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又是电梯的声音,厚重的铁门打开,探出来一张鬼头鬼脑的小脸。
夏弥嚼着嘴里还未咽下去的肉丸子,悄咪咪地打探这里的环境,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
她也注意到了地上的兽皮,眼神顿了一下便略过去了,视线反而停留在明晃晃的大幕上。
大幕上是‘肯’对战‘隆’,‘耗油跟’的声音不绝于耳,隆采取了很不要脸的无限升龙打法。
“街霸4哎!”
夏弥兴高采烈地跳出来,举着豆浆,指向大幕。
另一只手中的袋子晃悠悠的摇荡,小笼包的浓郁气味一下子扩散了出来。
大幕前的男女回过头看她,都没有说话。
夏弥眨巴眨巴眼睛,
因为没有人接茬,场面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就是……有点尴尬。
她缩着脑袋,提溜起手中的袋子,干巴巴地说:“小笼包……吃吗?”
可能是面试官也没有见过这幅场面,居然有人滴流着小笼包和豆浆参加面试。
所以落叶面无表情看向坐着的男人,能看出他才是这里做主的那个人。
出乎意料的,红头发的女孩在用眼神询问过男人后,竟然真的站起身,小跑着去接过装着小笼包的袋子。
绘梨衣提着小笼包到窗边的小桌子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秦惶清晰地注意到夏弥撅了噘嘴,小声嘟囔了句‘好歹给我留两个啊’。
他无声地笑笑,站起身来到沙发边坐下。
伸出手臂,手掌对着另一边的沙发,微笑着看向夏弥。
夏弥犹豫了下,也蹑手蹑脚坐下,有些拘谨,好似被这层豪华客厅震慑到了。
夏弥双手捧着豆浆,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秦惶扫视着手中落叶刚交给他的资料,上面写着‘夏弥’的档案。
“夏弥,16岁,家里四口人,bj户口。”
“对的对的,家里有个哥哥,不过并没有工作,是个死宅。”夏弥说。
秦惶抬眼扫了她一下,接着念资料。
“目前就读于北大附中高中一年级,是天才预科班的一员。”
“都是外面瞎吹的,什么天才班,都是一帮臭屁的小屁孩。”夏弥挥舞着小拳头,昂头很骄傲地说。
资料下面还有洋洋洒洒一大堆东西,秦惶没有再看下去。
他盯着对方问:“你有很好的前途,为什么要放弃学业,来这里面试?”
“……这个。”夏弥有些扭捏,盯着两人中间的玻璃桌角看。
“不方便说就算了。”
“也不是啦~”
“哎呀,说就说。”夏弥娇叫一声,别着小嘴说:“还不是你们给的太多了,那么优渥的条件,哪个干部经得住这样的考验!”
秦惶点头,用那种‘你知道就好’的表情,淡淡地说:“嗯,还算有一点诚实。”
夏弥这才意识到,对方就是想让她亲口说出这番话,对方就是要她知道‘自己是被吸引来的一方’。
当即目瞪口呆看着男人。
“这应该不是那种…那种…有事秘书干,没事……的工作吧?”夏弥咽了口唾沫问。
秦惶带着迷之微笑,没有回答。
夏弥觉得对方已经做出了回答!
第一想法就是用拳头打在对方的帅脸上。
但想到mint和……她又犹豫了。
她有一种被拿捏的感觉,就像是……
为了获得好名次,所以主动找到老师想要特训的运动少女;
为了成绩超过同学,所以主动找到老师想要被透题的学生;
为了孩子能被录取,所以主动找到学校领导的年轻妈妈;
为了丈夫不被辞退,所以主动找到公司上司的漂亮妻子;
为了能够成为c位,所以主动找到经纪人的新人偶像;
为了出演主角,所以主动找到导演的过气演员;
为了业绩出众,所以主动找到客户的年轻销售……
她们都是有求于对方,主动送上门的小绵羊。
恰若……
浮想联翩的夏弥,瞬间炸毛一般露出小虎牙,指着桌子对面的男人骂骂咧咧。
“我就知道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你们这就是一场堂而皇之的陷阱,我要报警检举你们!!”
说着,她就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当着对方的面输入号码。
而对面的一男一女,都是面无表情看着她,没有一点动作。
看那架势,根本不在意她报警的事情。
夏弥气势一点点瘪了下去。
敲动的手指慢慢停下来,气呼呼地将手机塞回口袋,双手环胸瞪着对面二人。
“好吧,你们赢了,不过你们只能得到我的身体,休想得到我的灵魂。”
她别开脸,看向一边。
小声念叨:“夏弥啊夏弥,叫你贪便宜,现在被别人下套了,满意了吧?”
她越说越气,跟自己较劲,气呼呼地鼓着嘴,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
“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傻大方’‘穷大方’,谁听说过‘富大方’啊?只有穷人小心翼翼的大方,有钱人只会大大方方的小气。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秦惶肯定地点头:“说的没错,喜欢抢着买单的人,大都不是特别富裕的人。”
“为什么?”落叶扭头看着他问。
“因为有钱人不差那点钱,也有专门的秘书去付账,他们不需要傻乎乎地等在前台刷卡。”
落叶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是什么歪理?”夏弥傻眼。
说完又反悔了,补充道:“好吧好吧,我没体会过你们有钱人的生活。”
话题有些跑偏,不过好似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们现在算是已经开始面试了么?”夏弥挎着脸问。
落叶看向秦惶,等这位真正的主人发话。
秦惶看着夏弥那张精致的小脸,莫名地微笑。
“三个问题,答出来你就通过了。”
“1,函数在一点处高阶导数有几种求法。2,素数分布规律是否有初等证明?3,三维明科夫斯基空间中的二次曲面该如何分类?”
旁听的落叶眼圈有些涣散,这些问题她听都没听过,光是想想就发晕。
夏弥却没有任何犹豫地答了出来。
“1,五个,2,没有,3,按旋转分类。”
说这些话的时候,夏弥骄傲地倚在沙发靠背上,昂着小脸,用鼻孔对着那人,自信地像是一个小女王。
“你怎么知道?”秦惶歪着头,一脸纳闷的问。
“这不是很基础的问题嘛?”女王夏弥不屑地摇摇头,表示这些问题太过基础了,都不如她每天写的作业有难度。
“很好,你被录取了。”秦惶果断拍板。
“芜湖,老板万岁!”夏弥果断改口。
“竟然对了!?”落叶喃喃。
落叶可不知道秦惶是什么打算,她是真的认为秦惶是在招聘一个文职,也在很认真的面试所有人。
秦惶翻个白眼,无语地对旁边的傻丫头说:“想什么呢,全错了。”
“那为什么……”
秦惶指着对面洋洋得意的少女,说:“你看她那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就她了。”
她双手比‘耶’,放在小脸边。
“像我这么可爱的女生,做不出来这么心机的数学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夏弥理直气壮地说。
“那老板,我的工作是什么?”夏弥放下手,用那双亮晶晶的双瞳看着秦惶,眼睛里仿佛闪着光。
“你刚才不是猜到了。”秦惶面无表情。
“……”
随后,夏弥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了。
她勉力维持着不再真挚的笑容,小屁股在真皮沙发上一点点挪动,
刷地起身向门外冲去。
“有事秘书干,没事就滚蛋。”秦惶不慌不忙地补充。
夏弥脚步不停,回过头大喊:“老板你吃什么,我去给你们买早餐!”
七八点的时候,正是上班族们急匆匆挤地铁前,买些早餐塞在嘴里的时间。
今天的小吃街却静悄悄的,行人们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路过、小心翼翼地离开。
这是一种尊重,对某种极致容貌的敬畏。
包子铺外站在一男一女,发色黑与白,一高一低。
女孩站在队伍中排队,男人无聊地双手插兜站着,像根风中弯曲的竹子,筋节强硬,微弱地朝阳映在灰色的睡衣上,镀上一层神圣的晕。
男女像是从‘圣经’中走出的亚当夏娃,带着最直接、最具冲击的完美容貌走入现实,惊叹了路过的每个人。
好比盗墓贼钻进图坦阿蒙的墓室,面对那个仿佛封印了时间的精美黄金面具,也会怀着赞叹久久沉默,不敢伸出去摘下它,害怕惊动这极致的美丽瞬间,怕它在苏醒的时刻苍老。
夏弥看向旁边的男人,对方毫无掩饰的黄金瞳中,映出自己的死鱼眼,和蹑手蹑脚的众生。
“老板,你是来监视我会不会跑路的吗?”
“我只是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姑娘,希望多看一会儿养养眼而已。”
秦惶心里冷笑:咬了钩的鱼儿还想跑?
夏弥吐吐舌头,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前方的客人提着塑料袋,最后看了一眼男女,带着惊叹轻轻离开。
老板娘以一种受宠若惊地语气问:“请问,需要什么?”
夏弥瞥了一眼旁边人,毫无语调变化地说:“我想我该要自由,要肆意妄为,要志得意满,遨游山川和湖海,要世界所有的浪漫。”
“开个玩笑,我已经长大了,我要豆浆和油条。”
夏弥耳旁传来男人的轻笑。
“你的浪漫可以加一碗胡辣汤。”
夏弥继续面无表情对老板娘说:“加一碗胡辣汤,打包。”
秦惶很满意,笑意漫上眼睛,微微眯起。
他毫不掩饰地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被称为‘妖怪般美丽’的少女。
阳光照在她小腿的背面,温润如玉的肌肤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粉。
她的每一根线条都是青春而流畅,每一个形容‘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在少女的身上,如果要下一个定义的话,大概只能给出‘骨肉匀停’的概念。
“老板,我要告你x骚扰了!”夏弥龇牙。
她自然注意到了男人的视线,想注意不到都难,那视线火辣辣的,并且堂而皇之,好似已经将她剥光了一般,带着不加掩饰的贪婪。
夏弥心中有些警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了,对方知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已经上了贼船,想要下车已经迟了,只能硬着头皮硬挺。
夏弥之前也想过会不会这是一场阴谋,
但她还是来了。
因为她根本没得选。
所有的龙王都没得选,
在至尊苏醒的那天,
它们的归宿都是相同的。
秦惶笑笑:“别生气嘛,其他人也在看你,美好的东西总是让人心生向往的。”
夏弥再次龇了龇嘴,露出两颗白得仿佛反着光的小虎牙。
心说:你的视线和他们一样么?你那眼神恨不得立马吃了我一样,让我总觉得自己是一头落入狼口的肥羊。
可她的示威在男人那里完全没有作用,她甚至感受到,对方的眼睛停在自己胸口时,流露出那种遗憾的惋惜。
夏弥跺脚,甩动装着早餐的塑料袋离开,虎虎生风。
她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仍然黏在自己身上,头也不回地喊。
“老板,你这样是不会招女孩子喜欢的。”
秦惶跟在她后面,踩在她的影子上,什么也没说,也终于不再紧盯着少女了。
沉默了一会儿,秦惶突然说:“你和你哥哥关系很好么?”
夏弥脚步一顿,随后转过身看着他,倒退着继续走。
“很好啊,怎么了?大老板心血来潮,体恤社会底层宅男的公益活动吗?”夏弥反问。
“只是问问,有些好奇。”秦惶和她对视。“我没有兄弟姐妹,想知道你们这些二胎三胎的子弟都是怎么想的。”
“比如,会吃醋吗?分走父母的爱,会被嫉妒吗?什么的。”他问。
“你说的情况是家庭伦理剧吧?而且还是狗血的家庭伦理剧。”夏弥很肯定地说。
她又接着说:“我和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的。虽然他傻乎乎的,但很听我的话,有人欺负我了,他也会为我出头。”
说到这个夏弥显得有些开心,眼睛里亮晶晶的。
“他为我打架的时候可凶了,完全跟个疯狗一样,那个时候的哥哥谁也打不过。”
秦惶转头看向朝阳,幽幽地说。
“是吗。”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