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百一十八章:雍熙旧事

邦媛一挑眉,示意身边的人散开一些,道:“太后,有话不妨直说。”

虽然赵滋和宋太后已经同意,几位相公也几乎默认,这事儿要真正落实,按照大宋现在的官僚主义,且有的磨呢!

但雍熙太后显然也不是一个幽闭深宫没事逗闷子的女人,她道:“公主不愿意说,就听我说。我近日听到一个传言,长公主的傅母出卖了您,被前皇城司招了出来,现在人已经下狱。按说这样背主的奴婢,一顿打死而已。但那人毕竟哺育您和官家多年,情分是有的,也不知道她到底卖了多少,此事我可以帮助您,让她说清楚,由我赐死。”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拿这个说事儿,邦媛心里烦躁,面上却笑:“太后和李节度真是嫡亲的兄妹,说话七弯八拐也就罢了,还都是先说能给我带来什么,以利益动人。我就奇了怪了,您如此美丽又有脑子,先帝为何就要舍弃明珠呢?”

雍熙太后暗恨,这小丫头果然一点亏也不肯吃,口头上都要讽刺她不得宠。她干脆说:“好,我要离宫回家,你也说了我和先帝没什么情分,又无子女。我今年才二十七岁在宫里苦守着做什么?”

邦媛一叹,说:“可是我嬢嬢守寡时才二十四岁。”她不也苦守了十多年,你凭什么特殊。

李深秀无奈,她知道,可她不服,所以低声道:“我不是宋家姐姐,没有那么伟大。我知道这件事情很难,可永国长公主和官家手足情深,您是可以办到的,而且我并不白拿好处。您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您。比如你一直在拷打刘廷让,李神佑都死了,他还一直活着。一定有什么是你问不出来的。”

作为实践过政治斗争的人,充满军事思维的赵邦媛也不喜欢按照别人的思维来,直接问:“太后,你作为先帝的正宫,如果想要回家的话。有没有考虑过李家还容不容得下您?”

李太后面色顿时惨白如银霜。

邦媛道:“李继隆李节度,对您虽然不错。但只要他还是大宋的臣子,如何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接回寡居的太后?而别人又做不了他的主。况且,您固然能为我做一些事情。但让您回家这么大的事,无论明里暗里,都会对官家造成很大的影响。”

雍熙太后忽然冷笑,道:“长公主殿下,我劝你莫要太过天真。难道你今日百般为官家考虑?将来官家牺牲你的时候,就会有所顾忌吗?你说李继隆不会为我牺牲家族利益,这话我信,可我同样也奉还给你。”

这话就有点放肆了,耳聪目明的任守中忍耐不住,就要上前分辨,却被刘娥轻轻拉住,低声道:“别着急,贵主自有思量。”

邦媛果然笑了,无能才会狂怒,她不必跟雍熙太后急,只道:“太后说的是,所以我必然以你们为例子,绝不事事依靠官家。”

李深秀无奈,不愿再继续分辨,失望而去。不过等她的身影消失,刚才还嘴角含笑的邦媛立刻冷了面孔,道:“刘娥,你亲自去找舜华阿姊,好好查查,她一个深宫妇人是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常乐也就罢了。李神佑的死,刘廷让下狱都是秘密,绝对没有大肆宣扬。知情人就是那么几个,怎么可能还传入深深宫闱里去?

刘娥显然跟上了赵邦媛的思路,忧愁道:“这种事情就算内宫有口舌,根源也是在殿前司或者皇城司。”

邦媛深呼一口气,道:“我知道,等你回来,我就要求见嬢嬢和皇兄了,生母的事情不能瞒着了。”

她之前一直不告诉赵滋是为了他好,但今天的雍熙太后实则也是给自己提了一个醒。兄妹大了,各自有心思。邦媛当然知道,哥哥对自己的疼爱远胜于李家兄妹。但有些事情还是要防患于未然。

刘娥知道轻重,或许说她没有退路只能跟邦媛走下去。

这天本来是个高兴的日子,可是官家赵滋前半夜被不懂事的大姐扰了兴致,后半夜又收到自家亲妹妹给的九天玄雷,几乎震的不能说话。他不敢看宋太后,只是盯着邦媛,道:“你是说真的?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邦媛叹息,道:“哥哥和嬢嬢联系我都没有问过我宫殿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实际上,若非赵炅急怒之下脱口而出,我也是万万想不到的,这等大事总要证据。现在已经确定……姐姐被送给了契丹贵人,但对方应该也不想大肆宣传,所以始终没有查到。小妹自知力竭,所以不敢再瞒官家。”

但是,赵滋的反应显然超过了邦媛的预期。他双目血红,沉默片刻,忽然暴起,拔出御前宝剑。把宋太后惊的都站起了起来。

只听赵滋道:“贼子,受死。”

一干近臣内臣除了刘娥,本来因为母子三人在说绝密的事情,都退出极远。但现在一看官家动了兵刃,任守中率先坐不住,冲到近前十步之内忽然停下。

倒不是他怂了,而是宋太后手起,重重掴了赵滋一巴掌,厉声呵斥道:“赵德泽,记住,你已经是天子赵滋了。”

众人骇然,邦媛率先跪下道:“嬢嬢息怒,哥哥,我不敢告诉你,就是怕你冲动,你以一人之身负天下。根基又还未稳,这个时候是去杀了耶律斜轸,还是把赵炅的遗体给毁了?全都于事无补啊!”

宋太后看赵滋冷静不了,大有继续朝着邦媛发火的样子,直接道:“官家。你是不是怨恨当年我只能保住你们兄妹,没有能力保住徐氏?”

这话终于让赵滋条件反射的有点儿受不住了。他赶紧把剑放下,朝宋太后低头道:“嬢嬢,儿绝不敢由此忘恩负义的想法,当年之处境,我多少记得,咱们迁居南宫的时候,人人哭哭啼啼,是您牵着我抱着拒霜,身后舜华的亲娘周,还是邹娘子抱着她。当时的南宫连住人都很困难,是您带着一众女眷拔草收拾出来的,儿只恨当时自己年幼,不能手刃仇敌,怎么会怪你呢!”

“那你如今又为什么怪邦媛?”宋太后说话已经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力量,道:“她与你都是徐氏生的,她难道不盼着徐氏好?当日我们艰难时,你兄妹尚且互相扶持,如今你已是飞龙在天。也不该全然忘了这等情分,不然不仅是对不住我,也对不住你们的亲娘。”

“儿不是……”赵滋知道自己失态,现在已经理智,道:“我只想接回姐姐。”

宋太后终是不忍,像小时候一样抱住他,道:“孩子,别着急。我知道徐家妹妹如果活着,此刻一定在煎熬。可是你的如立足不稳,也是没有办法接回她的。”

赵滋颓然,最终忍住没有哭出来,邦媛却不知道是不是原身有反应,跟着落了几滴泪。

赵滋先请宋太后回去休息,半晌方道:“拒霜,你我亲兄妹。刚才我确实不该那样对你,但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迁怒于你的意思。”

邦媛借过刘娥的帕子,道:“既然是亲兄妹,话说开了就好,哥哥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继续审。”赵滋已经恢复作为帝王的理智,“高琼不能再留了,找由头让他回家。夏承皓即可接任。”

赵滋顿了顿,道:“姐姐和雍熙太后的事情,你都不要再管了。再过几天就要率队和契丹人打马球了。你专心应付此事,其余的事情交给我和顺华吧。正好她亲娘的仇,今日也该报了!”

初秋晚风已有凄凉之意,邦媛走出大殿时,却见夜光渐渐散去,竟是这样熬了一夜,周围三三两两的宫人,见到她纷纷行礼。

她不由感慨,对身边刘娥道:“到底已经不是先帝驾崩那时的情形了。”

刘娥尚未答话,身后赵舜华不知道何时来了,道:“如今,此事不同以往。我竟不敢相信,姐姐竟然是雍熙太后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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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各位看不懂强调一下,姐姐是庶出子女对于生母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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