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庭漫步了一会儿,玉筝抬脚向府中的莲花池走去。
她最爱看莲花。
莲花不似日头下的桃花,虽颜色鲜艳却精神欠佳,也不似雍容华贵的牡丹,虽让人流连忘返,却过于娇弱、花期太短。
莲花生的纯洁、生的艳丽、生的让人喜爱,它开在暑热的夏秋之际,即使顶着毒日,迎着风雨,被迫为命运所辗转欺凌,哪怕无法逃避观赏者或游客的攀折,仍能保持最美的姿态。
以前太子初接她回府时,还曾赞过她有如莲花盛开般的美丽笑容,有莲花飘香般的清雅与娴静。
想到太子,玉筝黯然神伤。
原本以为除掉凤七,她就能跟太子恩爱相伴,双宿双飞。
不料半路杀出个殿前大学士的女儿刘凤来,不知为何,刘凤的长相和死去的凤七甚是相似,只是凤七的眼角下方有一颗痣,而刘凤的脸上却没有。
这个刘凤出身高贵,不仅得皇上赐婚嫁给太子做了太子妃,还凭着一张酷似凤七的脸蛋,俘虏了太子的心。
她做了这么多努力,到最后居然给别人做了嫁衣,她怎能甘心!
于是她表面对太子妃各种亲近,暗地里却对其屡次设计暗害,并每次都明里暗里地暗示太子妃:
太子之所以对她宠爱,不过是因为另外一个叫做凤七的女人,她身份再是尊贵,在太子心中也不过是一个替代品。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还特意对太子妃讲了许多连凤七都不知道的,太子为凤七做过的情深似海的事。
可谁知太子妃听了不但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与太子还越加恩爱。
不仅如此,她对太子妃的那些暗害都没成功,到头来反而是计划败露,她被太子罚入了浣衣局。
浣衣局根本就不是人待的,活儿重,还会常被打骂。
除了府里的贵人,还有一些管事、主子跟前得脸的主仆丫鬟,这些人的衣服也是靠浣衣局的人来洗。
她自从进了浣衣局,每日不过三个时辰的歇息时间,这三个时辰里还包括了吃喝拉撒全部。
每天累得像狗一样,她感觉她都快要累死了,而且即便她死了,也没人知道,没人关心她的死活。
想到这里,玉筝脸色难看。
这对她不公平,她对太子一片真情,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怀着满腔的哀怨和凄苦,玉筝的步子停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她已走到了莲花池边。
可惜眼下已入晚秋,莲花落尽,香气消散。
诺大的池面上仅余几片暗黄的莲叶,孤零零地躺在水面上。
一阵已有几分凉意的秋风吹了过来,池边几片金黄的叶子在空中划着美丽的弧线轻盈地飘落到地上,好像在故意戏弄她、嘲笑她、鄙视她……
玉筝红了眼眶,为何她想要的就永远得不到?
她落寞转身,却正好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远远走来。
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将大半身子藏在一颗粗壮的树木背后,静静的看着沈芙蓉带着十月从她不远处走过。
“她怎么来了?”
看到沈芙蓉,玉筝的表情有些隐晦难辨。
当初她和凤七水火难容,没少给凤七使绊子,这个沈芙蓉不知道帮了凤七多少次。
怎么?凤七一死,她就上赶着来巴结太子妃了?
玉筝冷笑一声,还真是农家出身的市侩丫头,见利忘义。
玉筝抿着唇,若有所思地望了沈芙蓉半晌,忍不住蹑手蹑脚地跟在了她身后。
沈芙蓉主仆二人并不知身后跟了尾巴,一路走到太子妃所在的院子。
太子妃的院落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华丽奢华。
眼见沈芙蓉带着十月进了大门,玉筝想了想,悄悄绕经后院潜到了太子妃主屋的后窗下,猫腰蹲在墙根,将耳朵贴近了窗缝。
沈芙蓉带着十月进门时,凤七正懒洋洋的侧着身卧在贵妃榻上。
她一双眼睛细细眯着,秀挺的鼻子,鼻梁上还有着细小的汗珠滴在鼻尖,两腮绯红,像是涂了一层胭脂,分外诱人,滴水樱桃般的朱唇,不点而红,除了肚子,完全看不出她是一位怀有七个月身孕的准妈妈。
太阳透过华丽明亮的屋子,晒在她的身上,一层又一层的暖意从身上慢慢腾起来,她被笼在阳光里昏昏欲睡。
看着跟只小懒猫似的女人,沈芙蓉扑哧一笑:
“看你这面色红润的模样,想来夫妻恩爱和睦,生活美满幸福。”
“周姐姐!”
见是沈芙蓉来了,凤七高兴地坐起身,撩了裙裾就要跳下贵妃榻。
“哎呦,凤七姑娘,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切莫做太大动作,不然伤着腹中胎儿可如何是好。”
十月见状,紧走几步扶住了凤七,把她扶回贵妃榻坐着,又帮忙给她盖好毯子。
“十月,是刘凤姑娘,现在该叫太子妃娘娘才是,可大意不得。”沈芙蓉叮嘱。
十月连忙称是。
“无妨,我方才已把人都遣了下去。”凤七笑道。
沈芙蓉下意识地看向凤七明显突起的小腹上,快走几步到贵妃榻前,坐在了一旁的锦凳上:
“你都这么大肚子了,可要好好安胎,安好了胎儿,胎位才会正,生的时候就会很顺利。”
“见到你啊,我这心里欢喜安定了不少,比什么安胎药都管用。”
凤七兴奋地拉着沈芙蓉不肯松手,两人欢声笑语,说着今年一些有趣的事情,屋子里的空气也是暖融融的。
但是窗外偷听的玉筝,却如坠冰窟一般,忍不住浑身颤抖着。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凤七根本就没有死,太子妃刘凤就是凤七!
怪不得俩个人长的那么像,真是藏的太深了。
玉筝脑中似有惊雷炸响,她瞪大了眼睛死死打量着屋内凤七脸上的每一寸皮肤,忆起的往事密密麻麻像张渔网网住了她,她心里的怒火蹭蹭往上冒,面容扭曲狰狞。
太子一定也早就知道了实情。
怪不得她每次提及太子对凤七的感情时,太子妃都用那双带着深意的眼眸,淡然地看着她,那个时候,她一定像看笑话一样地看着她的表演。
所以这么久以来,她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被她们耍得团团转,却不自知。
玉筝咬了咬牙,手有些颤抖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剪刀。
这是她藏来防身用的,原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