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 欢迎丈母娘 下

折彦冲马蹄北踏,过拉林河后忽遇大雨,他避了半日,不见雨停,心想阿骨打令约之期将近,不敢迟延,冒雨而行,这一番千里奔波,又受了风寒,见阿骨打时已觉不适,议事到半夜,回到西村竟病倒了。

折彦冲自忖病势來得虽快,自己身体健壮,当不至有虞,吩咐不许告知津门,免得扰乱过甚,但会宁的王侯却都有些慌了,纷纷前來探问,宗雄不分昼夜守在外室,连阿骨打也來看视过三次。

折彦冲病倒后诸将都道今年若是出师,只恐不利,不如且待來年。

阿骨打问了几人都不合自己心意,不由恹恹,单独叫宗翰來问:“你看今年是否真的不宜出师!”

宗翰道:“今年雨天來得太频,这已连下了十几天雨了,还不见停,也看不到它什么时候会停,眼下确实不宜进军,但却得准备,无论如何,出师一事不能无限期拖延下去!”

阿骨打精神一振道:“说下去,为何不能拖延!”

宗翰道:“我大金已得契丹虚实,而观契丹边防无所改措,可知辽主至今未将耶律余睹投降我大金一事放在心上,因此当趁其无备,剜其心腹,以成全功!”

阿骨打点头道:“这个你以前说过了!”

宗翰又道:“如今诸将有不愿进兵之语。虽然事出有因,但却已显露我大金最大的隐患!”

阿骨打脸色沉了下來:“什么隐患!”

“懈怠!”宗翰道:“凡人穷困之时必然思变,变则动,动则通,且贫者忘命,忘命者勇,我女真起兵以來所以战无不胜,皇上您妙机神勇固是首因,而士卒悍勇可用也极为重要,但自从我大金得了东京道,忠勇兵将多得封赏,个个成了富翁,如今仅辽阳府一路赋税及辽南每年贡品,已经比我完颜部起事前合部所产多出数倍,这是好事,却也不是好事,好事就是我们财力足了,不必再像以前那样担心三餐不继;坏事就是诸将多有懈怠之心,认为光是眼前这江山便够享用了,尤其是津门开港以后,海外奇货北输如流,许多兵将都开始玩物丧志,皇上您屡倡节俭,但政令下去总成为空文,若一旦豪雄腐化,士卒惜命,犹如契丹,,那我大金还怎么去横扫天下!”

阿骨打哼了一声道:“你说的在理!”

宗翰道:“眼下老一辈余勇尚可用,而年轻一辈多有功勋未建、野心勃勃者,我们当趁兵将劲风未衰,一鼓作气,灭大辽以窥天下,若等人心思安,那时再要振作远征,只怕便更难了,这些天虽然阴雨绵绵,但雨总有停的时候,一等阴云消散,便是进兵良机,这一次我们不但是要胜过大辽,还要激起年轻一辈的雄心!”

阿骨打大喜,抚宗翰背脊道:“有你在此,犹胜国相再生,好好用心,你上面虽然还有几个叔叔在,但论才能,你早已胜他们多多,眼下我还跑得动,等我老得跑不动时,大金元帅之任,非你莫属!”

当下传令,命各部仍备粮秣马,勿让兵器生锈,又派使者前往汴梁催促大宋,准备夹攻。

消息传到辽口,邓肃对曹广弼道:“去年年底我在大辽中京,摒绝它务,一心都扑在耶律余睹的事情上,竟不知大宋出了方腊这样的大害,如今巨疮方除,朝廷如何有力量兴兵北伐,二将军你能设法延缓一二年么!”

曹广弼苦笑道:“大哥就在会宁,我看他未必沒有和你我一般的心思,现在备战之令既已传到,显然是大哥对此也沒办法,连他都沒办法,我便更加束手无策了,这样吧!你到津门走一趟,跟应麒商量一下!”

邓肃当即南下,一路见道路泥泞,地势低洼些的庄稼都泡在水中,心道:“今年只怕会收成欠佳,希望备荒仓能派上用场!”他马不停蹄驰入津门,左右找不到杨应麒,一问才知道杨应麒陪伴皇后大唐括氏到永宁去了,邓肃心道:“凤驾若在永宁,怎么我经过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沒有!”回头來到永宁县,县城里找不到大唐括氏,说是到都在城外防涝,邓肃奔出城外,向低洼处走去,果然见远处拥着一群人,拉了一个杨应麒的幕客问明情由,不禁心中感叹。

原來今年阴雨连绵,辽南受害不浅,永宁河新修的水利甚至有不支的危险,但杨应麒接到灾情汇报后只是吩咐卢克忠、张浩等设法抢救,自己却笑着脸和完颜虎陪在大唐括氏身边。

完颜虎是管农务出身,见那雨接连下了好多天先不安起來,问起杨应麒,杨应麒知道瞒不过她,只好跟她说了实情,又道:“大娘娘好容易來一次,嫂子您就别太操心这事了,这些事情让下面的人担心就好!”完颜虎虽然答应了,但她却沒杨应麒那样深的城府,沒半天就在母亲面前露了马脚,大唐括氏问明实情,将两人都骂了一通道:“我看着这天就不对劲,汉人不是有句话,叫民以食为天么,如今你们是连天也不要,就知道守着我这个老婆子!”

完颜虎被母亲骂得不好受,讷讷说道:“娘你好容易來一次,我不想扫你的兴啊!”

大唐括氏哼了一声道:“扫我的兴,总胜过坏了庄稼人的收成让他们在背后戳我脊梁骨吧!”

杨应麒忙跟完颜虎使了个眼色道:“嫂子,大娘娘说的是,我这就去照看,您陪大娘娘到孤山寺祈福去!”

大唐括氏想了想却道:“我也去看看!”

完颜虎和杨应麒都惊道:“去看什么?”

“去看看淋成什么样子了!”大唐括氏道:“來的时候你们带我看过庄稼地的,我知道哪些地方会受涝!”

“这,娘,把您淋坏了可怎么办!”

“淋坏个什么?”大唐括氏道:“这事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不去看看不放心!”

完颜虎和杨应麒都扭不过她,只好发动辽南军民,把抗灾的事情红红火火地搞了起來,浅演之族,统治阶层和民众相去未远,所以多有恤民之心。

邓肃到永宁时,大唐括氏正领着女儿在阡陌上看庄稼,母女俩都卷了裤腿赤着脚,就像两个农妇,要不是她们身上衣服的上乘料子,以及头上那一顶溅了不少泥水的凤銮,旁人断断看不出她们是大金国的皇后和公主。

凤銮远处高地上搭着一个竹棚,竹棚棚顶显然甚密,一滴水也沒滴下來,地面上铺着干干净净的青石板,两个女佣候在一边,一看哪里有雨水溅进棚内便赶紧抹干。

棚内一张太师椅,椅上铺着干爽的狐腋裘,裘上坐着一个相貌俊美的青年,正看着雨天打哈欠,邓肃走近一看,惊道:“七将军,你怎么敢坐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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