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拨一些。
昆仑山,第六层金顶。
这里是整个十州最高之处,也是距离头顶的天空与星辰,最近的地方。
那一道道妖树根须的出现,虽然打乱了李云生步伐的节奏,但并没能阻住他上山的脚步。
他终究还是上来了。
第六层金顶的景致,与下面五层金顶完全不一样。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棵树,一个很大很大的树。
这大树树干参天,深入云端,树冠如华盖,枝叶几乎遮盖了整座山头。
遥遥望去霎时壮观。
而在那大树枝叶的缝隙之中,除了穿过枝叶缝隙落下的日光,还有一道道金色的光华隐现其中,这金光的源头,则是一枚枚硕大的金色果子。
因为这果子硕大无比,所以即便是站得很远,也依旧能够望见。
“这就是那棵菩提树?”
李云生没有急着踏上金顶,而是一面打量着这棵菩提树,一面询问面具中的轩辕乱龙。
“应该就是它了,那上面金色的果子,大概就是舍利果,阵眼法器应该就在这颗菩提树中。”
轩辕乱龙道。
“阵眼法器不是那舍利果吗?”
“那应该只是菩提树与那阵眼法器共同孕育之物。先前我们上山时遇到的那些妖树根须,应该也是这棵菩提树的,我估计,这整座昆仑山,都已经被这棵树控制住了。”
“那看样子,要比暮鼓森中的飞来峰更棘手了。”
李云生回想起了当日与飞来峰对峙的场景,想当初为了斩断飞来峰,他可是花了近十年的功夫。
接着他的目光从头顶这颗大树上挪开,看向这第六层金顶的地面。
虽然这金顶光秃秃一片,看起来只有一棵树,但面积却是不小,从金顶的边缘到到那树脚下,李云生目测了一下,足有一两里地的距离。
而且整个金顶的地面,都铺着一块块黄铜浇铸的地砖,自高空俯瞰而下,李云就像是一只站在巨大铜锣上的蚂蚁。
这黄铜地砖之上,又刻着密密麻麻地刻着许多复杂符文。所以这第六层虽然看似简单,但若论建筑工序之复杂,比之第五层金顶,完全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很快,李云生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人呢?
极目望去,除了那棵巨大的菩提树,整个金顶之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虽然此刻这金顶看起来风和日丽,一派宁和安逸气象,但李云生却还是能从这耳畔的风声之中,感受到潜伏于暗处的恶意。
“人可以躲起在暗处,但树总还在那。”
李云生将手放在腰间琥珀的剑柄上,神色淡然地看了眼远处那棵菩提树粗壮的树干。
既然看不出张天择又在玩什么花样,他便也干脆想得简单一下,直接奔着那棵菩提树去了。
随即,他便没有继续在金顶的边缘徘徊,一脚踏上了金顶那泛着金光的黄铜地面。
而就在他踏上那黄铜地砖的一瞬,原本耳畔呼呼的风声消失了,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死寂。
很显然,这片金顶的地面,不像看起来那般简单。
不过李云生的神色依旧平静,他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如一道风般从这宽阔的黄铜地面上掠过,朝那眼前的菩提树飞奔而去。
但很快,新的异象,又出现了
无论他怎么加快脚步朝前走,他与那棵菩提树之间的距离,都不会缩减半分,而且有时候走着走着那棵树还会跑到他背后去。
哪怕他最后使出行云步,也还是也不行。
“原来这般有恃无恐的放我上来,是早有准备啊。”
李云生最后还是停下了脚步。
他总算是弄明白了,为何自己上来之后,没看到任何守卫。
“这应该不是幻术,我的神魂并没有感觉到异样。”
轩辕乱龙在面具中对李云生道。
“嗯,我的神魂也没有察觉到异样。”
李云生也点了点头。
“而且以我现在目力,按理说能够直接看清这场上的任何的东西的,但现在无论我怎么去看,那棵树还有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他接着道。
“既然不是幻想,那很有可能这金顶的面积,比我们眼睛看到的要大很多。”
轩辕乱龙沉吟了一下道。
“比我眼睛看到要大?这岂不是跟那乾坤袋一样吗?”
李云生一皱眉。
而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这黄铜地面上所刻下的符文。
“居然……是龙文。”
李云生有些下一条。
先前他没有仔细看,现在这么仔细一看,发现这地面上刻着的一道道符文,居然全是以龙文绘制的。
“看样子,有人把这整个金顶,炼制成了一件法器,而且是一件袖里乾坤类的法器,让这金顶的面积,远远超出了肉眼所见的范围。这还真是大手笔。”
没等李云生开口,面具中的轩辕乱龙直接道。
“整个金顶?”
李云生想了想,随后摇头道:
“若是真的有这么大一件袖里乾坤类的法器,只怕昆仑山灵脉早就被它抽干了。”
“可如果不是这样,就说不通了。”
轩辕乱龙道。
“还有一种可能。”
李云生想了想道。
说完他直接抽出腰间的琥珀剑,剑锋先是指着面前的菩提树,随后闭上眼睛,随着手臂真元灌入,琥珀剑一声长鸣,带着李云生笔直地朝那菩提树飞去。
琥珀剑飞了只朝前飞了片刻,李云生原本一片死寂的耳畔,忽然再一次响起了呼呼的风声。
随即他睁开了眼睛。
然后便发现自己此时正置身于空中,身下是一处广阔的水潭。
水池的中央,乍一看像是一处一亩地大小的湖心岛,岛上绿草茵茵鲜花繁茂。
但随着他视线上移,这才发现,这并非什么湖心岛,而是那巨大菩提树高高坟起的根部。
“果然如此。”
看到这里李云生嘴角勾起,随后脚下凌空一点,身形向后一转,一堵以黄铜做砖堆砌而成的高坝出现在他视线之中。
这一刻,他心里所有的疑惑,终于全部解开了。
原来这第六层金顶,并非是一处平地,而是一处凹陷进去的盆地。
盆地的四周,是黄铜所铸的高坝,高坝里面才是第六层金顶,以及那棵菩提树生长的所在。
“这坝宽不过二丈,但辅以袖里乾坤的阵法之后,却能让置身其中的修者看不到边界,误以为这第六层金顶时一处平地,巧妙地隐藏了菩提树跟第六层金顶的真实位置,还真是巧夺天工啊。”
饶是轩辕乱龙见多识广,此刻依旧是被震撼到了。
“可是,这高坝宽度也只是两丈,就算有袖里乾坤咫尺天涯的阵法在,至多也只能将其宽度扩展到一两里的距离,以你的身法速度,之前不应该会被困住啊。”
他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李云生闻言,一边在空中稳住身形,让身体缓缓落到水面,一边慢慢解释道:
“这高坝虽然只有两丈,但你要是绕着这高坝跑,就算跑一辈子,恐怕也跑不出来。”
“原来,只是让眼睛产生错觉的障眼法,难怪你我神魂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他这么一说,轩辕乱龙,也立刻明白了过来,于是在面具中苦笑一声道。
……
随着李云生在水面站定,那菩提树下的几道人影,也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只见那菩提树最外围的水面,也即是距离他最近的位置,八个人影一动不动地站立在水面上。
而这八个人,也是菩提树下这些人中,气息最弱的几个。
而再往里面一些,四道人影或站或坐或躺,神态轻松地出现在菩提树的最外围。
这几人,虽然李云生都没见过,但几人身上那浓重的鬼气,他却是无比熟悉,那是阎狱鬼王身上独有的味道。
很显然,这应该就是阎狱的八名鬼使跟四名鬼王。
而除了这几人,菩提树的正下方,还站着一个头发花白,身形枯瘦的身影。
这身影背对着李云生,正仰着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菩提树上方的舍利果。
“张天择。”
尽管一直只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但李云生的脑海中,还是第一时间出现了这个名字。
而事实,也跟李云生猜测一样,这人正是一直站在幕后操纵着仙盟的棋圣张天择。
就在李云生目光看向他们的时候,阎狱那群人此刻也在注视着云生。
不过他们没有因为李云生的出现,而感到惊讶跟慌张。
“棋圣老前辈,您的那些个弟子,看起来还是输了啊。”
那四名鬼王之中,一个脸上脸面布满了,如同蜈蚣一般伤口的青年男子,忽然带着几分戏谑开口道。
“是啊,都是些没用的废物,接下来还要有劳阎狱的诸位了。”
张天择依旧依旧没有回头,语气就像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有劳,是不是得有赏啊?”
青年男子站起身,一面看着李云生,一面对身后的张天择道。
“放心,除去阎狱该有的部分,我还会再给你们一人一颗舍利果。”
张天择接着道。
得到这个允诺,不止是那满脸伤疤的青年,一旁的另外三名鬼王也站了起来。
而两人的对话时,也经过水面远远地飘入李云生耳中,原本古井无波的心绪,忽然间出现了一丝波动。
那满脸疤痕青年的声音的声音他熟悉,准确来说是刻骨铭心的熟悉。
“秦柯!”
李云生面如寒霜般地冲那男子喊了一声。
没错,这满脸疤痕的青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秋水大祸之上,杀死了大师兄跟三师兄的阎狱鬼王秦柯。
虽然他很克制,但语气中的怒意,却依旧如那即将爆发的火山般,有着一种十分慑人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