这晨昏定省可怎么办呀?

程婉蕴其实也不是不能早起,但现在又没有要早起的事情,那么早起来一上午的时间都不知道怎么消磨,还是睡过去最好。

而且这宫里的人,都喜欢上午串门的,下午多热啊!结果她一上午都在睡觉,好几次唐格格叫小宫女过来探探口风,说要过来串门都铩羽而归。

程婉蕴不是不是喜欢唐格格,就是唐格格会弹琴,她不会,她爱做饭,唐格格又不会了,两个人坐着又没什么共同话题,她特别容易犯尴尬症。

王格格自从怀孕以后就安安静静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坚决杜绝什么外出滑倒啊、落水之类的戏码,李氏那边也告假不去请安了,李氏大大方方地准了,太子爷也恩准了,让她好好安胎。

王格格便正式开始宅家,她也厉害,竟真的忍得住,连与唐格格屋子相连与共的院子都不去逛了!

听说王格格是个运道顶顶好的,如今不仅得太子、李侧福晋看重,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心疼她,自上了身起,都没让她怎么吐过,每天胃口大开,凌嬷嬷和李侧福晋都说她是有大福气的人。

有子在身万事不愁,哪怕整日闷在屋子里,王格格每天也是乐乐呵呵的,领着宫女做小儿衣裳鞋袜,还拆了不少旧衣服做尿片子。

唐格格也不敢多去找她,一则看了忍不住妒忌,谁不妒忌啊?王格格怀的很可能是太子爷的长子!

哪怕是女儿,也是长女,那都是不一样的。

唐格格夜里每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都不禁酸溜溜地想,王格格这是走了哪门子的运,明明以前都是一起当奴婢的,怎么她就没这个命呢。

二则也是怕担责,万一有什么,她这条命就是赔了都不够。唐格格虽然有些着急羡慕,想多争些宠爱,但好歹也不算全无脑子,对自个还是惜命的。

今儿早上太子的脸色她看得清清楚楚,小太监来打发了她,她也就明白了。

程格格她争不过。

她原先就打听过,她与王格格来之前,程格格是极得太子爷心意的,后来才被她们俩分去了宠爱,唐格格本以为自己能有一席之地,但显然不过是镜花水月……

回到屋子里,她靠在美人榻上长长地叹了口气,伺候的宫女小心翼翼过来道:“格格,程格格那儿还没起呢。”

你瞧,这宫里,也就程格格敢这么恃宠而骄。

这都什么时辰了呀?

但毓庆宫里还没有太子妃,只要太子爷不发话,李侧福晋便也不敢发话,其他人更不敢找程格格的麻烦了,唐格格心里明白,她摇摇头:“我这几日都不出门了。”

她生怕真叫太子爷厌了,可是她如今又该如何呢?王格格有孕,李侧福晋有权,程格格有宠,那她呢?唐格格有些茫然无措,不知往后日子该怎么过。

程格格又得宠的事儿像一缕春风,吹遍了毓庆宫上上下下。

李氏最近全神贯注紧盯着王格格那一胎,程格格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她便撂开手了,已许久不曾叫人盯着了,谁知昨个儿太子一回来就往后头去了。

金嬷嬷一脸发愁:“成日蹦跶的是唐格格,怎么却让她起来了……”

李氏头也没抬,桌上摆了两盒燕窝,都是她挑出来的上品:“这些都给王格格送去。对了,膳房那边还有没有上好的乌鸡?让他们拿我的银子去庆丰司瞧瞧,选二十只上好的,先别杀,拿笼子装了活养着,每三日给王格格杀一只煲汤,才新鲜滋补呢。”

乌鸡这东西对孩子好。

“我的主子!您这么为王格格打算做什么?”金嬷嬷气得跺脚,屋里没别人,她压低嗓子说,“她前几日拿了银子去找了凌嬷嬷,借着请平安脉的功夫,把您赏的东西都叫太医背地里查验了几遍,而且,每顿饭前都叫不同的小太监先吃一碗,她这么疑咱们,您还全心全意贴着做什么呢!”

王格格有这疑心说明不笨,但李氏送的确实都是好东西,没动过一点手脚,所以太医也好,小太监也好,都没吃出什么毛病来。

别说王格格肚子还没显怀自个先圆润了不少,就连她身边的几个小太监都吃得红光满面,胖了一大圈了。

李氏端过茶碗,笑道:“这样才好呢,记着,把这事儿悄悄地宣扬出去。”

往后她就是有了什么事儿,也跟她无关了。

金嬷嬷唉了一声,又忽然想起:“那程格格那头……”

“姆妈,我这还抄着经呢。”李氏的语气平静无波,“她甭管得宠不得宠,与我有什么相干?我是能拦着太子爷不许宠她,还是能像对付杨格格似的对付她?太子爷还留着抄经的差事给我,就是要我继续安分守己呢。”

经过康海柱那件事,李氏这段时间谨小慎微,她看得分明,王格格虽有孕,太子爷去她那儿看望的次数却不多,而程格格哪怕无宠的那段时日,何保忠可没有一天不盯着后罩房的,太子爷在防着谁?更重要的是,对她而言,如今程格格得不得宠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王格格这一胎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降生。

这样好的机会错失以后,她就彻彻底底输了,再难翻身!

“这孩子与我有缘,我当初诊出喜脉的日子也是初二,”李氏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彩,喃喃自语,“真好,真好……”

金嬷嬷低下头不说话了,虽说是自己打小伺候长大的孩子,但李氏如今的样子还是让她有点背脊发凉。

忽然,门外帘子响了一声,春涧进来福了福:“主子,柳儿已平安出宫去了,对着毓庆宫和储秀宫的方向各磕了三个头,说谢主子和僖嫔娘娘的大恩。”

杨格格没了,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统统都回了内务府,李氏着人暗地里四处打点,僖嫔那儿也求了,虽然后头僖嫔特意遣人来说日后不必再送东西来了,这算是断了情了,但总算将柳儿平平安安送出宫去了。

李氏听了回过神来,这才露出点实心实意地笑:“那就好,她也到岁数了,出去了好,银票给她了吗?可别浑忘了。”

“都给了,柳儿本不敢收,奴婢硬塞给她了。”

李氏连连点头:“有银钱傍身,柳儿日后也不必看兄弟嫂子的脸色了。”

她也是才知道,柳儿爹娘没了,回去就得投奔兄嫂,这样总不好白吃白拿受人白眼,宫女能攒的体己也是有数的,李氏想着送佛送到西,可别叫她光身出去。

她刚入毓庆宫时也是个傻子,竟信了林格格那柔弱温顺的模样,结果,她还没将身边的人拢到手里,林格格就开始对付她了。林格格以前还是宫女的时候也是个四处钻营的能手,认了凌嬷嬷当干娘,那会儿凌嬷嬷可是明里暗里都偏着她、帮着她。

她身边连金嬷嬷这样忠心为主的都没有,受尽了林格格的暗算,是柳儿看不过眼,悄悄帮了她几回,否则她就要跟她那可怜的孩子一起到下头跟阎罗王告状了。

后来,柳儿帮了她的事儿叫林格格知晓了,差点打成一滩烂泥,她想尽办法总算把人救了下来,后来柳儿被打发去刷洗恭桶,自能做下粗活,又得罪了林格格被她叫人肆意糟践,她又暗中接济保护柳儿。

虽说那会儿她也存着有朝一日要利用柳儿的私心,但柳儿到底救了她的命,她这时候尽力保她,自然是心底里把柳儿当姐妹来看的。

李氏举目望去,窗外是被红墙金瓦层层围绕的一方碧空,今儿一丝云彩都没有,天色湛蓝就像新烧出来的琉璃似的,透亮。

这片小小的天空,她被永远地困在了这里,但柳儿走出去了。

真好。

李氏被耀目的阳光刺得流泪,她连忙抹了,却又流下了更多。

后罩房里,程婉蕴正跟三宝解释手抓饼是个什么东西,手抓饼的面皮要怎么做才起酥,鸡柳是鸡的哪个部位,为什么春菜要夹生的……

直说得她口干舌燥。

她发觉太子爷来了一回,就把她的食欲找回来了。

她又开始想吃这个吃那个了,或许之前她以为是苦夏,也没留意到心底那一点点不安吧?万一真失宠了怎么办呢?她都没敢问自己这个问题。

或许也可能是睡了一上午饿的,这也很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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