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是阶梯。」
「但需要指出的是,混乱的阶梯本身也是混沌的;你永远不知道深渊在阶梯的哪一头。」
「第二段话不必传出去,反正也没人会听,而且太唠叨了,不符合我一贯经营的形象。」
——《拜拉·席克瑞滕斯(诡思者)·谢尔弗语录》。
天光大亮。
浅睡了一会儿的李维被匆匆赶回的庞贝等人吵醒。
李维掀开帐篷的帘子,只见营地里多出了几十个鼻青脸肿的“新鲜面孔”。
“告诉杜维那个野狗,他妄想!”
“爵士们是不会坐看他一人独大的!”
“婊子养的杜维,给老子滚出来……”
名为“特科勒”的“蜜老大”双手被反绑,嘴上却依旧在大骂不止。
事到如今,仍然有不少被抓获的人闹不清状况,以为是他们当中势力最大的杜维在趁乱黑吃黑。
特科勒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越是这样的胡言乱语越是容易暴露有用的信息。
比如说,即使同样身为“蜜老大”,特科勒也不知道杜维是个年轻女人。
当然,李维猜测,“老大杜维”很可能就是一个单纯的称号,最初的“老大杜维”或许早就死了。
再比如说,肥料行业不止亲王府一家的生意。
确切地说,在甜水镇成为亲王采邑之前,此地的“采蜜行业”就已经颇为成熟。
亲王府作为强势的“过江龙”,入局很晚。
庞贝走入营帐,向李维禀报了昨夜的状况。
“启禀少爷,蜜老大一共有七个。”
“高拉迪在杜维那里就已经被我杀了。”
说到这里,庞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如您所说,杜维和马脸在城外的营地中。”
“特科勒、昂斯被我当场抓获,”庞贝掰着手指头,“还有两个,恶汉博古特和拳击手格林,从骚乱一开始就没了去向。”
“他俩的手下也一直在找他们。”
“内奸”庞贝虽然认不全“采蜜行业的高层领导”,但总有别的“采蜜工”认识啊。
作为一个暴力涉黑组织,饱受压榨的底层“采蜜工”自然不会对自己的老大有多高的忠诚度。
庞贝对这些底层“采蜜工”们恩威并施、顺藤摸瓜。
除了少数不知所踪的,绝大多数关键人物都被指认了出来。
当然,从更深层次的角度来说,荆棘领和甜水镇几乎没有利益往来,因此李维的属下行事少了许多顾忌。
后世里的大案、要案,多是要“异地抽调”搭配“中央直派”的组合拳,妙处也在于此。
很多事情,并非真相有多复杂,而是本地的利益牵扯太多、层层相护。
就比如说事关整个甜水河沿岸甘蔗种植园的肥料行业。
“除此之外,属下还有一点意外的收获。”
“关于老居里和新月马戏团的……”
庞贝的话引起了李维的兴趣。
“……属下现在想来,老居里从杜维的老窝逃走和亲王府发生骚乱,确实是一前一后的事。”
“但关于老居里,属下能够获取的情报很少。”
庞贝的语气颇有些复杂。
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间谍,庞贝显然被因势利导的老居里好好上了一课。
但这些日子里,庞贝所经历的“城市底层人士”的苦难,却又做不得假。
或许正是这些苦难,让庞贝放松了警惕。
一个没有子女的孤寡老头,还是个身无分文的“采蜜工”,即使在贫民窟,也是属于边缘人物。
这种人,能够被人注意到,那才是怪事。
“高拉迪的手下、老汤普的事给我提了个醒。”
庞贝建议道:
“一是,我们可以追查老居里收养的那三个孩子的下落。”
“二是,难民营里或许有老居里的左邻右舍,他们或许知道老居里的一些过往。”
“尤其是,和亲王府的仇怨。”
亲王府在甜水镇的名声自然是算不上好的。
尤其是到了第三代,欺男霸女那都是常规操作。
想到这里,李维微微眯眼,转头问向外出打探消息的黑骑士:
“亲王府有什么消息流出吗?”
黑骑士摇了摇头:
“除了所谓的骚乱平息之外,没有什么消息。”
“不管是有价值的还是没价值的风闻,都没有。”
黑骑士顿了一顿,强调道。
“从个人观感上说,亲王府有些太过平静了。”
“一般在战场上出现这种反常的情况,我们肯定会认为敌人有所隐瞒。”
黑骑士耸了耸肩——谍报这种事情,他们这帮杀胚并不专业。
李维皱了皱眉,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的直觉和黑骑士倒也差不多。
“再派信使去找厄德高,请他过来一叙。”
初来乍到,李维对甜水镇的高层局势远不如厄德高清楚。
说话间,又有信使来报:
“少爷,厄德高的信使在门外求见。”
信使带来了厄德高已经“平定城内叛乱”的好消息。
“军械库、主城区、码头……均已经收复。”
“守备军已经进驻城内的重要关口,维持秩序。”
“厄德高·辛普森子爵请少爷前往市政厅一叙。”
李维洗了把脸,强作精神,推演着厄德高的目的、自己下一步的谋划。
“少爷,那我去审问那些人了?”
庞贝见状,就要告辞。
抓人只是第一步,这些人嘴里的秘密、库房里的账本才是更大的财富。
在那些贵族反应过来之前,荆棘领要和他们抢时间。
“不,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李维叫住了往外走的庞贝。
“审问的事让其他人接手。”
庞贝止步,转身好奇地看向李维。
见李维神情微妙,庞贝的心头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眼皮也开始疯狂跳动。
“甜水镇必须要有一个蜜老大,庞贝先生。”
李维上前,拍了拍庞贝的肩膀。
庞贝的眼角和眉毛挤在一起,脸上写满了抗拒——他已经猜到少爷要他干嘛了。
“天已经亮了,你们早该工作了。”
李维的话像是鞭子,抽断了庞贝心里最后一丝侥幸。
“我没有能力为这样的行业正名,”李维替庞贝整理好衣襟,“但可以稍微提高他们的待遇。”
在重建秩序这件事上,李维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既然那什么三王子、四王子企图在原料上“卡荆棘领的脖子”,那李维也不介意直接釜底抽薪。
讲套路不如直接掀桌子。
李维只恨自己不是“大汉棋圣刘启”,不能把青冈石的棋盘直接扣在两个王子的脑袋上。
“记住,城里的防疫重任,就落在你的肩上了。”
资本家·李维熟练地给庞贝画了个高级大饼。
高端的大饼,除了满足打工人吃饱穿暖的生理需求,更要满足打工人被社会尊重和自我尊重的需求。
“保证完成任务!”
打工人·庞贝带着一脸“非我莫属”的骄傲,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李维看着庞贝走路带风的背影,心中一乐,转头吩咐道:
“走吧,收拾一下,我们去见厄德高,看看他打的什么算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