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邦媛已经大半年没见李黛了。
李黛以往倒是常去宫里请安,但是宋太后态度明确,就是没大婚之前纳妃不可能。赵滋本身也不会在婚姻之事上忤逆母亲。所以她也不是那么好过。
不过路都是自己选的,邦媛那段时间忙着自己的事,都不用刻意躲避就能避开。倒是听说刘娥还和她碰见过两次,但两女都不是自己没事找事的人,因此没人多话。
此时寒冬腊月,一身斗篷裹着高瘦的她,饶是邦媛也有一丝叹息,道:“你何苦如此?”
李黛哭道:“实在没有活路了,所以才不顾脸面,求贵主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救我一救!”
通敌叛国,几乎谋害了帝国两位长公主,宋太后没直接要他们一家的命都是顾及政治影响。
而且也不会有人为他们作保说情。首先,这件事情就太大了,大到不是至亲没人肯下这么大本钱。而且赵保忠或者说李继捧一家才来大宋十年有余,又因为族裔的事情比较尴尬,平常权贵看不上他们,想巴结他们的赵保忠还有点封建奴隶主的傲慢,这不就很尴尬了!
现在一出事,有时查证还查不清楚。本来还因为他们家即将出一位皇妃有些凑趣的人鸟走兽散,只余被幽禁的家人。huci.org 极品小说网
而赵邦媛更知道,李黛之所以能出来走动,都不是赵滋怜香惜玉,而是想看看李家还有没有别的暗线和力量。
但就这两个月来看。党项李家的本钱也就这么些了,吕端都已经建议如果实在不行就把他们全家迁居荆湖地区。彻底断了党项人之间的联系,防止他们生乱也是好的。至于主要人物,肯定要处理几个。不然,李继迁还以为大宋怕了他。
然而李黛到底是八九岁就在后宫公主们之间游走的人,有那么几分政治敏感度。终于知道男人是靠不住的,这才舍弃了脸面,就时刻盯着永国长公主,终于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等到公主身边几乎没有人,才冒死求见。
可是赵邦媛刚刚赐死了背叛自己的傅母,又会对一个分道扬镳了的伴读有几分恩义,直接道:“你为我做过很多事情。但我也已经给予你们家报酬了。不过看在相识一场,我可以保你的性命。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你要想求我救多少人,又能付出什么代价?”
李黛本来在车里喝了一碗姜汤,已经略微暖和一点,听了这话脸色又有些发白,在月光照耀之下,尤其可怜。
但毕竟自幼相识,她也知道邦媛的脾气,道:“贵主您把我要求情的话都堵住了。小女也实在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但有些话或许有用,只是我不能在这里说。”
邦媛会意,既然见了,有没有用说清楚好,她一掀帘子,对车夫道:“去梁燕那里。”又对耿素素说:“回宫向嬢嬢禀告,今日晚了我怕她骂我,就回私宅住一晚。”
耿素素不愿意邦媛再和这个“叛徒”联络,但这话也不好说,只能苦着脸道:“我的公主殿下,大娘娘见不着你,这一腔火可就发在我的身上了。妾有何罪过,受这般委屈?”
邦媛安抚道:“好了好了,嬢嬢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哪里管得住我,就算你受了几句训斥。回头我补偿一份赤金头面好不好?”
身边几个亲近人都有各自喜欢,刘娥最喜欢看书,杨淮橘那是武痴喜欢收集兵器,卢梁燕喜欢置办产业,素素则比较普通,金银珠宝他都喜欢。好在邦媛今非昔比,这些东西他都给得起。
李黛看着这一幕,忽然有点心酸,有些东西你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可偏偏你知道这是你主动放弃的,再想拥有已经是不可能了。
素素也无奈,知道邦媛打定了注意还真是宋太后都管不了,只好道:“那贵主可记住了,明日是仁寿郡主的及笄礼,您可是答应了大长公主殿下要去的,万一不去,她老人家可是不依的。。”
邦媛扶额,道:“记得了,我怎么会不给姑姑面子呢,何况还有大表姐。”
素素这才下车自去了,李黛一路上只暗暗思索,邦媛也乐得休息一会儿。卢家虽已经平反,但梁燕之父已经去了,男丁也多没有了谋生能力,她于是带着病弱的母亲出来单独住。平日里就花点小钱安抚住族人,算是尽了一份香火情。
但这几个月竟然也有些不长眼的,看到宋琪倒台,她又父死无弟,想要谋夺她的产业。多亏她之铺子地产都是挂靠在永国长公主名下,直接请人去了开封府。
所以梁燕听到半夜有人来第一反应就是难道吕开封上次打板子的族人养好了又来闹事,要不要请杨八妹来帮忙,这么晚了不好进宫没。没想到竟然是邦媛来了,她头发都没梳就直接披着棉袄出来,道:“贵主要来,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现在家仆都睡下了,伙计也都回去。就是重新烧水也要些时候。”
邦媛道:“不必忙了,你辛苦一点亲自去看着,我和李家娘子不过说几句话,也算给你站站台。谁都知道你是我名下女官,我不过病了几个月,你那些族人竟敢来找你的晦气,这不是打我的脸吗?你竟然也不告诉我,还是老是跟我说起来的。”
这世间,最凉薄的是人情,最温暖的也是人心,梁燕自认为秋草人情见的也多了,听了这话鼻子竟一酸,道:“贵主为国受伤,妾这一点是自己可以处理。怎么还好意思劳动您?而且说实话,我也没脸见你。当初是我求您为祖父翻案。结果才招来了这么一些豺狼。我若是挟制不住他们,反而要求助公主,您那岂不是也太无能了?你还怎么将这么大的产业放心交到我手上?”
邦媛笑道:“好了,你素来心软。我也是怕你受骗多劝几句而已。既然你心里有数,就赶紧干活吧,也让我看看你的能力。”
梁燕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于是下去拾掇出一个房间来,就在此时,李黛道:“贵主,以前李黛太过天真,老想着保持家族门楣,今日听卢娘子一席话,倒是明白了。我本是要嫁出去的女儿。这么操心做什么?所以妾只求一家六口人的性命与富贵。”
她除了双亲,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妹妹。
党项拓跋氏蒙李唐赐姓,曾经做过好几代的定难军节度使,与西北王无异,但那又如何,现在西北已经乱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是历史的原因而已。父亲和李继迁都沉迷在旧梦中,不可肯醒悟。说到底也没有什么区别?自己若还是如此。那还不如现在就走呢。
邦媛捧着建盏,坐下道:“接着说!”
李黛既然已经迈过了心里那道坎,说话就更顺溜了,“妾身知道族中有人沟通李逆,若公主肯给予我一些人手。妾身愿意亲自把这些人找出来。最好能抓住李逆沟通开封的几条线路。”
邦媛这才看着她,放下茶盏道:“我得提醒你。国朝虽在西北有重兵,曹光实也是得用的。但是商贸往来十分频繁,西北不止有党项人,还有吐蕃人,于颠人,万一我给了你人手,你一个不慎却给国朝树敌又如何?”
李黛道:“那就请贵主将妾带去仁寿郡主的及笄礼,妾有一份大礼送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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