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经济虽然不发达,居民平均工资不高,但是偶尔给孩子买一两个玩具的钱还是有的,随着集市人流量逐渐增多,摊子前也围了不少客人。
不同的客人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消费习惯,所以有人对玩具的喜爱溢于言表,也有人对玩具挑挑拣拣;有人买单时十分爽快,也有人努力砍价,满脸肉疼;有人买玩具是为了给自家孩子玩,也有人买玩具是为了奖励努力工作的自己。
江泛月偶尔会帮姚容搭把手,多数时候,她都是安安静静坐在小板凳上,打量着来来往往的客人。
到了中午,摊子上的玩具已经卖了大半。
这个速度比姚容预想的要快一些,看来济香镇的整体消费能力比她评估的要强一些。当然更有可能是因为摊子上的玩具比较新奇,客人图个新鲜。
卖完所有玩具,姚容带着江泛月去买了鸡和椰子,打算今晚给江泛月做椰子鸡吃。
椰子一共买了四个,姚容先往江泛月的搪瓷杯里倒椰汁,等杯子装满,这才将其余椰汁倒到碗里备用。
处理好椰汁,椰肉也没浪费。
姚容用刀撬出椰肉,时不时将小块椰肉递给江泛月。江泛月小口小口啃着椰肉,站在旁边看姚容处理食材。
温火慢炖半个小时,椰子鸡就算是做好了。
锅盖掀开时,江泛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很久没吃过鸡肉了。
上一次吃,应该是在过年的时候。
而且那时,妈妈只买了小半边鸡肉,不像这次,直接买了一整只鸡,就算她敞开肚子吃,都不一定能彻底解决掉。
“月月,你把汤盛出来端到饭桌上,我再炒个青菜。”别说江泛月了,姚容闻着这股浓郁的鸡汤味道,嘴里也在自动分泌唾液。她加快动作,油一烧开,往里面倒已经洗好的青菜。
菜很快就上齐了。
江泛月端起已经盛好鸡汤的碗:“那我就开动啦。”
一碗热乎乎的鸡汤下肚,原本有些冰冷的手脚顿时暖乎起来。江泛月长舒口气,眼睛餍足般眯了起来,浑身透出一股惬意舒适的幸福感。
她给自己盛了碗饭,夹起一块鸡腿,埋头大快朵颐。
吃到最后,要不是姚容制止了江泛月,江泛月估计得把锅里最后的饭混青菜汁一块儿扒光。
江泛月瘫在床上,拍了拍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妈妈,等我消化一下,肚子不那么撑了再去洗碗。”
“都跟你说不要吃那么多。你躺着缓缓吧,我来收拾就好了。”
江泛月不好意思:“因为今天很高兴啊。再加上今天的菜那么丰盛,我不想浪费。”
做出来的玩具全部卖光,说明这门营生真的可以一直做下去。
“家里条件会越来越好的,说不定以后条件会好到鸡肉摆在你面前,你都懒得啃一口。”
江泛月设想了下那幅画面,不由笑弯了眼睛,捂着嘴偷笑。
等姚容洗好碗筷再次走进屋里,江泛月一骨碌爬起来,积极道:“妈妈,我们今天卖了多少钱啊。”
“卖了两百五十六。”姚容报了一个数。
她一共卖出三十二个玩具,相当于一个玩具卖八块钱。不过这主要是因为几个大型积木拉高了均价,大半玩具的价格都在四五块钱间。
“这么多!”江泛月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点着手指道,“集市五天一次,要是每次都卖那么多,那我们一个月就能赚一千五!而且我记得妈妈你说过,你一开始做得有些不熟练,速度比较慢,后面速度快起来,那一个月难道可以赚两千以上!?”
天呐,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
姚容被她这副财迷的模样逗笑了,江泛月的数学一向不好,算钱倒是算得非常快:“不能这么算,你说的是总价,但净利润需要减掉成本。而且我们的摊子刚刚开始营业,不少客人图新鲜,也乐得花几块钱让自家孩子高兴,等开了一两个月,需求逐渐饱和,销量可能反而就降下去了。”
江泛月大概能理解这番话:“也就是说,两个月后的销量,很可能才是摊子的日常销量。”
姚容点头:“没错。不过就算销量有所下滑,也不会下滑得很厉害。每个月的净利润应该都能保持在上千块钱。”
江泛月心口怦怦直跳。
她对钱不是很有概念。
但稍微转换一下,她们今天买那只鸡花了五块一毛钱,一千块差不多相当于两百只鸡。
就算天天吃鸡顿顿吃鸡,都犹有富余。
姚容伸手轻轻一拉,将江泛月从床上拉了起来:“小财迷,趁着太阳还没下山,我们去散步消食。”
落日西垂,晚霞将泯。
傍晚的村落格外有烟火气息。
有村民扛着锄头从地里归家,有烟囱正冒着烟,逸散出饭菜的香味,也有吃饱的老人坐在家门口,摇着蒲扇懒懒闲谈。
或有三两小狗迈着腿,从村头滚到村尾,又从村尾滚回村头,玩得不亦乐乎。
帮家里劳作一天的孩童来到村口,在专门晒谷子的那块水泥地上丢沙包、踢毽子。
江泛月眼尖,一眼就认出来,那些沙包和毽子都是她做的。
她扯了扯姚容的衣角。
姚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了然道:“看来他们都很喜欢你做的玩具。”
江泛月轻轻弯唇,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满足感来。
回到家里,江泛月躺在床上,提出让姚容教她做木工,如果她也学会了,就能和姚容一起做玩具。
“你才十二岁,还不到考虑赚钱的时候。”
“可我闲着也是闲着。”
“那就多温习功课。”
江泛月很倔强:“现在在放假,之前老师教的功课我都掌握了。我现在只想学木工。”
姚容问:“你学木工,是因为对做玩具这件事感兴趣,还是单纯想赚钱?”
江泛月绞了绞衣角:“想赚钱。”
还有……
可以获得成就感。
看着村里那些孩子在玩她做的沙包和毽子,江泛月感到由衷的快乐。
“做木工是件很辛苦的事情——”瞧见江泛月想说话,姚容温和又无奈地打断她,“我知道,你想说你能吃苦。但是做木工不仅仅是能吃苦就行了,你想要做到我这种熟练程度,至少要学个好几年。而且,你觉得我们的摊子能赚钱,只是因为有木工手艺吗?”
江泛月摇头:“是因为妈妈能设计出各式各样的玩具。但我要是学会了,以后妈妈就能专门负责设计,我来负责制作。”
姚容没有因为江泛月是个孩子,就觉得江泛月什么都不懂。
她笑了笑,向江泛月简单透露了自己后续的计划:“等积攒了一定的客户和口碑,我打算去市里租个店铺,自己开店当老板,专门负责设计玩具,再聘请几个熟练工来制作玩具。这个时间不会超过半年。你觉得是你做得好,还是那些已经学过很多年的人做得好?”
江泛月无言以对。
不过江泛月脑瓜子一转,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妈妈,那我可以跟你学习设计玩具吗?”
“学这个也是为了赚钱?”
江泛月想反驳,但张了张嘴,还是老老实实道:“是。”
“你当然可以跟我学,但我是野路子出身,你要是真的打算把它当成一门事业,就应该好好读书,将来报考这方面的专业。不过等你读完大学出来,至少也要十年以后了。”
江泛月震惊,十年以后?
“不能速成吗?”她小声道。
“除非你在这方面非常有天赋。”
江泛月颓然,放下了这个念头。
姚容摸了摸江泛月洗完头后翘起来的头发,也许是因为以前家里太缺钱了,江泛月的消费观念节俭,赚钱观念又很功利。
既然没办法马上改变她的观念,那不如加以引导一番。
“月月,赚钱的法子有很多,路从来都不是只有一条,我希望你能选一条你热爱的路,然后贯彻一生走下去。”
“热爱的路?”江泛月重复。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阅读和写作吗?真想快速赚钱,就多多研究写作,然后往出版社投稿,要是出版社选中了你的稿件,你就能赚稿费了。”
江泛月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担心被姚容看到她的神情,她悄悄背过身,装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妈妈,我困了。”
出版社选中她的稿件?
这怎么可能。
除了妈妈,才没有人会喜欢她写的东西。
而且妈妈的喜欢,很可能夹杂了鼓励的成分,并非单纯出于一个读者对故事&30340;欣赏。
那天晚上之后,姚容没有再提过写作的事情,仿佛当时只是心血来潮,江泛月松了口气之余,又不免有几分空落落。
她收拾收拾心情,继续给姚容打下手。从头学习木工是没必要了,但是依旧可以帮忙打磨处理木料。
这天下午,姚容从外面走进来,怀中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说是江泛月舅舅一家寄过来的。
拆开快递,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包装精美的芭比娃娃礼盒。
礼盒里除了装有芭比娃娃外,还有好几套精美的公主裙和鞋子。
江泛月摸了摸娃娃的金发,有些惊喜,又有些不可置信:“这就是表哥说的芭比娃娃吗……表哥真的给我买了芭比娃娃啊……”
姚容从盒子侧边摸出了一封信:“快看看你表哥他们说了什么。”
江泛月取出信件,从头阅读。
信里的字迹依旧潦草,但内容足足有两页那么长。
信的一开始,表哥姚富贵先是回答了江泛月上封信提出的几个问题,才开始絮絮叨叨自己买这个芭比娃娃有多不容易。
[我和你说,我那几天跟朋友去打篮球,出了一身汗,都没舍得给自己买一瓶汽水,就为了给你买更精致的芭比娃娃。]
[当然,靠我那点儿零花钱,根本就买不起芭比娃娃。后来还是我妈听说了这件事情,狠狠夸了我一通,不仅资助了我三十块钱,还说要奖励我,给我涨零花钱。嘿嘿嘿,她可抠门了,之前我怎么说都不乐意涨,没想到我对你稍微好一些,她就变得大方起来了。我以后得对表妹你更好些,说不定还能涨更多的零花钱。]
再之后,姚富贵还详细描述了他是如何过五关斩六将,才成功在商场抢到最新版的礼盒。
那朴实无华的文字却极富画面感,让人隔着信件就能想象出十四五岁的男孩抢到礼盒时那副骄傲得尾巴要翘起来的模样。
江泛月慢慢看着,唇角不自觉扬起,眼眶却莫名湿润。
她一直都很羡慕村里的二妞。
二妞与她同岁,读小学那会儿两人同班。
从一年级开始,二妞的成绩就是全班倒数第一,额头到左眼的位置还长有一块红褐色的胎记。
二妞第一天来上学时,班上有很多坏孩子都说她是丑八怪,那天下午二妞是一路哭着回家的,结果第二天早上,二妞的哥哥亲自送她来上学,认真警告了班上的每一个孩子,还亲自跑去跟学校老师沟通。
明明二妞的哥哥没比二妞大几岁,但那副把妹妹牢牢护在身后,与所有人都沟通完后耐心给妹妹擦眼泪、往妹妹兜里塞梅子的画面,让江泛月印象非常深刻。
她那时候就在想,如果她也有一个哥哥,多好啊。
妈妈是大人,不方便掺和到小孩子的事情里。
但哥哥一定可以保护她。
哥哥也会像二妞的哥哥一样,为了哄她开心,往她兜里塞梅子塞糖塞饼干。
……
现在,她好像不需要再羡慕二妞了。
因为她也有了一个哥哥。
江泛月放下信件,拆开礼盒,取出里面的芭比娃娃和公主裙,兴致勃勃摆弄了好一会儿,又有些忧愁。
除了妈妈,还从来没有人给她送过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是不是也应该给表哥准备回礼啊。
“你这些天帮我做了那么多事情,也应该有零花钱。”姚容给了江泛月十块钱,“你年纪小,准备的礼物便宜一些,你表哥不会介意的。”
江泛月又把十块钱递回给了姚容,狡黠道:“那妈妈,我能不能用这十块钱,请你帮我雕刻一个篮球。”
姚容笑了笑,将钱币重新放回自己口袋:“没问题,这单生意我接了。”
除了给表哥准备礼物,江泛月还想着给舅舅、舅妈也准备一些礼物。
她手里已经没多少零花钱了,好在给舅舅和舅妈准备的东西也不需要什么钱,胜在一个心意。
将写好的信和礼物妥善放到盒子里,江泛月有些忐忑:“妈妈,表哥他们会喜欢我准备的礼物吗。”
以前她一直觉得舅舅一家不喜欢她。
那时虽有些难过,但也习惯了。
现在突然和舅舅一家恢复了联系,她反倒有些患得患失,担心自己某些地方做得不好,惹得舅舅一家又不喜欢她了。姚容摸了摸她的脸颊,语调温和,轻轻抚平江泛月的思绪:“像你这么懂事的孩子,哪个做长辈的会不喜欢。”
这段时间来,家里的伙食质量比以前好了许多,江泛月看着还是有些瘦削单薄,面色却变得红润了不少。
许是笑得多了,眉间的阴郁变得越来越淡,眉眼舒展,衬得那张苹果脸格外讨喜。
刚寄出这箱礼物,就到了新的赶集日。
姚容依旧在上次的位置摆摊。
这回她准备的玩具数目要比上回多了一些。以济香镇的消费水平,足以吃下这么多玩具,再说了,这回卖不完,下次继续带来卖就好。
江泛月正帮客人把玩具装起来,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咦,是你啊。”江泛月显然还记得孙涛涛。毕竟是摊子的第一位顾客。
孙涛涛背着奥特曼书包,牵着外婆的手,脆生生道:“姐姐好,我又来了。”
江泛月把玩具递给客人,问孙涛涛:“上次那些玩具你觉得好玩吗?”
孙涛涛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好玩,我外公也很喜欢,他每天晚上都会陪我一起玩积木。”
“我妈妈也经常会陪我玩积木。”
孙涛涛蹲下身子,在摊子上环视一圈,带着肉窝的手指着栩栩如生的孙悟空木雕,哇了一声:“是大圣哎!”
他的手不够长,姚容拿起孙悟空木雕,递到了他面前,笑道:“你看看喜不喜欢。”
孙涛涛摆弄了好一会儿,偏过头去看孙外婆,征询到孙外婆的同意,他才笑着抱住木雕,脱下书包。
放好木雕,孙涛涛没有马上拉好拉链,而是从包里掏出几本颜色鲜艳的童话书。
江泛月从没有见过封面这么精美的书籍,不由多看了几眼,就见孙涛涛把书籍全部推到她的面前:“姐姐,上次你送了我好多东西,这几本书我都看了好多遍了,你要是喜欢,我把它们送给你。”
江泛月十分诧异,摆手道:“上次那些是买东西的赠品,不能算礼物。”
孙涛涛瞪着自己圆溜溜的眼睛:“怎么不能算礼物呢,那些都是你亲手做的。而且我很想很想跟你做朋友,我好喜欢你的。”
孩子的喜恶直白又纯粹,没有人怀疑他这番话的真实性,江泛月不免有些受宠若惊,语气也变得磕磕巴巴:“我……你……为什么啊?”
“因为你会做玩具啊,我的同学都不会做。”孙涛涛理直气壮,说出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偏偏又好像很有道理的理由。
江泛月眼神黯了黯:“我其实不太会做。”
如果孙涛涛是因为这一点喜欢她,那他就弄错了。
孙涛涛摇摇手:“我说的玩具是沙包和毽子啊。”
江泛月眨眨眼,这两个确实是她亲手做的……
姚容很清楚江泛月的心结在哪里,如今孙涛涛这番话,恰好无意间打开了江泛月的部分心结,所以她看着孙涛涛的目光也不免有些爱屋及乌。
“你的礼物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下。不过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这几本书借给这位姐姐看,然后下次赶集日你再来摊子上找她,或者我们去找你还书都可以。”
孙涛涛看了看他外婆。
一直没说话的孙外婆笑道:“那下个赶集日我再带你过来吧,反正我们每天都要出门买菜,从菜市场拐个弯就到这里了。”
双方互通过姓名,孙外婆和孙涛涛没有多待,把书放下就离开了。
江泛月对这几本书爱不释手,来回抚摸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翻开了最上面一本,想要马上一饱眼福,却被姚容轻轻拍了拍手心:“不要在太阳底下看书,很伤眼睛。”
江泛月也知道保护眼睛的重要性,只好按捺下急切的心情,回到家里,翻出之前用废旧品做的书套,仔仔细细包裹好封面,才坐下阅读。
她本人写过《爱跳舞的小象》这则童话故事,但她其实没怎么看过童话书,才看了个开头,就陷入到了一则则或趣味横生或哲理性十足的小故事里。
等她再从书里抬起头时,屋里已经点上了煤油灯。
“我刚刚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应。”姚容说。
江泛月不好意思:“我看得太入迷了。”
“有这么好看吗?”姚容问。
江泛月兴致勃勃复述起书里的故事。
有些故事确实写得非常好,但有些故事的说教意味太浓,趣味性就直线下滑了。
在姚容有意无意的询问和引导下,江泛月下意识对其中某个故事提出了改进意见。
话一出口,江泛月就愣住了。
“如果真按照你的意见来调整,故事性和趣味性都变得丰富了不少。”姚容仿佛没注意到她的失态,随口感慨道,“月月,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比这些可以出版的作者还要厉害了?”
“不是。”江泛月抿了抿唇,像是在反驳姚容,又更像是在否定自己,“提意见谁都可以,但想要出版,是需要把意见完整呈现成故事。”
姚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家里的木料用得差不多了,我明天要去进一趟货。你以前都没去过市里吧,我带你去市里逛逛,听说城南新开了家百货大楼,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卖。”
赵棕裹着一件厚袄子,蹬着自行车来到木材市场,穿过一家又一家店铺,最终停在自家铺子前,一边拉开闸门准备营业,一边听周围几家铺子的老板闲聊。
“这天变得也太快了。昨天穿着一件长袖都嫌热,今天就要把过冬的衣服翻出来了。”
“可不是吗。生意也越来越难做了,木材市场的人流量少了好多,按理来说年尾应该有很多人结婚搬新家啊。”
“你知道城南那栋百货大楼不,整整四层高,其中半层都在售卖南边运来的家具,客人都被吸引去那里了。”
“我去瞧过了,质量跟我们卖的差不多,价格却比我们卖的贵了不少,也不知道这些客人图啥。”
“图啥,图新鲜呗。人家的款式确实好看。”
听到这儿,赵棕插了一句话:“我爸说市里最近又出台了政策,要重新规划木材市场。”
“都没用。我在这儿开了十年的店,十年前就说要规划了,现在不还是这样。”
这个话题未免太过糟心,众人默默换了其他话题。
赵棕没有再听下去,而是坐下来思索方才的对话。
他为人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头脑却很灵活。
从他十岁起,他就一直混迹在木材市场里,虽说没学到他爸三成手艺,但耳濡目染下,对木材市场的困境也有所了解。
他自然知道,常晋市的木材生意大有可为。
可和其他人一样,他看得见里面的利润,却找不到分蛋糕的那把刀。
就只能继续眼馋着了。
“唉,真糟心。”赵棕懒洋洋瘫坐在了椅子上,自言自语道,“侄子过两天生日,得给他准备生日礼物。商场卖的那个积木倒是挺好看的,就是价格也十分好看,得花我一小半的私房钱……”
“离谱,真是离谱。那么一堆塑料,凭什么卖那么贵啊。就没有什么能暴富的法子吗,帮老头子看店拿的死工资,都不够我天天下饭馆吃白面饺子。”
就在这时,姚容牵着江泛月走进了店里。
母女两身上都穿着崭新的棉衣,手里还提着几个袋子,里面装着换下来的旧棉袄和其他日用品。
赵棕记性不错,一眼就认出了姚容,讨喜的话脱口而出。
上回见对方时,对方举止从容,丝毫不显窘迫,身上那打着补丁的衣服却明明白白道出了她的窘境。
所以在对方提出想买那些瑕疵木料时,赵棕给了个非常优惠的价格。
这才过去了半个多月,对方就愿意花钱买这么多东西,显然是赚了不少钱,手头宽裕了。
“托你的福。”姚容笑道,帮江泛月解开围巾。
江泛月抖了抖被围巾压住的头发,揉搓自己的双手。
“外面天冷,我给你们倒杯温水,暖暖身子。”赵棕去拿一次性杯子。
江泛月接过水杯,轻轻道了声谢谢。
赵棕看这小姑娘长得瘦弱,眼神却很灵动,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到其他人送他的几个饼干,塞给江泛月,热情道:“来来来,吃点东西。”
江泛月礼貌地拿了一个。
赵棕这才问姚容是不是要来买原料,见姚容点头,他这才像是想起什么般,提醒道:“你要多少?这回店里的瑕疵品不算多,只有一小半袋。”
“那些瑕疵品我都要了,然后再拿两袋好的。”姚容提起一个袋子,露出里面拼装好的积木城堡,“上次我来店里买东西时,你不是说想送你侄子玩具吗,我把我做的玩具带来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赵棕探头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这……这是积木?”
他之前知道这位大姐要做玩具,但没想到她居然会做积木。
不过也是,塑料都可以做成积木,木头当然更可以。
“这个城堡做得真精细。”赵棕细细打量了一番,从积木的外形看到积木的拼接,“像这种玩具,姐你一般怎么卖啊。”
“你要的话,我给你便宜一些。”姚容投桃报李,报出的价格基本没赚赵棕的钱,只收了材料费和人工费。
“那如果是正常售卖的话,像这种精细度的积木,你会卖多少钱?”问题脱口而出后,赵棕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些交浅言深了。
但姚容没隐瞒。
这没什么不能透露的。
她开门做生意,赵棕要是真想知道这些玩具的售卖价格,花点儿时间和精力照样可以打听到。
赵棕心里越发觉得姚容是个敞亮人。
做生意嘛,和这种敞亮人打交道才舒心。
“这个玩具我要了。”赵棕很快就帮姚容备好了货,又问她在哪儿做生意。
“现在还在镇上摆摊,不过有计划来市里开店。”姚容是在问赵棕,却是问给江泛月听的,“不同种类的玩具,我可以随手设计出上百种,你说,这生意要是来市里做,能成吗?”
赵棕收起嬉皮笑脸,斟酌一番,慎重给出自己的答案:“上百种的话,肯定能成。主要是这个价格非常有优势。”
“要是能成,以后只要你店里的木材品质不变,我都来你这里进货。”
赵棕搓搓手,想说些什么,又觉得现在说这些实在太早了。
他按捺下自己心头的激动,先帮姚容备好货,又留姚容聊了一会儿,在姚容和江泛月临走前,还强行把抽屉里剩余的饼干都塞到了江泛月的口袋里,这才笑容满脸地送走母女两。
江泛月频频回头:“这个……”
她下意识想喊哥哥,但想起赵棕称呼姚容为姐,就改口道:“这个叔叔真热情。”
姚容扛着两袋原料,依旧健步如飞:“你觉得他为什么会这么热情。”
江泛月刚刚一直在安静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闻言道:“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但我想,生意人对陌生人热情,往往是因为有利可图。”
姚容跟江泛月说过,半年内就会来市里开店,那时江泛月还有些不信,今天赵棕的表现无疑是最好的证明。
姚容点头,认可江泛月的判断。
玩具生意想做大,只靠她一个人东奔西走是不可能的。
赵棕是本地人,家里是做木材生意的,常年混迹在木材市场里,目前接触下来,无论是性子还是待人接物都可圈可点,确实是个不错的合作人选。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姚容收回思绪,微微垂眸,夸奖江泛月:“月月你真聪明。”
江泛月提着那小半袋瑕疵木料,像个小尾巴般亦步亦趋跟着姚容:“我还小,以后会更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