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埃里克·图雷斯特

“李维先生,您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晚了三个钟头。”

“三个钟头!”

“我想,守时应该是贵族最基础的礼节。”

厄德高脸上的青色阴沉得可以滴水。

似乎是为了响应厄德高的话语,不远处,教堂尖顶的塔钟适时响起。

滴水计时的教会塔钟便是这个时代城市里最通用的报时工具。

钟声回荡,气氛有些异样。

感知到了厄德高的愤怒,一帮本地贵族们不等厄德高回应,忙不迭地就要告退。

李维打量着从身边鱼贯而过的本地贵族们。

这帮人的年纪都不小了,早就从家中的重要岗位退下,是特意来每天“骚扰”厄德高的。

而今天在家等待李维的厄德高,显然是被这帮老头子逮了个正着。

也无外乎厄德高如此愤怒。

还有几个老头子对着李维吹胡子瞪眼。

不用说,这肯定是贾里·维登的亲戚了。

值得一提的是,李维管控的、那座砍伐柴火的小山,也是贾里·维登的产业。

这帮鸟人曾经私下联系过李维,希望“适当提高薪柴的售价”以及“增加对内城区的供给份额”。

两者都被李维答应了下来。

当然,李维指的是“给内城区提高售价和供给份额”。

给城内的贵族们砍柴,是李维的“以工代赈”计划里,仅次于城市清洁的重要项目。

明白自己被薅了羊毛的贵族们那自然是对李维咬牙切齿。

“都给我站住!”

厄德高一声大喝,心思电转间,已经想到了如何利用如今的局面。

“都去会议室,稍后我们要商量逐步开放的名单。”

“各家的代表不都刚好齐聚在此吗?”

厄德高皮笑肉不笑。

这帮老头子一时都傻了眼,他们早就不理俗务了,哪来的信息和资本跟厄德高讨价还价?

“大人,我家家主就在城中,不如……”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壮着胆子起了头。

“这么说,”厄德高翘起了二郎腿,靠在沙发上的身体微微后仰,“在座的是来消遣我的吗?”

“不敢。”

老头汗流浃背。

“管家,带他们去会议厅。”

厄德高不给他们再开口的机会。

李维撇了撇嘴,对厄德高此举默默赞许。

“李维老弟。”

厄德高转向李维,也不招呼李维落座,显然是要趁势发难。

「老小子一会儿别变脸。」

李维心中腹诽,故意不去看厄德高的脸色,自顾自地、四仰八叉地摊开在天鹅绒的沙发上,说不出的慵懒与惬意。

李维的余光瞥着厄德高,见他脸色变幻,就要发作,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抓到活口了。”

这话一出口,厄德高脸上的怒色像是便秘了一般,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憋了半天,好悬没换上一口气的厄德高这才注意到,梅琳娜·伍德小姐并没有随同到访。

厄德高的眼角微微抽搐,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嘴角向上扬而不是向下撇:

“谢尔弗的勇武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我对我们的合作,更有信心了!”

厄德高起身,故意当着李维的面打开自己的酒柜。

“十五年前,斯瓦迪亚当今君主继位时的同款「欧索洛斯雪莉酒」。”

“产自大陆上葡萄酒三大名镇之一的斯瓦迪亚、赫雷斯。”

厄德高一脸的肉疼并非伪装。

从维基亚的东南到远在大陆最东方的帕拉汶,几乎要横跨整个大陆;走海上航线成本要低一些,但又要穿过诺德沿岸如同蜂窝般的海盗群。

跨国贸易的风险,不亚于东南战场上的打生打死。

“目前存世的,不超过三瓶。”

“据说这是斯瓦迪亚独有的新酒陈酿技术,能够保证五十年内,同一个橡木桶出产的葡萄酒的风味不变。”

“即使是矮人当中最出色的酿酒师,也无法分辨当中的区别。”

厄德高取出同样放在酒柜里的两个杯子,倒了不过羊皮纸厚的浅浅“一杯”:

“必须要用专门制作的「可皮塔」酒杯,才能最好地品味「欧索洛斯雪莉酒」的风味。”

对于贵族来说,品酒是一门艺术,一个专门的学科,更是维持阶级壁垒的小手段。

厄德高显然是个中老手。

可惜不解风情的李维只听到了那句“……五十年内,同一个橡木桶……”

但不得不说,价格贵的东西不一定好,但好的东西价格一定贵——这酒比李维从班萨那里薅来的酒,口感更要胜出许多。

就像大院的公子哥们请李维喝的酒,就是比青岛纯生带劲。

眼看李维痛快地喝下“赔罪酒”,厄德高也是心生期待。

以李维如此笃定的态度,想必抓到的“鱼”份量不小。

“你认为,我们的分配方案有哪些需要调整的地方?”

厄德高出言试探。

和李维一样,厄德高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叛军高层活口”对于局势的加码。

在此基础上,他愿意让渡部分利益,以换取李维的信息共享,从而对甜水镇的贵族们进行更深层次的打压。

李维笑而不语,默默翻转了手里的酒杯,将它倒扣在檀木桌面上。

“我认为,原料生产的控制权可以易主了。”

算算时间,埃里克·图雷斯特伯爵等人也该到了。

今天实在是“双喜临门”的好日子。

……

“我不同意!绝无这种可能!”

会议厅里,老头展现出了和年龄不符合的活力,一蹦三尺高。

当然,考虑到触及他的家族利益比戳他的肺管子还要难受,这点活力也就显得情有可原了。

至少老头的同伙们就深有体会。

“亲王府,亲王府也不会同意的!”

老头扫视一圈,得到了同样是本地贵族们不加掩饰的、支持的眼神,一时胆气也壮了起来,似乎找回了年轻时的锐气。

“任何有关制糖原料以及糖厂份额的变动,必须要经过议政厅全体的首肯。”

“否则,我们会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

“厄德高阁下,”老头一脸的“痛心疾首”,也不去看被他认为是“异想天开”的李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厄德高,“甜水镇,是您和我们大家的甜水镇啊!”

“哪能让一个外人,去动了属于我们的奶酪。”

老头显然是跟亲王府通过气的,说辞都基本一致。

“甜水河和种植园的一切,都是只属于我们甜水镇的财富!”

“谁也夺不走它!”

老头佝偻的身形打直,无限的豪情这一刻仿佛注入了他的灵魂。

这么多年来,不管种植园的归属怎么变动,想要在甜水镇“混得开”,都必须要让本地的贵族们伸一伸刀叉。

“看来我们对土地和财富的归属有所异议!”

门外突然传来了铿锵有力、带着独特的东南语调的口音。

大门被猛地推开,胸前绣着狮身熊头像的中年男人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图、图雷斯特?!”

刚刚口出狂言的老头脸色一白,这一刻又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见过埃里克·图雷斯特伯爵大人。”

作为此刻在场身份地位最高的实权伯爵,不管是一众老的还是李维这个小的,都纷纷起身,连忙见礼。

埃里克懒得和抖如筛糠的老头子计较,一双虎目四下搜寻,很快发现了一脸“嫩相”、和这群面容苍老的老头子格格不入的李维。

“你就是李维·谢尔弗?!”

埃里克·图雷斯特声如洪钟,直透屋顶。

被惊起的乌鸦“嘎嘎”叫着,扑扇着翅膀飞向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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