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大风肆虐。
郑深负手站在营地的东南角,呵欠连天,因为昨晚的事情,他堂堂一个禁军副都指挥使被李磐罚来守夜,头顶的乌纱帽虽然还在,但干的却是小喽啰的活。
想到这,郑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内心暗道,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儿啊!我堂堂一个指挥使,竟然来干这种杂鱼的活,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荒唐,简直荒唐,离谱,简直离谱……
“嗷呜——”
一道旷远高亢的狼嚎声忽地响起,那声音似乎远在天边,又好似近在眼前。
有狼来袭击?!
郑深提起十二分警觉,循着狼嚎的方向看去,不见狼踪,但地似乎在微微震动?
隔着靴,感受的不真切,于是郑深蹲下身,附耳贴地去听,这一次他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撑着地的手掌心清晰地感觉到了地表的震颤,耳朵里听到的是滚滚轰隆声,远方,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不妙,很不妙,郑深连忙爬起身,调头就往营地里赶。
但很不幸,危险的来临超过了他的速度,不过瞬间,朔野的风暴已至,大风呜呼而来,狂暴肆虐,那山呼海啸的气势像是要把人就地卷走。郑深被大风刮起了脚底板,身子被迫倒退了好几步,心里的抱怨早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保命的念头,几步退到了一个大帐,后背紧贴着帐篷,已经退无可退。
郑深整个人被暴风死死地摁在了那儿,像个遭受欺凌的小媳妇儿,束手无策,半点动弹不得。
嘴巴被迫抿紧,连一句骂娘的话都找不到空隙宣泄出来,郑深郁闷地只能任风欺凌。
狂暴的大风叫他睁不开眼睛,只有耳朵能听见周围的山呼海啸和远处的狼嚎声。
忽然,郑深的耳朵动了动,他好像在肆虐的疾风中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那声音轻微窸窣,如果不是郑深的耳朵天生敏锐,换了一个普通人来,是万万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听到那声音的。
郑深艰难地朝着那个方向侧了侧耳朵,蹙眉凝神细听。
一下接着一下,有规律极了,那是人的脚踩过草地的声音!
有人出来了!
郑深猛然睁开了眼睛,然后一道大风呼地一下打了过来,强悍的疾风险些将他的眼珠子刮瞎,无法,郑深只好双手死死地攀着帐篷,待风稍微小些了,豁出了全身的力气去,往帐篷的后头猛地一滚。
他成功了,成功滚到了帐篷后头的背风处,有帐篷挡住大风,郑深终于可以睁开眼睛了,耳朵里将那声音听的更清楚了。
郑深循着声音转头,目光死死地锁定住那个方向。
他心跳如擂鼓,屏住呼吸,等了几息,突然,正前方的一顶大帐的帘子被风掀了开来,一个黑影从帐篷里一顿一顿地走了出来。
郑深瞳孔猛地一缩,借着头顶微弱的月光,看清了那个黑影的上半张脸,眉心殷红一点若佛陀,那是……大皇子厉纣?!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大皇子大半夜的这是要去干什么?!
郑深满头包,腹内皆是疑虑。
此时营地内照明的火把早就被风吹不见了,整个营地似乎都被拉入了无间地狱,暗无天日,阴风怒号。
郑深瞪大了眼睛看着厉纣慢慢地走了出来,一下又一下,脚步迟缓而平稳,稳稳地踏在草地上,郑深注意到,厉纣走的那个方向是正对着狂风的,可是他却如履平地,不受半点狂风的影响。
不对!
郑深猛然惊觉,不对!厉纣的叫才刚踏上草地,他方才听见的那个窸窣声不是厉纣的!
这里还有人!
突然,郑深的耳朵一动,第三道诡异的窸窣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嗷呜——
远处的狼嚎再次传来,如召唤的号角,忽然,整个营地窸窣声四起,数不清的脚步声踏上了草地!
郑深目光骇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见大风像个迎客使者,几乎是同时吹起了营地内所有大帐的帘子,而每一块帘子后面,都站了一个诡异呆滞的黑影。
无数的黑影迎着风,伴着狼嚎声,走出了帐篷。
黑影一个接着一个排起了长长的队,而队伍的最前方,正是状若暗黑佛陀的厉纣!
如蛇的长影蜿蜒迂回,向着西边的方向慢慢行来。
郑深头皮发麻,后背的冷汗刷刷地往外冒,心跳的几乎要脱膛而出,因为此时,他的位置正好在西边!
肆虐的狂风让他无处可逃,郑深瑟缩着身子,紧紧地贴着身后的帐篷,恨不得此时能与帐篷融为一体。
这一刻他真恨自己的耳朵啊,太灵敏了,无数道诡异窸窣的脚步声都清晰地响在他的耳畔,有多少人?十几人?几十人?几百人?!
郑深心里默数着,数着数着,约数越崩溃,太多人了,他根本数不清楚!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郑深死死地闭着眼睛,心里疯狂祈祷。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忽然,耳畔的窸窣声停了,郑深没敢立刻睁开眼睛。
这是走了吗?都走了吗?郑深害怕的想。
他小心翼翼地眯开了一条眼缝,毫无防备,一双泛着绿光的诡异瞳眸蓦地撞入了他的眼睛!
厉纣此时正面无表情,脸贴脸,眼对眼地看着他,那双绿眼像极了一头凶狠、诡谲和冰冷的恶狼。
郑深看着那双眼睛彻底地呆住了,他有一种感觉,只要他一动,厉纣会毫不犹豫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
他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几近与无了,轻的可怜。
郑深看着那双眼睛,觉得他好像在思量要拿他怎么办,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又一声狼嚎起,好似在催促,接着,郑深眼见着他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圆瞳变成竖瞳,亮绿变为墨绿,跟万花筒似的,令人炫目眼晕,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郑深恍惚间看见了厉纣嘴角微微翘了翘,很快拉平,他都来不及想什么,意识便彻底沉入了黑暗,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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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凤华、秦津和容景三人站立在离大营不远处的一个土坡上,这个位置能将整个营地尽收眼底。
此时夜半已过,三人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了,秦津举着一个直筒西洋望远镜,朝着营地的方向了望,一边望,一边还隔着风与身边的秦凤华说话。
“小妹,这都已经子时了,那边怎么还没动静?”
秦凤华抬眼看了一眼天空,一轮残月隐隐高悬,大朵大朵灰黑的云在高空中疯狂翻滚涌动,像是要将这天整个翻过去才善罢甘休。
“再等等。”秦凤华收回了视线,又举起望远镜往营地那边看。
秦津“哦”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甩了甩举久了有些酸痛的手,目光随意地四处了望,大约是等的时间太久了,营地那边又一直没动静,秦津心里便有些懈怠了起来,他低头四下看了看,从手边拽了一根狗尾巴草,非常无聊地一下接着一下地顺着狗尾巴草的毛,顺便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呵欠还没打完,忽然,自西边一声狼嚎骤然而起,接着就是呜呼暴风呼啸而来。
秦凤华身体轻,被风吹得连着往旁边退了几步,几乎要倒,这时容景伸手拉了她一把,这才稳住了她的身子。
站稳身子后,刚要说话,忽然注意到那边的秦津似乎有点不对劲。
只见秦津身子笔直地站在狂风中,脸朝着西边,一脸呆滞,像是失了魂。
秦凤华和容景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诧异。
远方又一声狼嚎。
秦津动了,向着西边的方向,像个僵尸似的,一顿一顿地朝着西方走去。
这是?被邪术召唤了?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