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二人走的极为缓慢,但小镇毕竟不大,也不过多时便能瞧见旧城隍庙的影子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按理说深夜里旧城隍庙本应该寂寥无人迹,此时遥遥望去,却是明显有道身影伫立在庙门前,身形硕长。
陈乞儿向来睡的早起的晚,不可能大半夜的伫立门外,而至于香客信徒什么的,大白天都没有,更别说是三更半夜了,宋尹心想着,只感觉不安。
宋尹疑惑,侧头看了一眼有些许欣愉的少女,少女哼着小调,显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紫府有境界高低之分吗?”宋尹问道。
少女被打断了小调,显然有些不高兴,便简简单单说了个“没有”字。
宋尹疑惑?怎会如此。
“虽无高低,但有强弱,一层,二层,三层乃至九层,紫府为纳灵气之屋房,层数越高,容纳调动灵气越多,紫府境自然越强。也就是你可以四层五层便冲击下一境界,也可以一直到九层在破镜,其中利弊只能自己衡量。”
少女虽说不悦,但架不住月色甚好,也便还剩些好心情。若是寻常时候,宋尹有什么行为惹的少女不悦想必下一秒,长刀便向眉头。
“你觉得那人与你比如何?”宋尹手指庙前的模糊身影。
少女闻言望去,一瞬间紫气盎然而出。
她拔出长刀,破风声阵阵。
“很危险,紫府之上。”少女脸色变幻,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恐怖东西。
宋尹愕然,本只是试探性的一问,没想到那模糊么身影真是个难缠的主儿。
外来十人皆已现身,甚至还有个死于自己眼前,怎么还有这么多妖魔鬼怪。
少女持刀,不自觉间已然站于衣衫血红的少年身前,默然而行。
他望着少女背影,微微愣神,怎么每次都得别人挡在身前。有种心口微酸的痛楚伴着胸口与窄肩真真切切的伤痕翻涌,一瞬间心身具累。
所以宋尹倒觉得替苏颜守关时被王岸左杀了也挺好的,毕竟就不会总要别人出头了。
何况与少女的兄长还有仇要偿还。甚至是说,已经欠了她一条命了,不是少女出手的话,兴许已经死在那持短刀的男子刃下。
从后望去,少女马尾似杨柳招摇,黑色长裙如莲,风光无限好。
代临近庙时,那道模糊身影才在宋尹眼中清澈起来,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仅有一面之缘,熟悉是一面便让人记忆深刻。
那人衣着华丽,活脱脱是个官宦子弟模样。
正是齐策。
宋尹脸色有些难看,他并不明白这人是何身份,有何目的,老爹特意点了齐策名字,令宋尹对其小心,可根据徐闲推测来看,正是因为齐策先找过宋尹一趟,才使得外来十人中没有获得钥匙的人不敢轻举妄动,找上宋尹麻烦。
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总不至于是看个没心没肺的落魄公子哥可伶,特意暗中帮扶一把吧。
“你可算来了。”齐策忽地招手,语气熟络,像是在与久别重逢的老友打着招呼。
旧城隍庙并不大,四周杂草倒是不少,虫鸣夜深也不息。从巷子里出来便是段直走的路,旧城隍庙就在路的尽头,孤零零的,像是战时候君归的妇人。
二人第一次相见,齐策自顾自的吃鱼时,宋尹便心知这是个脸皮厚,自来熟的家伙,此时见这人伫立门外,招手相呼,也并不理会。
抬手与王岸芷一指,说了声小心。
少女握刀更紧,紫气如蝶旋绕。
齐策也不等二人走到门前,就径直走下来迎着二人。
“还是要进墓室?”他扯着似乎是与故友嘘寒问暖的笑问道。
宋尹点头,也不多问多说什么。
既然所有人都在不断地提及钥匙,墓室,那么自己进去后,应该是能解开诸多疑惑,倒是不用与这么个神经兮兮又实力隐晦的人多有交集,宋尹心想着便冷淡回应齐策。
“你所求为何?不过你父,阿婆之死罢了,钥匙给我,我能替你还愿。”他忽地收起嬉笑,面露郑重。
我所求为何?宋尹头疼欲裂,痛楚更甚于被刀刃所伤。
“欲证长生,折天下刀剑”他想了很久,一字一顿,父亲阿婆之死是必还之仇,证长生,折天下刀剑却是一种命途的选择,既然命途曾以刀剑锁我,令我气力尽失,不得修行法,那么我便非要长生,折尽天下刀剑。
“自此后,山高水远,无可退路,可愿?”衣着华贵的青年问道,眼睛里闪着莫明的东西。
“行则将至。”宋尹答道,好似有一瞬间苏颜就在他身旁,一同开口回答。
“那便去罢。”齐策侧身让开通往庙门的路,二人与他擦肩而过,无言。
他微眯着双眼,看着二人背影,就好似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与陆陨。
也是这般,带着恐惧与希望去往不知名的战场。
他倒是愿意替宋尹承下这因果,只是少年不怕虎,理应是不肯答应的。
宋尹轻推大门,门缓缓而开,身上令牌一闪出身,而后消失不见,门内全然不是其想象的场景。
庙内一片漆黑,更远甚于屋外那种夜幕下的黑色。
门内的黑色好似是一只吞噬光线的巨兽,由不得一丝一毫光线存在,仅是轻轻看一眼,便犹如在凝视着深渊。
少女随手拾起一块石子扔向里边,却久久没有落地声。
好似里面真是个吞噬万物的深渊。
“被吞了?”少女疑惑,她望向宋尹,似乎是想要确认他的想法。
宋尹咬牙,“事到如今,哪怕是深渊也没办法了。”
少女轻点头,面露凝重,她将刀具取下,一头递向宋尹。
少年转头望向她,少女精致的脸上满是坚定,他握住刀具,向前纵身一跳。
…………
竹林废墟,交战四人此时皆已停手,皆受了惨重却不至死的伤。
未分出生死,一是其实交战众人其实都留有余力,不敢全力以赴。
二来也是初入紫府,虽开始能调动大量灵气,但毕竟世间较短,也未领悟太多高阶术法,因此交战多时,仅是看上去咳血不止,但都未收到致命伤。
此时四人停手,嘴上却都是不住的嘲讽。好似最终的胜者是自己一般。
“所谓杨家剑子,名不副期实,空有剑术剑招,剑心却破败不堪,甚至不如江湖剑客。”王岸左率先出言,先前交手便感觉杨邈剑心似有问题,这次以血还血,才真真切切在杨邈剑下感受到那颗惨败的剑心。
他倒也不想知道天生对剑有感,被誉为剑子的少年剑心为何会如此,反正对于他来说,这显然是好事。
杨邈冷哼,“剑心如此,不照样剑剑压你?”
提刀少年闻言又想出刀,却被王岸左拦下,“耍嘴皮子功夫倒是不小,剑心如此,哪日说不定就得自身剑气外泄而亡。”他嘴角含笑,愈发体会到嘲讽的快乐,难怪话本里的反派在开打前总喜欢讥讽主角两句,原来嘲讽令人身心如此愉悦。
“外来十人,任有两人未出,你们不怕替他人做了嫁衣?”徐闲没加入到他们唇枪舌战中,开口而问。
王岸左不以为意的答,“钥匙不在你们手上就行。”
徐闲握拳,有些自责,他本意是原宋尹远离战场,只是细想下,如此放宋尹离去,只怕是有诈。
天上忽有光而绽,炫目至极。
众人不约而同抬头,本是炫目的银光忽地转为血红,在星空下有如有人提笔,写下几个血红的字目。
“十去其一,诸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