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容刚问了句“怎么了”,谢逸年如倒豆子般开口。
他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委屈,问姚容:“他们是不是特别无耻?”
姚容忍笑:“是,没见过比他们更无耻的人了。”
谢逸年没听出她声音里的笑意,继续告状:“我讨厌他们的算计。”
“那就想办法让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
谢逸年气鼓鼓道:“对!谁拿到帝器照胆剑都可以,唯独谢川那伙人不可以!”
姚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谢逸年急了:“妈!”
他可是很认真很严肃的。
姚容和系统早就笑成了一团,但听到谢逸年的喊声,还是不得不边笑边道:“放心吧,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在她的笑声中,谢逸年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些话,不就是在告状吗……
“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准备吃晚饭了,我先挂了。”谢逸年试图挂电话跑路。
“别急别急,你一会儿把何家的定位发我。”姚容连忙道。
谢逸年也顾不上难为情了,捏着热乎乎的耳朵道:“你要过来吗?”
“对。一道观和谢家的人安排得很好,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古怪。”
谢逸年皱了皱眉,他知道事情真相后光顾着生气了:“哪里有古怪?”
“五天前,鬼侍就开始动手杀人了。但接下来这几天,鬼侍都没有动静,任由k市天师盟、一道观和谢家的人赶到何家,在何家附近布下天罗地网。”
“鬼侍没动静,有没有可能是他闯不进何家别墅?”
“也有这个可能。”姚容道,“但以防万一,我还是过去一趟。”
谢逸年瞬间底气十足。
鬼侍是很强,谢家是来了很多高手,但他妈可是鬼王。
还是拥有鬼兵的鬼王哦。
到了用晚饭的时间,叶师弟来叫谢逸年,和他一起去餐厅吃饭。
何家的餐厅很大,晚餐特意做成了自助餐的形式,方便众人取用。
这时候,谢逸年才看到除何家主外的其他何家人。
只是他们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吃饭也是一副难以下咽的模样。
“我还以为他们吃饭也不打算下楼。”谢逸年小声道。
叶师弟道:“他们倒是想,但何家主不让。何家主说家里有这么多客人,其他时候就算了,吃饭时间还不露面,不是待客之道。”
谢逸年:“何家主真厉害。我今天在书房看到他,觉得他一点儿没受到影响。”
叶师弟:“有其父必有其子。”
那个敢与鬼侍玉石俱焚的前任家主,就是现任家主的父亲。
夸完何家家风,叶师弟催促:“快吃快吃,再过十分钟,谢家那些讨厌鬼就要过来了,很影响你我的胃口。”
谢逸年服了。
难怪这会儿没看到谢家的人,原来双方是特意错开了吃饭时间啊。
两人风卷云残,迅速消灭碟子里的食物,吃饱起身,谢川几人刚刚好踏入餐厅。
一个穿着红色长裙、化着淡妆、与何家其他人的精神面貌完全不同的女子,突然扑向了谢川:“谢川天师,你今晚有没有空啊,我打算吃完饭后去楼顶的泳池游个泳,你要不要一起。”
谢川身形一动,避开了女子:“抱歉,我晚上还要巡视别墅。”
女子嗔谢川一眼,脸上也适时露出些幽怨来。她刚想开口说什么,身后有人就猛地将筷子拍到了餐桌上,怒喝道:“何佳佳,我爸才刚去世,他头七都没过呢,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何佳佳回头,用手指勾着头发,漫不经心道:“是啊是啊,我丢人,你呢,你简直孝死了,你爸还在世的时候,你就和你小妈勾勾搭搭、眉来眼去,还当我们其他人眼瞎看不出来。要我说啊,你爸就算没被鬼杀死,早晚有一天也得被你气死。说不定你现在面上难受,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时刻等待着接你爸的盘呢。”
男人被何佳佳气了个半死:“你可以污蔑我,但没必要污蔑我妈吧。”
“啧啧啧,这声妈你也叫得出口。她也就比你大两岁吧。”
“何佳佳!”男人咆哮。
何佳佳翻了个白眼。
男人骂不过何佳佳,见她不说话,也不敢再去怼她。
但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男人转而将矛头对准了谢川几人,发了好大一通火。
“我们何家花了大价钱请你们过来,是让你们来抓鬼的,不是让你们在这里白吃白喝白住的。都多少天过去了,你们连只鬼都没有抓住,还好意思吹嘘自己有多厉害。怎么,难道那只鬼一直不出现,我们这些人就要一直待在别墅里不能出去?”
冷眼旁观的其他何家人,也都因男人最后几句话而骚动,纷纷跟着抱怨。
“我在房间里都要待得发霉了。”
“你们难道只会待在家里守着我们,不会主动出击抓鬼吗?”
“是嫌何家给的钱不够多吗,来的全都是年轻人。别到时候鬼一出现,你们自己就先慌得跑了。”
十分钟前刚夸过何家家风的谢逸年:“……”
原来不是所有何家人都和何家主一样啊。
谢逸年不想再留在这里看热闹,拉着一道观叶师弟,越过谢川几人,走出了餐厅。
谢川瞥了谢逸年一眼。
身后一人看出谢川的心意,提议道:“如果少族长想掂量掂量这个人的实力,我一会儿就去约他比试道术。”
谢川摇了摇头:“算了,先以大事为重。”
走出餐厅,叶师弟先回去休息,谢逸年独自一人在别墅里逛着。
他的阵法造诣极高,逛了一圈下来,就看出整个何家都笼罩在一个大阵法里。
院子随处可见的符箓和阵盘,都是这个阵法的一部分。
一旦有鬼怪闯入阵法,就会在瞬间受到七八种攻击。
而每个何家人的房间里,也都绘制有小型阵法。
如果真有鬼怪闯入大阵法,何家人乖乖待在房间里,小阵法也能帮他们拦住鬼怪。
见一道观和谢家准备得这么齐全,谢逸年稍稍放下心来,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将桃木剑、符箓、阵盘等东西一一摆到床头,合衣躺在床上。
连着几天下来,鬼侍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别说何家人被关得越来越不耐烦了,就连天师这边,都有点怀疑鬼侍短时间内会不会出现。
要是鬼侍一直不出现,他们总不能一直在何家守着吧。
这也太耽误事情了。
叶师弟小声和湛冰云抱怨起来,湛冰云哼道:“谢家巴不得我们撤走,他们好独占那些报酬。”
一听这话,一道观几人都打了鸡血。
耽误一点事情就耽误一点事情吧,决不能让谢家独占那些报酬。
谢逸年在旁边看得想笑:冰云姐不愧是一道观大师姐,除了实力天赋出众外,还很清楚怎么治这些师弟师妹。
一句话就掐住了师弟师妹的死穴,压下了他们的不耐烦。
然而,又过几日,依旧风平浪静。
这下子,连湛冰云都有些坐不住了。
谢逸年看在眼里,给姚容发了条消息。
姚容却告诉他,鬼侍可能要动手了。
谢逸年问她是怎么得出这个推论的。
姚容给谢逸年打了个电话:“我这些天仔细想了想,我觉得,鬼侍是刻意留足时间,让何家搬来救兵的。”
“为什么?有救兵在,鬼侍想杀何家满门,怕是不容易。”
“是的,如果单纯想杀何家满门,不需要这么麻烦。所以鬼侍的目的,不止于此。”
姚容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谢逸年皱眉思索片刻,脑中灵光一闪:“所以你的意思是——鬼侍不仅想杀何家满门,还想把何家请来的天师都杀了!?”
像是在回应他的话语般,他屋内的灯瞬间灭掉了。
整栋别墅停电,陷入一片黑暗死寂。
贴在各个角落的符箓无风大振,发出一声又一声脆响。
阵盘闪耀出红光。
浓重阴气伴随着凄厉的尖叫扑面而来。
谢逸年挂断电话,抄起身边的桃木剑,又将符箓、阵盘等物一一塞到口袋里,冲出房间。
他刚冲下楼梯,就听到走廊处传来男人的哭喊声:“你们要去哪里!鬼怪来了,你们还不马上来我们门口守着!”
谢逸年朝男人喊道:“躲在房间别出来!”
男人压根没听到谢逸年的喊声,用手机开了手电筒,跌跌撞撞向着谢逸年奔了过来。
谢逸年咬牙,认出他是那个在餐厅和何佳佳吵架的男人。
刚想着要不要敲晕男人,哐当一声,一台笔记本电脑直接砸在了男人后脑勺上。
男人当场晕倒在地。
谢逸年目瞪口呆,看着手握电脑的何佳佳。
“这个人交给我。你去做你的事情。”何佳佳朝他挥手。
谢逸年没有再耽搁,转身往楼下跑去。
何佳佳朝开门看热闹的堂弟骂道:“你在那呆呆站着干嘛呢,赶紧过来把这混账玩意扛回房间。”
又朝其他几个何家人喊道:“没事就乖乖待在房间里,别出来添乱。不然我看到一个砸一个。”
谢逸年是第一个跑出院子的人。
他刚站定,就对上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无论他往哪儿挪动,都有种被血红色眼睛凝视的错觉。
而血红色眼睛身边,有数不清的鬼怪正在冲击阵法。
这些鬼怪身上的阴气飘逸出来,彻底遮蔽了头顶的星月。
就算阵法再强大,阵法的承受范围也是有上限的,任由这些鬼怪继续冲击下去,阵法很快就要废掉了。
谢逸年迅速跳到一处阵眼里,以桃木剑御术法,斩杀那些试图冲击阵眼的鬼怪。
湛冰云和谢川几乎前后脚赶到了院子。
当瞧见已经和鬼怪动起手来的谢逸年,谢川眼里划过一丝诧异,选了一处阵眼,以道法御敌。
湛冰云同样占据一处阵眼,左手握剑,右手御术,再加上一双能看清鬼怪弱点的阴阳眼,轻轻松松就将鬼怪斩杀一片。
谢家几人合力守住一个阵眼。
一道观几个师弟师妹负责镇杀那些散落的鬼怪。
然而,扛过头两轮攻击,谢家几人和一道观几人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少族长,来的鬼怪数量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料,这可怎么办!?”
“湛师姐,从阵法裂缝钻进来的鬼怪越来越多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肯定杀不干净……”
可无论是谢川、湛冰云,还是谢逸年,都没精力去回应他们。
因为那双血红色眼睛的主人动了。
血睛的身形不高大,甚至可以说是比正常成年男人要矮小,可他带给谢逸年、谢川、湛冰云三人强烈地压力。
“你是谢家的谢川,你是一道观的湛冰云,那你又是谁?”
血睛看向谢逸年。
谢逸年的修炼时间本就比谢川和湛冰云少,能够守住阵眼一时已是不易,这会儿,他的身体和精力都已经接近透支,根本没听清血睛在问些什么。
血睛冷哼一声,黑色袖袍一挥:“不管你是谁,既然能独自守住阵眼,那就不比谢川和湛冰云弱。”
谢逸年抬手结阵,阵法还没成型,阴森鬼气已轰至他面门。
在攻击即将落在谢逸年身上前,他指间那枚玄黑法戒划过一丝亮光,为他挡下这道致命的攻击。
“咦?”
血睛早就看出谢逸年只是强弩之末,打完那道攻击后,就没再把谢逸年放在心上。
但谢逸年挡住了这道攻击。
血睛脚步一顿,朝着谢逸年走了过去,杀意毕现。
湛冰云喝道:“鬼侍,我们的长辈已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你跑不掉了!”
血睛讥笑道:“是吗?只怕你们那些长辈,也要和你们一起葬身此地。你们不会真以为,当年逃出来的鬼侍,只有我一个吧?”
当看到拦在他们面前的三只鬼侍时,k市天师盟、谢佐、一道观观主等人的心都要凉了。
他们失策了。
从秦岭逃出来的鬼侍,居然不止一只,而是有四只。
他们当年逃出来后都受了重伤,经过几十年的休养,实力已恢复如初,甚至还凑在一起,率领上百只厉鬼,假借屠杀何家满门的名义,引他们前来,设下埋伏,要将他们斩杀于此。
同样是瓮中捉鳖之计,攻守双方却发现了惊天大逆转。
“四只鬼侍,三只在这里,剩下那只,怕是在攻击阵法吧。”一道观观主鹤发童颜,用道袍袖子拭去唇角血沫,眼神沉着。
一只体型魁梧的鬼侍笑声震天:“年轻一辈最出色的两个人若是死在这里,整个天师界都要发生大震动了。”
另一只穿着旗袍的鬼侍也娇笑起来:“原本我们的计划,只是想杀了那个天生阴阳眼。谁知道谢家听说之后就急不可耐地跑了过来。既然你们自投罗网,那我们也不介意多杀几个人。”
最后一个老人模样的鬼侍冷哼道:“和他们废什么话,未免夜长梦多,马上动手,把他们都杀了!”
谢佐捂着胸口,被旗袍鬼侍那番话气得又哇哇吐出一大口血来。
其他几个谢家人也唇角泛苦。
唉,他们……
他们只是想占便宜,看一看那张藏宝图啊……
要是知道事情是这样,这个便宜说什么也不能占啊。
余光瞥见谢佐吐血的场景,即使是在生死关头,一道观观主也得暗暗腹诽一句:活该。
这几只鬼侍根本没想杀你们,偏偏你们上赶着跳进圈套来。
握住手中的法器,一道观观主凝息摒弃杂念,默默蓄积气势。
就算要死,他也要带着一只鬼侍一起死。
布置在别墅外围的阵法终于到了极限。
符箓化灰,阵盘破碎,所有厉鬼齐齐逼近何家。
湛冰云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他们都被血睛击倒在了地上。
血睛一点儿也不急,他像是在戏谑众人般,一步又一步,缓慢来到谢逸年面前。
“能挡住我的攻击,你身上肯定有品阶很高的法器。”
“只是不知道它能够为你挡下多少次?”
谢逸年抬头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平静到了极点:“不然你试试?”
血睛被他这个态度激怒,用了十成实力挥出一击。
玄黑法戒柔光一闪,这足以致命的攻击再次被无声无息化解掉。
血睛的目光落到谢逸年的右手,抬起右脚,就要朝他的右手踩去——
下一刻,冰冷的剑尖抵在血睛心口。
比剑尖更冰冷的声音从血睛身后传来。
“既然你要自寻死路,我便成全你。”
剑尖没入血睛心口,将他捅了个对穿。
血睛浑身阴气沸腾,他惊骇地发现,自己居然被一股无形威压震慑得不能动弹。而与他实力息息相关的阴气,悉数都被捅穿他的长剑吸收掉了。
这股无形威压是……是……
血睛心头升起一股惶恐,膝盖瞬间瘫软,却被剑尖抵得无法跪下求饶。
姚容剑柄一转。
血睛当场魂飞魄散。
从远处传来的长风吹动了姚容的斗篷,她以兜帽遮脸,缓缓往前迈出一步——
那些还在攻击着何家人的厉鬼纷纷停住手中动作,朝着庭院方向跪拜下去,魂体瑟瑟发抖。
三只鬼侍脸色大变,回头望向何家别墅方向。
无数徘徊在人间的鬼魂恭敬俯首,脸上露出又敬又畏之色。
这一夜,八方鬼神皆知,人间又有鬼王驾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