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眯着眼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直觉告诉她，此人绝不简单。
但哪里不简单她却又说不上来。
他办事能力很强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她却觉得他表现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
他是个迷。
“是你啊，我们还以为是谁呢，刚才被吓了一跳。”
柳氏似乎是缓过神儿来了，吐出一口长气。
“若您二位没有其他吩咐，可否让一让，我这边的活计已经做完了，需要回账房去对账。”
萧乾扬了扬手里的账本，虽然面对自己的东家，也是不卑不亢。
出去？那怎么行？
外面阮轻尘和庞氏还没走，这边库房门一开万一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怎么办？
苏千晓转了转眼睛，忽然计上心头：
“萧先生，我刚看外面有一匹祥云式样的缎子不错，但是那匹缎子的表面似乎染上了一点污渍。”
“虽然不太显眼吧，但若被客人发觉了终究是不好，咱们是不是在库房里找一匹新的换出去啊？”
“哦，有这事啊，”萧乾动了动眉毛，目光在她脸上一掠而过，似乎带着审视，又似乎只是纯粹的好奇。
她心里一紧，他的目光轻如羽毛，不带半分的重量，但她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他看透了，包括这个她自以为很不错的理由。
似乎是过了一年之久，其实才只不过是几息的功夫。
他终于点了点头，目光清澈，表情真挚：“嗯，既然如此，那的确是该换一匹新的出去。”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又走进了货架之间的过道里，毫不拖泥带水。
苏千晓张了张嘴，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里，半天也说不出来。
他甚至都没仔细问问她，那匹缎子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具体放在了哪里？
他这能找到吗？
接下来库房里只有沉稳而单调的脚步声时不时的传来。
苏千晓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萧乾回来，便将大半的注意力重新放到了库房外面。
这会儿庞氏那特有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铺子里的客人似乎多了些，外间也变得嘈杂起来。
看来那对母子已经走了，那么会不期而遇的尴尬也相应的解除了吧。
“晓儿，娘觉得他们应该已经走了，好一会儿没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了。”
柳氏凑了过来，用手拢在嘴角道。
她俩本来是带着小月和如意一起来的，但进门的时候却将两个丫头留在了外面，不然这会儿也不会如此被动了。
随便使唤一人出去看看不就啥都知道了，也省得她们在这儿瞎猜了。
“嗯，应该是。”苏千晓点头表示同意。
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自后面传来，是萧乾回来了。
苏千晓扭头看去，见他不仅回来了，手里还正托着一匹绸缎。
天蓝色的缎面上绣着朵朵祥云，式样新颖，颜色淡雅。
但她却脑中轰然炸开，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和他手里的缎子。
因为她所说的被弄脏了的，正是这一款样式的。
表面绣着祥云的缎子外间有好几种，有红底的，黑底的，墨绿的，至少她都看见了至少五种。
他怎么知道她说的就是蓝底的这一种？！
这也太巧了吧！
“是这一种吗？还是别的？”
就在她心神俱震之时萧乾开口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依旧沉静如初冬的微风，带着让人心宁的力量。
她抿了抿唇，心里莫名生出些遗憾，看来这真的只是个巧合罢了。
但她很快就抛开杂念点了点头：“就是这种的，在靠近墙边那一排，离着库房门不远的地方。”
“好，我这就去将脏的换下来。”萧乾向她和柳氏颔首，又拿眼瞄了一下库房门。
这回他没说话，但苏千晓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拉了柳氏一把，将门口让了出来。
萧乾一只手仍旧托着新缎子，另一只握住门环轻轻一拉，库房的门就开了。
紧接着他大踏步就往前走直接出了库房。
苏千晓挽着柳氏跟在他后头也出来了。
铺子里的确是多了不少客人，几乎都聚集在了那些新缎子的周围，正说说笑笑一脸兴奋的挑选着。
她举目四望，眼神飞快的在整个铺子里一扫。
还好，那对母子果然不在，看来是已经离开了这里。
有了这样的插曲，柳氏哪里还有闲心继续逛，便唤来个伙计将刚才看过的缎子随意挑了两匹。
给陈家老夫人的寿诞贺礼这就算是决定了下来。
苏千晓虽然人跟在柳氏身边，但心思却没在这儿。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萧乾，见他托着那匹缎子似闲庭信步的就走到了她刚才所说的位置。
然后，他似乎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了她说的那匹脏缎子，很快就将手里那匹新的替换了上去。
而后，他眉眼低垂，似乎在检查附近其他的缎子。
不过很快他就抬起头，脚步一转向账房走去。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他略略转脸，冲她轻轻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她瞬间收回了目光，脸庞不自觉的有些发热。
人家不过是在做例行的工作，你盯着一个劲儿的瞅算咋回事？
柳氏挑好了缎子正在等着伙计给打包，又同屠掌柜聊了几句。
等二人弄好，出铺子的时候巳时已经过半了。
空中一轮骄阳高高悬挂，不断的向大地释放出热量，周围的空气也逐渐的褪去了早间的清凉，带了一丝灼热。
“来，小心点，放到马车靠里的位置。”
如意带着小月出现了，前者正指挥铺子里的伙计将打包好的缎子往马车上装。
无事可做的苏千晓，站在自家铺子门口，看着街上繁华的街景，忍不住有些愣神儿。
这一切是多么的美好啊，街上人声鼎沸，处处都是烟火气，每一个行人的面孔都是那么的生动。
但是，按照她的记忆，这些都会在两年后的城破之日毁于一旦。
她闭了闭眼，努力不去回想城破之后的惨状，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当下。
“好了，晓儿，都弄好了，咱们回家吧。”
身旁的柳氏带着笑意招呼她，当先往马车那边走去。
她也笑了笑，准备抬脚跟上。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看见有一熟悉的身影也走出了铺子。
“萧先生，你这也是要出门？”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问出口了。
萧乾顿住了脚，立刻抬眸看了过去。
在骄阳的映照下，少女的一双大眼睛分外的透亮。
他不由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