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以来忍受的所有怒气,此刻在白斓的内心里翻涌而出,就似一座火山,正在蓄力着爆发。
好似他的情绪传染到了空气里,这回不到几秒钟的时间,便有一名留着山羊胡,穿着灰色袍子的老头从左边匆忙飞出,迈了几步来到天台。
天台上,他迅速地走到白斓的身前,笑嘻嘻地拱手行礼:“吕继拜见少主。”
白斓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扶他,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任由时间流过。
滴答滴答......
三十秒过去,吕继感觉到身上的压力重大,好似有一座大山压在背后一般,难以喘过气,他很想抬头看一看这位少主的脸色是如何,但是却又没有这个胆量。
转而为之的,只好是继续保持恭敬态度开口。
“少主,宗主派我来,一来是给你带药,二来是要接你回隐林。”
“不知少主的意下如何?”
他话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瓶,瓶子上边绘着一小片翠绿的竹林,那是属于隐林的象征。
白斓简单地瞥了一眼,并没有接过,而是走上前几步,站在对方的并列,背负着手,缓缓道。
“吕伯,你说你都这把年纪了,好好养老不行吗,非得给那个老头当枪使。”
“还是说,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吕继听着,连忙跺着小碎步转换方向,重新调整到白斓所站的位置,保持着行礼,语气坚定地道。
“少主,我对你,对宗主,对隐林,都是一片赤诚之心,自愿付出,并不存在宗主给得多,我才会办事的道理。”
“而且,我所做之事,绝对都是为了少主,宗主和隐林的大业,没有私心,也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他身在隐林许久,是名副其实的老油条,也跟在白弋身边办过不少事。许多人口中说白斓是一名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可是在他看来,并不是如此。
白斓的心机,还要比同龄人深上不少。
这一个问题便是很好的例子,表面上是问他对自己父子的忠心,是真心忠还是形式忠,实则里边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那便是试探他是否会为大利益所动!
他相信,换作其他人来,可能只会想到第一层意思,少有人能够想到这另外一层含义,毕竟这不像是一个纨绔能做出来的事。
可实际上,确实就是如此,也并不是他想多了。
这也是白弋惯用的一个手段。
而白斓这边,对于他的表现,似乎也并不意外,像是在意料之中,微微一笑后,说道。
“不必多礼,起来吧。”
顺便,他还伸手拿了一下吕继手中的药。
吕继脸上挂着笑容,庆幸这位主总算是恢复到正常一点,刚想开口,便又被白斓接下来说的话,给狠狠地震撼了。
“老头,你也知道我做了这么久的戏,演了这么久的纨绔,说实话,内心已经是疲惫了。”
“我曾在某个夜晚上想,如果有一天,我可以持着我的云翎,战死在沙场上,那该有多好,也不算是给隐林丢人。”
“今天,我这个愿望算是实现了一半,没能在沙场中真正地七进七出,但是好歹也算是战死,还拖了一个人下去陪葬。”
“我觉得我这辈子,值了!”
“你的继承人,就交给妹妹吧,我相信她一定也能.......”
微风轻轻地吹拂着,配上周边的景色,不得不说,白斓这番话此刻还挺煽情。但是未等他说完,便有一名面色略带沧桑,穿着布衣拖鞋的男子从前边的树林里飞出。
陪着他的,还有一名貌美的年轻女子。
“别说了别说了,儿啊,都是我的错。”
“天大地大你最大,你可别吓唬你老爹,你老爹老了,可经不起你这种吓唬。”
布衣男子正是大名鼎鼎的隐林宗主,不过此刻他并没有多么风光,反而像是一名做错事后,低声下气的下人。
他同身旁的女子,也就是白斓的亲妹妹白漪琴,一起落到天台上后,迅速地来到白斓的身边。
白弋双眼从头到尾地将白斓的身躯扫视一遍,紧接着眉头微皱,似很担忧,探出手,想要拿来白斓手中的药,给他疗伤。
不过,白斓将手收回,顺便一脸怒意地瞪了他一眼:“别假惺惺了,你要是真的在意,就不会这么晚出来了。”
“做这场戏给谁看呢?”
他说话的语气很是尖锐,也确实是宣泄了他内心的不满。白弋很清楚白斓的内心的愤怒,并没有生气,而是乖乖地收回手,应道。
“儿啊,这件事确实是为父做得不对,其实我应该告诉你,这也包含在试炼里边,为的就是考验你对伤势的处理能力。”
“可是你说嘛,我要是真告诉你,不就泄露了前边的这一围杀的内容吗,那这一次试炼也就失去了意义,对不对?”
“我知道你内心有不满,有怨愤,不过你可以尽情地宣泄出来,无论是打我骂我都好,只要能够开心,别憋坏自己就行。”
白弋就像是一位慈祥和爱的老父亲,说完甚至还张开双手,敞开胸膛,做出一副任由白斓处置的样子。
换作别的人,或许早已经被这位宗主感动,不过白斓终归是白斓,内心并无一点波动。
甚至还有点想骂人。
“老头,我真的差一点就要哭了。”
“你这认错态度是真的不错,不过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带妹妹过来吗?”
此言好似一把利刃刺向宗主的内心,让他一瞬间感觉到有点心虚,好像自己的计谋被揭穿了。
事实上,确确实实也是暴露了。
“我若是没猜错的话,你带妹妹来,就是知道我不会当她的面太狠地打你骂你是吧。”
“你这都算计好了,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
“我想想我自己的付出,那真是可笑至极!”
白斓说完,转过身去,一甩袖子,点点血迹掉出,看得莫名地让人心疼。
白弋不知为何,在此刻内心的愧疚也加深了许多,朝身旁的女子使了使眼色,示意她走上前去安慰白斓。
整个隐林里边,有一件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便是白斓视白漪琴为宝贝中的宝贝,对于她的要求,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做到。
所以同时地,能让他听得进话的,也就只有这位隐林的小姐。
白漪琴对于自己的兄长和父亲的关系那叫一个熟悉,其实她这次也认为是自己的父亲做得有些过了,对兄长来说不大公平。
但是站在整个隐林的角度上来看,父亲这么做,却又是合理的,毕竟这次试炼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是想成为家主必须经历的一道关卡。
她朝自己的父亲点了点头后,迈开步伐,缓缓地走到了白斓的身旁。
白斓见到她,脸上的怒意与不满也收了回去,强行压下自己的情绪,摆着一副正常的姿态对待这个妹妹。
两人聊了好一段时间,最后的结果自然也是白斓跟着他们回到隐林,不过他对白弋的态度,依旧是不那么友好,但也不那么怨恨了。
……
天黑,月起,隐林的各条道路灯火通明,并无竹林树木遍布的那种阴森,相反,更是增添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有一种从大自然中,感受到街市繁荣的快乐。
东南边,这里是整个隐林风景最好的地方,白天有着鸟语花香,碧湖苍翠的景象,晚上有着星月映湖,萤虫飘飞的唯美。
在此处,有且只有一栋高楼立于此,楼的高度同样只有三层,也一样是由木头搭建而成的。
只不过这木材比起试炼住的那间房子的木材,要高级上许多。而且这栋高楼的第一层入口处,还挂着一副木质的牌匾。
牌匾上刻着三个大字。
饮春楼!
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其实是由江湖上一位富有盛名的书法家率先在木板上写下,随后又由另外一名技艺精湛的木工给雕刻出来。
最后,为了让它看起来更加地栩栩如生,白弋还通过了一系列的手段邀请其他人跟他一起炼制这牌匾。
可以说,放到外界,这副牌匾绝对也是一件让人疯抢的宝物。
而能够拥有这么这种待遇的人,整个隐林里边,自然也就只有白斓一个人。当然,白漪琴想要也有,只不过她的作风与白斓并不相同。
这位少主白斓今夜坐在第二层外边的阳台上,喝着茶,赏着月,享受着身后美女宁怜的按摩。
还有两名艺女,在旁奏着乐助他陶冶情操。
“尤萱,你说现在会不会有人跟我一样,在某个地方望着月,思念着我。”他举杯对着月,似金樽碰酒一般,推一下后才一饮而尽。
尤萱怀中抱剑,抬头望了望月亮,略微思索后,应道:“少主,我觉得应该是有。”
“哦?此言怎讲?”白斓来了兴趣,转头看向她。
尤萱将剑挂到腰间,走到前边的栏杆处凭靠,吹一吹晚风,闻着空气中传来的花草芳香。
“少主,古人常把自己的相思之情寄托到月亮上边,希望千里之外的人能够感受到这份情意。”
“实际上,我们也知道那人并不知晓,这只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疗慰而已。”
“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讲,说不定自己哪一天忽然特别思念某个人,会不会就是她在另一处地方望月想着你呢?”
她转过身来,笑着看向白斓。
白斓摆了摆手,示意旁边两名艺女退下,自己站起身来,走到尤萱的身旁。
双手凭栏,缓缓讲道。
“是啊,我和她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
“不过,这种情况应该也快到头了,再坚持段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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