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是无尽的黑暗,而后有一丝光,恍恍惚惚,明明灭灭。
二人便寻着那缕光,一步步向前。
“外面是个怎样的世界?”宋尹实在忍受不了无尽的黑暗加沉默,主动开口。
“外面?”王岸芷不明所以。
那缕光自很远的地方照射而来,微弱的照着少女脸颊,半是阴影,半是光亮。
“小镇外。”
“不太好。”少女摇着头,嘟囔着嘴。
“怎么个不好法?”宋尹追问。
“人易子而食,十室九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少女说话的声音很淡,仅一听便让宋尹觉得悲凉的话语在少女自身上却恍若无关紧要。
“当然是听下人们说的,我也没看见过。”少女这时才略显出淡淡的哀愁,像是看到花突然枯萎。
“修士呢?修士如何”宋尹见少女心情转衰,赶忙转变话题。
“外界已经没什么修士了,只有像我们这些古老世家,以及一些佛门,道冠,书院任有子弟修行。毕竟紫府都不能成,那些神通术法,也便是空中楼阁,世俗相争,主要靠的还是兵甲。”
少女顿了顿,又补充道,“世人其实都不太信有个人人皆可成仙的时代了,所以我们这些修行子弟在掌权者眼里其实也是有分歧的,有的认为我们享受了太多资源,可价值却还不如培养一个武夫来的快,有的却认为天地迟早复苏,只有把修行之法一代代传下来才能永远站在权柄的顶端,当然在古墓出现后,后者完全掌握了话语权。”
宋尹低头沉思不语。
那光忽地消失,世界重新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与黑暗。
二人不自觉的靠紧,肩挨着肩。
恍惚中似乎歌声响起,飘飘忽忽,好似在山水中跋涉的旅人用着喘不过来的气哼着小调。
“仙人干苍生兮奈何,人间自有定数,我手断仙路兮身死,吾虽九死不悔。”
歌声像是愈来愈近,二人听见歌词,悲凉之感顿生。
“难道仙路真是人为所断,已一人之力断绝万千修士登天之途,这是何等伟力。”
二人强忍疑惑,不断向前。
那歌声愈发嘹亮,像是有人在雨中高歌。
一道骤响有如惊雷之声,天地似乎有所摇晃。
二人皆惊,呆立在原地,一瞬间不敢动分毫。
光从遥远的地方漫开,起先是一个点,而后千万个点汇成一条直线,千万条直接汇成一片海,似乎翻涌着浪花呼啸而来。
二人便呆立在原地,被那片光海直射的不能睁开眼。
一瞬间,好似被巨浪淹没。
不知多久过后,那种有如烈日般直射的的刺眼之感消失后,二人这才缓缓睁眼。
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全然不似先前那般,行走在有如黑夜中没有尽头的巷道。
江水穿山破壁,气势汹汹奔腾而下;奔腾叫嚣的江水,如瀑悬空,砰然万里。
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
优美逶迤的山岭,蜿蜒盘旋,犹如一条正在酣睡的巨龙。俯瞰足下,白云弥漫,环观群峰,云雾缭绕,一个个山顶探出云雾处,似朵朵芙蓉出水。
少年少女面露惊喜,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王岸芷顿在江边用水拍打着脸颊,转头看向宋尹,向他招手。
宋尹虽也欣喜异常,但仍存有戒心,当即摇头。
本以为墓室会是个腐朽与破败相存的地方,却没想到是如此山青水秀。
二人稍作休整,便继续向前。
远山朦朦胧胧,近在眼前,又好似远在天边。
二人又开始了漫长的徒步,踏着山水。
“话说你怎知我梦也会成为预言。”宋尹忽地想起初见王岸芷时,少女话语,问道。
“入紫府,将灵气外放便能看到,我们头顶有条蓝线,仿佛从很高的地方垂落。”王岸芷回答。
宋尹苦笑,倒真是个提线木偶。
不过他此时也无心计较,毕竟被安排操纵只是太多,甚至可能此时进入墓室也是被谋划好的。
那便随他们去。
终有一天,我也会成为执旗的人。
少年心想,目光如炬。
旅途漫长,二人好似用一生去徒步。
渐渐地山与水在少年少女眼中失了颜色,原本嬉笑的脸收起变的没有神气,皆默然,气氛开始沉闷。
他们无数次看到远山现于眼前,在往前时,却又忽地在天边远。
如此反复。
山重水又复。
王岸芷忽地晕倒在地,嘴中呢喃着宋尹听不懂的话语。
宋尹遗憾不解,急忙蹲地查看。
“紫府境虽说不怎么强化体质,但无论如何肯定是要胜过我的,怎么会先我倒下。”
他俯身探查,少女身上已没有丝毫灵气。
“为什么我体内灵气还在?”宋尹只是念叨了一句,便立马背起少女,又向着山水穿行。
又不知过了多久,忽有桃花树出现在远山下,树下是个茅草屋子。
这次并没有出现在眼前又消失。
宋尹背着少女,一步一步,终于走到了山下。
他忽地松了一口气,总归不是真的没有尽头的旅程。
莫名的神气在心头充盈,就好似古诗曾云,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少年只觉身心自在。
他一步跨出,步伐远了许多。
“已入三品炼神境?”少年喃喃自语。
正在他低头沉思时,桃花树下的茅屋已然走出数道身影,一同发出爽朗的笑声。
宋尹抬头,共计三道身影,少年人、中年人、老者,虽身形有相差,但仔细看面部却恍若一人少时,壮时,老时的不同形态。
他赶忙行了一礼,“请问诸位这是何地?”
那三人一同笑答,“我之墓所。”
桃花树上,芳香四溢。
宋尹更是遗憾不解。
“小友此来何解?”三人一同开口。
“为寻隐秘,为得机缘。”他如实回答。
那三道人影中的少年人挑眉,轻噫了一声,“若机缘与隐秘只能求一解,作何选择。”三人齐齐望向他,似乎很感兴趣。
“机缘。”宋尹坦诚。
他很清楚,以自己炼神三品的实力,哪怕知道些什么也只会徒增无力。
老者大笑,似乎早料到这样的选择,“很久前,有个和你挺像的人,也是这么选的。”
宋尹眉头紧锁,“有人来过?”
这于他的认知明显不符。
以时间线梳理,古墓是第一次现世,然后十人入墓,自己拿到钥匙进入墓室。怎么会有人先来过?
对了,齐策!他等在庙前,显然是知道墓室入口。
“是个衣着华贵的少年人吗?”宋尹想要确定。
老者点了点头,“穿的确实浮华了点。”
“还有人来过吗?”宋尹追问。
“有个骨相年轻,但看起来是个壮汉的家伙。”中年人开口。
陈乞儿所说的在溪边垂钓的那人。
他忽地好像明白了什么,可又隐隐约约有些模糊。
“还有吗?”
“没有,你们是第二批。”
少年人嘴角有股莫明的笑。
宋尹愣神,“第……第二批。”他如遭雷击。
“小友,这便是你之机缘所在。”三人忽地大喊一声,雷鸣阵阵,原些山青水秀,桃花绽放的景色一瞬间仿佛被乌云遮盖,整个世界昏昏沉沉。
有光从九天垂落,像是冲破黑暗的火炬。
宋尹抬头,只觉神兵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