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初八到农行请假一个月,事由是陪生病的母亲去上海复查身体。原本想跟卫边一家人一起动身的,可棉麻公司零配件的生意又拖住了脚,好在杨小标也还在南平,有小标她还慌什么呢。
其实沙沙不仅想靠着白利民赚钱,还想把大哥建国的编制搞进棉麻公司。说起他大哥建国,为人还算忠厚,嫂子红云虽也有斤斤计较的小毛病,但总的来说比建设两口子要好得多,从歌厅合伙就看得出高下。如今建设夫妇都是国家干部,一个在交警队一个在派出所,算起来都是六子帮忙解决的,而建国夫妇还是个体户,平常也只是在税费方面给相关单位负责人打打招呼给予关照,都是亲哥哥,总不能太偏帮,一碗水得端平。沙沙眼见县棉麻公司效益很好,连不上班的四姐每月都拿得三、四百元工资,当然她也想建国实心实意帮她搞配件生意,算是给建国两份工资。
沙沙自然不能掉份去白利民家,借口感谢白经理去王胖子的西桂饭店请老白周斌吃饭,把建国叫去作陪。
白利民得了沙沙的电话,出于对杨县长的感激不愿扫了沙沙的面子,满口答应去吃饭,但也要做出点什么让沙沙知道,她在南平受到尊敬是应该沾了杨县长的光。本来约定是晚上六点半在西桂饭店。故意磨磨蹭蹭过了十几分钟才带着周斌寻去包间,进门就见沙沙脸色不愉,笑呵呵地说:“汪主席。不好意思,刚才尤县长在下面轧花厂视察工作,我还担心不能来,幸亏尤县长临时被县委顾书记请去开会,我才能赶来。”
沙沙暗叹都是杨陆顺太管严厉了,人家当个县里局长堂客都威风八面,她堂堂县长夫人居然还要看个没入流地棉麻公司经理脸色,那这个县长夫人还有个屁意思?!忍住火也笑着说:“老白,我知道你忙,快请坐。周斌你也请坐。建国,招呼服务员上菜。老白,没其他人,这次我是专程请你吃饭,感谢你的。”拿起身边空椅子上放着的两条金春江一人分一条说:“你们是吸烟地。我一点小意思,就莫推来推去的了。”
老白哈哈一笑,对周斌说:“汪主席打赏给我们的好烟。接着接着。谢谢汪主席啊。”心里也觉得沙沙厉害,能拉得下脸,知道男人没在南平了,也不敢乱摆县长夫人架子。
周斌忙说:“谢谢汪主席,过年都没上家去拜年,还白绕了汪主席一条好烟,真是受之有愧啊。”
沙沙说:“周斌你这话就见外了啊,以前我家老杨在党校学习,多亏你精心照顾呢。”见建国进来了,招手叫大哥坐下说:“白总经理周斌。今天主要是感激两位的,等会菜上齐了,我从不喝酒的。也要敬两位一杯五粮液!”
白利民急忙摇手说:“汪主席哪里话,周斌和你大哥建国我们都不外人。想我白利民要是没杨县长抬举,现在说不定就在家养花带孙了。都是自己人,客气话就不说了,如今杨县长虽没在南平,但只要汪主席一句话,我白某能办到的,绝不含糊,有时候我忙了点,经常去市里省里跑,我不在公司,就直接找周斌,一样管用。”
周斌就撅起屁股递名片:“汪主席,这是我配件部经理室的电话,我基本在办公室的。呵呵,搞个名片不是显摆,方便外地机械配件厂联系。”
沙沙觉得老白话说得好听,可分明是打太极,顺便一推手就把周斌给顶了出来,心下也无奈,强笑道:“那是那是,现在棉麻升级成总公司,你这老总当然忙了,南平没你棉麻公司,那还不是塌了天啊。”说话间服务员陆续上菜,大盆的水鱼火锅,显示出沙沙并没小气。
白利民明明知道沙沙是诚心请客,还是打着哈哈说:“哎呀汪主席,搞什么水鱼火锅,我现在是看了水鱼都怕,天天都在吃,喏喏,这个雪里红我喜欢,清淡爽口得很。”
沙沙有点尴尬:“老白,我还做好的安排地,没想到你都吃水鱼吃怕了。哥,你在去问问王胖子,看有野鸡野兔没有”
建国好多年就没跟领导应酬了,傻呆呆地坐在一边,听沙沙说要换菜,差点就说四斤上好的王八不吃,岂不太浪费了,嘴巴才张,老白无所谓地说:“都上桌了,还换什么,也得百多块一斤呢,沙沙你放心,保证不浪费掉,周斌,倒酒。”他听汪主席改称他老白,就是示意亲近,也就改叫沙沙,为的就是让沙沙清楚,没了县长男人在,就没人去奉承迎合你。
沙沙见周斌要去倒酒,踢了建国一下说:“周经理是客人,让建国来吧。说起来,建国的事还想麻烦你们呢。”
建国哦了声,就起身倒酒,倒到沙沙面前,就稍微少倒了点,沙沙嗔怪地说:“哥,我说了要敬酒的,怎么能不倒满呢?南平有句老话酒满茶堪,老白是不是啊。”
白利民呵呵笑道:“话没说错,不过
少点,意思到了就行啊。”
沙沙坚持要建国倒满,举杯敬酒,白利民周斌也不托大,都起身碰杯,全是一饮而尽。
白利民哈了口酒气,主动夹了筷水鱼裙边给沙沙说:“沙沙,想不到你喝酒比杨县长还耿直啊,佩服佩服,吃点菜压压酒气,你说建国啥事啊?”
沙沙脸上被酒熏出一阵红晕,用纸巾擦了擦说:“老白,是这样地,我哥一直在开个布匹店做个人户。你也知道,我二哥建设两口子都是老杨安排进公安局的,我做妹妹的也不能太偏心。如今棉麻效益全县唯一,我想请老白开个口子,把我大哥也搞进棉麻,工种随便安排。”
建国事先得了嘱咐,也是连连说:“白总,你随便安排,能进棉麻就行。”
老白呵呵笑道:“沙沙,我不是说了吗,有事招呼一声,我能办到就不含糊。建国你应该是国家工吧?”
建国说:“是国家工,档案关系都在商业局地,还是十年党龄的老党员。”
老白说:“那就好办了,沙沙,我们反正要搞配件。就让你哥去周斌的配件部上班。”
周斌说:“欢迎汪大哥来配件部啊,我看就搞搞保管、收发配件吧,工作轻松还有时间去店里照看生意。两不耽误。”
沙沙虽料想老白会很爽快答应,还是很感激,毕竟给了面子不说还帮建国解决了大问题,含笑说:“哥,老白周斌都点头了,赶紧给新老板敬酒啊,三杯,敬三杯啊,老白周斌你们就随意。”
建国满心欢喜,能到单位上班。还能照看店子生意,喝一瓶都乐意,周斌没托大。跟着建国一起干了三杯,老白到底年纪大了。也就抿了抿意思意思。没料到汪建国兴奋过头,饭到一半就喝醉了,沙沙大感丢脸,亲自跑出去叫王胖子帮手,把建国弄出去休息。
沙沙本有些事情也不愿意当着建国说,没了顾忌,沙沙对老白道:“老白,春节都过了,我们地生意要开始了吧?”
老白说:“行啊,周斌正要去山东跑一趟,轧花厂从去年十一月开机到现在还没完成加工,以前存的配件都用得差不多了,这样,你凑十万本钱给周斌,搅和在一起进货,货到南平,连本带利润一起给你,一年进四次,每次赚五万。你看怎么样?”
周斌补充说:“以前我们商量的办法都不怎么保险,这事少点手续、少人知道为好。”
沙沙巴不得越简单越好:“老白周斌,我知道是你们照顾我和老杨,就按你们说的办,钱是转账还是现金?”
老白说:“现金吧,现金进现金出,简单,你把钱给周斌,叫周斌私人打个收条就行。”
沙沙说:“那最好了,我还担心我就要去上海陪我妈去检查身体,准备让我哥去帮手的,这样一来,就全拜托你们了。”
这厢解决了生意问题,回家就准备行李去上海,虽然她没去过,但有卫边卫关还怕什么呢,原本是母女俩去上海,也许汪父觉得一个人住在杨家不好意思,也想跟着一起去。沙沙有点为难,这次去上海为了不在旅途累着她妈,决定坐飞机飞上海的,多了个人就要多出一大笔开支,沙沙见她爸一脸急迫,知道她爸在家闲了多年,哪里也没去过,心里一软就点头答应了。
沙沙知道杨小标还在南平,至于做什么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暂时住在关关南平的家里,接连去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她一个人去找又觉得影响不好,她这个干妈太过年轻了,只好叫灿灿去找杨小标,没见到人也要留个纸条。灿灿寻去关关家,也没见到人,就留了口信叫杨小标到舅妈家一趟。
杨小标在忙什么?忙着把从前地老兄弟们集合起来。当年跑路到广州,跟着他的铁子在广州分手后,拿着钱胡海玩没钱又再次潜回了南平,跟猛子等弟兄一起在南平混生活,可惜再没了以前的风光,手下地兄弟散掉许多,不过标哥的回归给予他们希望,标哥和从前一样重义气,给了笔启动资金,专门召集从前散了地老兄弟,不过有规矩,走了正道的不骚扰、不愿意回来的不强迫。是以小标春节回来,以前地老兄弟聚集了大半,足有三十几人!
杨小标以前在北京当农民就知道,公安局派出所的干警们都是大爷,不流血死人是不会出动的,真要去开县包煤窑,要不被当地人欺负,就得有自己地一票人马,好在边总回上海替他请专业技术人员负责开采工作,他就只要保证煤窑正常开采,为干爹做点实在的事情。目前干爹还没成为开县正式县长,他也就安心在南平跟离散多年的兄弟们喝酒吃肉玩妹子。增加感情,到时候拉出去的,一定要是团结如一人地铁杆队伍。可惜余继宏还没回来。让宏哥用军事化训练折腾折腾,就更有战斗力了。
杨小标在侯勇的介绍下,一口气买了六辆公安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右台车,他自己则买了辆宽敞地三菱吉普,在南风市里上了车牌,成天带着兄弟们去南风逍遥快活,南风虽是地级市,消费比上海就差老鼻子了,花不多的钱换来兄弟们无限地忠心尊敬,几乎乐不思
这天从南风回南平。进屋就看见一纸条,是沙沙找他商量事儿,看纸条落款是前三天了,就急忙给杨家去电话,虽说他对干妈没多少好感。总归得看干爹面子,沙沙更是焦急,一连几天都没消息。好在她请假一个月,不至于耽误起这几天,成天守在家里等电话:“哎呀,是小标啊,你去哪里了啊,几天都不见你人影。”
小标说:“哦,我去南风买车了,要在开县给干爹帮忙,有车方便。干妈,什么事要灿灿留纸条啊?”
沙沙说:“小标。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有空吗?有空就上家里来说吧。”
小标就以为有什么大事,春节到现在。他都没进杨家的院子,就怕被人认出有损干爹名誉。如今干妈主动请他去,那肯定是有麻烦,杨家没个男人主事,他不去谁去?风风火火赶到杨家,沙沙早把公爹公婆打发进了屋里,好让小标不被察觉,四姐反正是见过小标地,也没隐瞒也不敢隐瞒,万一被四姐怀疑她带陌生男人上楼就说不清楚了。
杨小标尽管心里焦急,可久经风雨的他比谁都会隐藏感情,进了客厅就默不出声,只是鹰隼地看着年轻的干妈。
沙沙见小标一副不易亲近地样子,隐隐对小标有点畏惧,何况又是求他出钱出力,忙泡茶敬烟,本想问问小标在忙什么,话到口边又咽下去,干巴巴地说:“小标,我、我想带我妈去上海复查身体,原本是我们母女去的,我爸说也想去上海,你瞧一家子都去上海麻烦卫边,我觉得不太好,而且关关她们也刚到,安置下来也挺费事,就不想去打扰,可我对上海一点都不熟悉,领着两个从没出去地老人,实在是”
杨小标听着听着就明白了,眼神也就更凌厉,语气却还是很缓和:“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带你们去上海?”
沙沙点点头,没来由手心都冒出了汗:“是、是啊,要是你有空地话,我想请你帮个忙,我本想叫你干爹陪着去的,你也知道,老杨他要、要选举没时间,所以我就”
老杨,听干妈这么称呼干爹,杨小标再装狠也忍不住笑了,当年在新平中学第一次见到干爹,忽忽就过去十几年,六子也变成了老杨,当年穷得只有间破茅屋的孤儿成了亿万富翁,时间这东西真奇妙。他微微一笑说:“干妈,你也太客气了,跟我还说请,行,你说什么时候动身?”
沙沙就高兴起来:“啊,我们行李收拾好几天了,一直没找到你,你说什么时候走,我们就什么时候走了。坐飞机去啊,我怕我妈坐两天火车太累。”
杨小标说:“那后天一早就出发,我记得春江飞上海的班机有晚上八点的夜班,去上海也就飞一个多小时。”
沙沙说:“在春江住一晚吧,我得去你干爹几个好朋友家走走,而且我妈坐一天车颠簸到春江,不能太辛苦地。”
杨小标脑子里闪念几下问:“干妈,是我爹什么朋友,政府机关的吗?”他记得侯勇提起过省政府秘书长的亲侄儿是干爹地好朋友,那么其他朋友地位也应该不差,是得好好拜见拜见。
沙沙这才有点自信心:“是啊,都是了不起的干部呢,省委书记的贴身秘书、省委招待所的经理还有两个党校同学,都在省委政府大院工作呢。”
杨小标听到省委书记的贴身秘书,心里一激灵,那家伙还真够了不起的,某些地方比省委书记还管用呢,不由有点怀疑可信度,不过他也决定要在春江会会干爹的朋友们,他自己也要跟省公安厅的朋友亲近亲近,如今社会上交朋友,得走得勤密感情才深厚,干爹是个正值的人,也许是交的君子朋友,平常通通电话,得展开点糖衣攻势,不管怎么样,都比谈如水要好得多。这么打定主意,就笑得益发和气:“行,就按你地意思办,到了春江我负责买礼物,我就当你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