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大夫是怕治不好君上,所以提前划自己一刀来谢罪的吗?
那他是不是也该再划自己大腿一刀呢?
屋里的下人们偷偷的打量着沐玖,目光不断扫过他的胳膊和腿。
苏千晓目不转睛的盯着沐玖,而后又看向床上的皇帝。
两人都在淌血,一个面色无波,一个已近弥留。
师父……
她在心里暗自担心。
满屋子的人都像苏千晓一样,全力关注着正流血的两人,萧乾却眼波流转,略略扫了李若水一眼。
后者正望着床榻方向,紧咬着下唇,美目里有盈盈水光。
眼看皇帝大腿上的伤口血流逐渐缓慢,皇帝本人也慢慢闭上眼睛之时,却见他大腿伤口上方,同样寸许的地方忽然也出现了一个小包。
只是这包虽出现的突然,随后却一动不动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往伤口处冲。
沐玖见状丢下了手里的小刀,右手在自己左臂伤口上用力一抹。
带着淋漓的鲜血,他将右手往皇帝大腿伤口处一递,竟有点钓鱼的味道。
果然,下一秒,那小包猛地一颤,而后迅速就往伤口处而来。
由于有所准备,苏千晓看的分明,就见一条细线从伤口处一飞而出,然后直接往沐玖那只血手上扑来。
其速度竟然要比之前胳膊上那只虫子还要快!
苏千晓瞳孔骤然紧缩,心底大惊。
师父……
他这次绝逃不过了!
千钧一发之际,眼看那虫子已经就要触到沐玖的手掌心了,却见一道剑光掠过,那只虫子直接被削成了好几段,寂静无声的落在了地上。
旁边,景言默默收回了手,宝剑重新入鞘。
苏千晓身后,萧乾手指微动,一枚银针被他悄悄收了起来。
“师父……”苏千晓大叫一声,冲了上去。
沐玖回头对她温和一笑,示意自己无事,却转而俯首在皇帝的胸前点了几下,又拿手轻轻一推。
“哇!”就见一直只能躺着的皇帝忽的直愣愣坐了起来,然后一张嘴喷出了一大口黑血。
黑血吐尽,皇帝原本紧闭的双眼逐渐睁开,浑浊尽褪,黑白分明。
众人还来不及高兴,就见不远处椅子上的李若水忽然以手捂胸,也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雪白的华服上登时绽开了点点血花,映衬着美人苍白的小脸,莫名更显凄婉。
“景言,你……快去看看你师叔……”皇帝强撑着没有倒下,有些气喘吁吁道。
景言没动。
沐玖却向后退了几步,觑了吴白一眼,
“病人顽疾已解,接下来你按照正常流程进行救治就可以了。”
吴白还有些愣神,目光还停留在李若水那里,闻言忍不住啊啊了两声,这才反应过来,忙转身召集身后的五个大夫赶紧去给皇帝看诊。
苏千晓却已经扶住了沐玖的胳膊,将他拉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好,手脚麻利的开始给他止血和包扎。
沐玖没再说话,只拿起桌上的那只敞开的玉瓶,直接一饮而尽。
刚才那一刀他下了狠手,有点失血过多,现如今只觉眼前有点发黑,头也有些发晕,的确得补补。
双方都在紧急救治伤员,一时之间帐篷里的气氛倒比之前好了点。
一通忙活之后,两边都收拾完毕。
皇帝服了药,伤口也包扎好了,却不肯躺着,吴白没有办法,只得让下人扶着他小心翼翼的靠在被褥上,就那么斜躺着。
另一边,李若水歪坐在椅子上,面上已无人色。
吴白走了过来,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小师妹,你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又如何?
沐仙酒的心就是铁做的,永远捂不热,你这……又是何苦?”
李若水不发一言。
自从拔刀后就沉默不语的景言却忽然站了出来。
他没有去管皇帝,而是步伐缓慢,一步一步的向李若水走去,面色平静,眸光却透着彻骨的寒意。
帐篷里静极了,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朝他看去,尤其是皇帝,竟挣扎了两下想要下床。
吴白急的跳脚,下人们只敢低声劝阻却不敢真的去拦。
好在皇帝刚才被放了不少血,又久病卧床,根本没有多少力气,挣了几下就又颓丧的倒在了身后的被褥上。
“景……言,你……给我回来……”
刚才的挣扎耗尽了他本就不多的精力,连一句话都得断断续续才能说完整。
景言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但却没有停,最终,他站在了李若水面前,与她隔着三步之远。
“细线虫,一母两子,分别宿于男女二人体内,可由母决定子的活动范围,引起对方宿主身体不适。
轻则平安无事,重则可一命呜呼。
中蛊的双方之间有无形的约束,不能离开对方超过百丈,否则二人都会感觉痛不欲生。
为什么,您要给我父亲下这种蛊?这些年我们对您还不够恭敬吗?
我们对您还不够好吗?”
李若水一动不动的坐着,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就在苏千晓以为她永远不会开口的时候,她忽然樱唇轻启,
“我只是想再见仙……酒师兄一面。你们答应过我,要为我尽力寻找他,但却从来都只是敷衍我。
所以,我就给你们最尊贵的人下蛊,这蛊只有他能解,你看,你们终于帮我找到他了吧。”
景言动作一僵,他身后不远处的床榻上皇帝却已经又闭起了眼。
他虽然看着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胸口处的起伏却有点大。
李若水却似乎对周围人的情绪变化不甚在意。
回答完景言的提问之后,她忽的抬起头来,目光直视沐玖,连苏千晓都感受到了她目光里的强烈感情。
“仙酒师兄,你与我一道,我们再回师门,继续做师兄妹可好?”
她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绝美的笑容,在雪色容颜的映衬下更为的夺目。
沐玖却连看也不看她,更不用说是回答她了。
苏千晓就看见李若水面上的笑容就犹如一朵盛开的花儿一样,盛极而衰,迅速的枯萎凋零……
吴白终于看不下去了,
“小师妹,那蛊毒非同寻常,可是会反噬的,你这又是何苦?
即便沐仙酒真因为帮君上解蛊而中了此蛊,以你如今这身体状态,难道还能一直强留他在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