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飒沓冬猎行

骏马与雪色几乎融为一体,鬃毛飘散、豪迈剽悍,一看便是万里挑一的神驹。

“这是北戎的千里驹‘绿耳’,本王委塞林马场善养调教许久,”他拍了拍马儿的脖颈捋顺鬃毛,将它交给陆以蘅,那姑娘眼睛都发了直,“你在南屏时每年都上山小住,渔牧狩猎无所不为,来了盛京城可享受不了这番悠哉快意。”

这是陆以蘅一早就告诉过凤明邪的,她有一位不世出的师父住在云深不知处,教观星辨风、渔牧狩猎,每年都要陪同小住一月,自打来了盛京都抛诸脑后。

陆家姑娘对凤小王爷的行事作为每每都出乎意料却又感动身受:“您这是……”

“冬雪狩猎,欢喜吗?”男人已跃身上马,一席五彩雀羽映衬白雪皑皑就真如将大晏的富丽堂皇都明目照张的宣泄,他潇洒扬袖将马后系着的弓箭丢给陆以蘅,“玉璋千里延绵,今日,便是你我的战场。”

陆以蘅哈的大笑接下弓箭轻抚爱不释手,难得此刻心情放飞如同略过青天的小鸟,她不客气翻身上马,荆钗布裙笑靥如花:“小王爷,输了,可不许叫苦连天。”

“笑话。”

这是皇家狩猎场,自然是手底下见真功夫!

陆以蘅眉开眼笑正要挥鞭策马,突得手腕叫那男人捉住了,他并肩而行,眉眼间似能倒影出落花暗香,不,哪里是梅花,分明是缱绻旖旎的桃花。

“你还没有回答本王,可有念想。”男人没忘记那姑娘转话题的能力是一流,他离京数日,陆家姑娘可否如隔三秋?

总之,他是。

陆以蘅一愣,凤明邪那张蛊惑人心的脸近在咫尺,鼻尖几乎要触碰上她的,陆以蘅心头发憷却微微酸软好像落进了柔情万种里,无法自拔。

小姑娘轻抽口气眼睫如扇眨了眨,突得俯身,带着清冷雪花气息的吻落在凤明邪的唇角,一触即逝。

有没有想我。

有。

她的眼睛都在说——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驾——陆以蘅可还学不会这般豪迈大咧的宣扬情绪,脸一红扬鞭策马,银白宝驹刹成了皑皑风影,青松红梅相得益彰。

凤明邪收纳下她的暧昧小心思,陆以蘅素色的裙摆有着艳红的绣花,一缕一缕就似穿梭在银川中夺目璀璨的星陨,那姑娘低声驾喝可没有世家千金的娇蛮和拘谨。

搭弓上箭,一气呵成。

驾下四蹄翻腾,长鬃飞扬,马蹄还未轻跃她却似已料到接下来所有的起伏,冰天雪地正是她陆以蘅大展身手的好时机,屏气凝神只需一瞬,箭在弦上的电光火石间,身后已发出一声尾弦清音,银箭如同一抹流星直击向前方的枯枝白雪中!

嗤。

远处趴伏蠕动的身影被箭矢刺中后腿痉挛的颤抖两下,是一只雪狐。

陆以蘅当然知道,身后的男人快她一步拿下了猎物,小姑娘没有更多的错愕,她满弓在手恰听闻苍穹顶上有鸟雀清鸣,嗡——箭矢飞迸,头顶的小雀“啪嗒”掉落在马前。

那姑娘挑眉,今儿个比的是数量,她可不会输,还俏生生的扭头刻意挑衅示威的瞅了瞅凤小王爷。

竟是燃起了不小的斗志。

银鞍白马,意气风发。

大学封山,狩猎场里豢养的野物都得出来觅食,不消多时这两人就可满载而归。

“收了个徒儿,阿蘅如今是春风得意。”凤明邪这家伙虽不在盛京却从来对京城了若指掌,瞧着陆以蘅脸上洋溢的欢愉他突然觉得姑娘家就该这般骄傲洒脱才是真性子。

陆以蘅见怪不怪:“不正如了小王爷的愿,”她勒停马缰,那白马似也懂得人性人情,连鼻息间的呼哧声都凝了起来,四蹄在雪地里反复踢踏却没什么声响,陆以蘅眯起眼,弓弦已拉如满月,“您可知秦大人前段日子出城了。”

恰巧没赶上自己孩子的出生,可惜。

凤明邪掸了掸五彩雀羽,腿脚轻夹马腹,他的马儿也跟他一般的懒散性子,缓缓踏上前来:“太后防着太子殿下,可九五之尊不傻,”别瞧着盛京城里表面风平浪静,私底下早就成了一团泥浆,每一件小事的背后都可牵扯出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若看不明白,明日的风头就辨不清,“吏部兵部发了文书去往广乐。”

“广乐?”陆以蘅一愣,手里的弓弦微松,“喀”铁箭头扎在了前方的树干,一只松狸惊慌失措的溜烟窜上了树梢。

百步穿杨也有一疏啊。

小姑娘想了想:“他要借晋王殿下来乱东宫,演一场戏。”

凤明邪点头,当初可以稳东宫,如今也可以提晋王再加上皇家书院近来增添了不少的新学士,各宫嫔妾都在给自己的儿子物色好师父将来可以相助一臂之力,皇子们个顶个都是好苗子,再过几年,太子殿下可绝没有如今这般稳固的地位了。

东宫心知肚明,对于收权纳权无可厚非,然身为天子,可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这般明目张胆。

“可臣女依然有些困惑……”陆以蘅锁眉,眼睛盯着那只慌不择路的小松狸,它爬到了最高的树枝正呆呆地俯瞰周遭,她重新搭弓上箭,箭矢稳稳对准它的身体,就在分崩离析的那瞬,突——

陆以蘅侧身一倾,银箭挪下半轮,嗤——激射出去的时候不再是朝着树梢,而是不远处树底下被白雪皑皑覆盖的小丘,姑娘随着箭音飞迅人已跃下马挡在了凤明邪跟前。

几乎在那瞬,雪色“呯”被炸开了丘!

枯枝下竟掩藏数人,被陆以蘅这突如其来的箭矢所惊,稀疏的腥味在雪中格外清晰,有人受了伤。

这几个刺客一身雪戎装扮倒是极佳的隐匿方式,若不仔细则同雪地里潜行夜伏的白狼,幸得陆以蘅眼明手快,否则疏忽之下难免要着了道。

“看来玉璋山里也不清净,”陆以蘅嗤笑,这世道哪来什么干净地儿,是自己妄想了,她的好心情全叫这些人毁了,冲谁来的无关紧要,陆家姑娘一把抓过白马身侧捆绑的银枪,“这便不劳王爷您动手了!”

区区几个鼠窃狗偷之辈,还入不了她的眼。

反手转枪,陆以蘅委身躲过两人左右夹击,花枪自背后一略便虚势进退疾如闪电,锋锐尖刺与把柄齐眉,红缨开出了梨花在雪色中绽放,激得敌手横臂半挡,她眼明手快抬脚就踢在那人膝盖,刺客闷声抖落浑身雪花时,陆以蘅的手已经抓过他衣襟横摔过肩,那劲道大巧令这成年男人猝不及防!

呯地一下,龇牙咧嘴翻滚成了雪球。

陆以蘅横眉,眼底不现愠怒,仿佛在看着几个不入流的小丑。

凤明邪不慌不忙还眉开眼笑的,也不瞧瞧这些贼人的对手是谁,征西小将军可是赤手空拳打死过山野猛虎的姑娘。

哈!

男人欣赏的更是那姑娘矫健利落的身姿,一静一动都能轻而易举吸引所有目光,突地——青松石岩后窜出一道不同于雪色的身影,棕色衣衫不再是为隐藏,目标自然是那后头的凤明邪,陆以蘅见状挽手长枪便刺,回身想要去拦截那图谋不轨之人却被跟前围困的雪衣刺客挡下了道。

果然是想要拖住她。

“小心!”陆以蘅厉喝,对于凤明邪的身手她是百般信得过却免不了心头紧张,惊慌之下竟未来得及躲开乍现的寒光,细小血口刺痛在臂弯将她的长袖割裂。

凤明邪当是早看出了那些刺客的意图,来人的五爪探到他身前时,男人退身一跃,五彩雀羽如同夏日里翻飞炫目的花色,那人反映倒是极快伸手就掠进了凤明邪素色月白的长衫里,男人眯眼震袖,雀羽捆住了刺客的臂弯旋身一拧,棕衣人的手肘被裹挟似充斥发憷的力道,腕节麻痹“啪”地一下就被拿捏住。

“是谁告诉你的?”凤明邪近在咫尺的唇擦过刺客耳畔,带着千山新雪后的暗香和凛冽,好家伙,目标很明确嘛。

那棕衣刺客浑身一顿拧着手劲翻身躲过钳制,指尖银光夹着锋锐刀片割裂凤明邪的衣襟,折下了一尾凤羽。

陆以蘅已跃身上来一把按住那人的肩膀拗下腕力就要向下压去,那棕衣人见势不妙,拂袖挣脱啸声嘹亮,竟在一瞬之间脱困鸟兽散去。

凤明邪和陆以蘅对望一眼谁也没有追。

“刺客通常是为杀人,他们不是,倒像极了试探,”陆家姑娘眼力不差,那棕衣人几次三番想要去折凤明邪衣襟内的东西,这男人带了什么在身上遭人觊觎,“王爷回京的消息,有几人知?”

看来,盛京城的太平,到头了。

陆以蘅头脑清晰,一针见血。

凤明邪已眼尖瞧见她自己都不在意的伤口,金丝锦帕覆上了血痕,男人指尖灵巧的很,那姑娘才刚察觉低头,这厢已完好包扎,瞧不出,皇亲国戚挺擅长照顾他人。

“喜欢本王这花里胡哨的,还是秦大人那一清二白?”

他置若罔闻,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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