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也睡着了。
风吹得温柔,他睡得很香。
他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姑娘,看不清脸,有些像苏幕遮,又有些像乔墨微,再仔细观瞧,还有几分似前世自己暗恋过的某个姑娘。
总之说不清面容,只晓得姑娘的头发很长,抚在脸上麻酥酥的。唇瓣儿很软,身子很暖,像三冬大雪后温过的一口水酒,暖人心扉,微醺不醉。
然后他醒了,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头枕着女子的双腿,长长的发丝从眼前垂落下来,发尖儿轻轻触着他的鼻子,挠得人心痒。
周瑜抬眼,正对上苏幕遮的视线,他愣了一下。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周瑜被遮蔽了双眼。
他回过神,忙坐了起来,看了苏幕遮一眼:“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脑中却不由自主地仍在回味那柔软温润的触感。
苏幕遮抬手将发丝拨到耳后,雪白的脖颈带着几分绯红:“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
两人一起下了楼,周瑜开车,车子稳稳驶出小区。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老爹正跟一群老伙计在树荫下下棋,见车子开过来,老爹挥了挥手:“闺女,回去了?”
苏幕遮放下车窗,朝老爹甜甜一笑:“嗯,谢谢叔叔的款待。”
“你一个人呆宿舍也怪无聊的吧,有空多来坐坐,反正小鱼儿也没什么事儿。”
“知道了叔叔。”
车子开远了,几个没见过苏幕遮的老伙计看看老爹,问道:“这闺女长得挺俊的,小鱼儿女朋友?”
老爹笑了笑,又摇摇头:“八字还没一撇呢。”
“小鱼儿今年三十了吧?”
“三十一了都。”一说起这个,老爹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是得抓紧了,我家小华都二胎了。”对面的大爷抬手落子:“刚那闺女瞅着人还不错,干什么工作的?”
“在咱县中学当老师的。”
“那挺好,让小鱼儿好好把握才行。”
“我也挺满意,就是那混小子天天不着调的,让人着急上火。”
“得好好说他。”
“不说这些了,下棋下棋。”
一群老大爷便哈哈大笑起来。
车上,周瑜转过视线看了眼苏幕遮,此时的她正侧头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打算在这儿玩几天?”周瑜问道。
“嗯?”苏幕遮转过头来看着周瑜,歪着脑袋,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额,亲人间没有隔夜仇嘛,有什么问题多说说总是能解开的。”
苏幕遮没有立刻回答,就这么看着周瑜,好一会儿,才又扭过头看向窗外,开口道:“你想我去相亲吗?”
周瑜愣住了,沉吟半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哦。”苏幕遮转过头看了周瑜一眼,随后又继续看向窗外,她单手撑着下巴,阳光洒下来,长长的发丝便似风般飞扬:“如果我真的遇到一个又帅气又温柔还很懂我的男生,你会怎么样?”
她又看过来,轻轻咬着唇瓣儿,嘴角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笑,肌肤如玉,秋水剪瞳。
周瑜没敢再看,只假装专心地盯着前方:“我大概,会祝福你们。”
“嗯。”苏幕遮突然笑出了声:“谢谢你的祝福。”
“不客气。”周瑜突然就感觉心里有点发酸。
车里又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苏幕遮才开口道:“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拍个mv,然后搬家,再带老爹出去旅旅游,天南海北的到处转转。”
“真好。”苏幕遮甩了甩头发,看向周瑜:“你的mv需要女主角吗?”
其实若是按许山高的原版来拍,mv并不需要女主,但周瑜想拍个不一样的,因为这次的拆迁并不是强拆,周瑜对歌词也进行一些改动。改动后的歌曲其实更多的是在表达老人们对于旧事物的怀念和不舍。
于是周瑜笑了笑,说道:“还真差个女主角,就是不知道苏老师肯不肯赏这个脸?”
“好啊!”苏幕遮答应得很干脆,两人对视一眼,笑起来。
于是一周后,沉寂八年之久的周瑜微博,突然就诈尸了,全篇只有两个字:新歌。然后下面便是mv。
网络瞬间沸腾,大有“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之势,“周瑜新歌”的热搜直接冲上了热搜榜第一名,mv的播放量也是瞬间突破千万。
乔墨微自然也在关注着周瑜的动态,mv一上线,她便点进去看了。
开头便是一副断壁残垣的画面,青灰色的色调,随后随着音乐的响起,时光开始倒流,一个人倒着奔跑,那些破碎的混凝土块也向上倒回,缓慢拼凑成一面墙。墙上上挂着一个有些年头的木制招牌,招牌上的字迹早已褪色,只隐约能看清“酒馆”两个字。
“公元六五九年十九岁他接他爹的班
考不取功名的后果是接手自家酒馆
又听说同乡谁已经赴京做上小官
他的梦往来客谁能买单”
画面变成黑白,一个老人在逼仄的屋里缓缓移动,手掌随着他的移动抚过一个个老物件,最终停在一张照片面前。那是一张女人的照片,女人穿着碎花袄,扎着麻花辫,笑得很好看。
“代代叹世道难人心乱可又能怎么办
他女人的美丽对比映衬出他的难看
朋友说她不爱没有爱只是贪他小财
可他爱连菜都自己去买”
老人换上了整洁的白色衬衫,躺在了一旁的摇椅上,手中的蒲扇轻轻地扇着,镜头给到蒲扇特写,随后渐渐失去焦距。
“掌柜的小破酒馆被人拆了东墙后来
衙门说按一平米八吊钱来跟他折算
他不甘他不甘百年招牌祖祖辈辈流传下来
挣的并不快但人熟地熟还算落个自在”
片刻后画面突然变得鲜活,色彩也艳丽起来,热闹的酒馆人声鼎沸,食客推杯换盏热闹非常,灶台的火焰燃得正旺,年轻的老板穿着一件背心,正热火朝天地炒着菜,只是并未露脸。在他身旁,是一个女人,虽穿着朴素,但那秀丽的脸庞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她高兴地笑着,拿起毛巾给炒菜的老板擦汗。
“掌柜的小破酒馆被人拆了东墙后来
有人看见他冒雪背着行囊暗夜离开
丢下老丢下少他是否也曾无奈
一去若回来
老家的酒香还在不在”
画面忽又回到那一堆断壁残垣,一个年轻人踩过破碎的陶片,站在了废墟中心,镜头逐渐拉远,远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
......
“掌柜的小破酒馆被人拆了东墙后来
衙门说按一平米八吊钱来跟他折算
他不甘他不甘百年招牌祖祖辈辈流传下来
挣的并不快但人熟地熟还算落个自在
掌柜的小破酒馆被人拆干净了后来
有人说那夜见他跌跌撞撞一瘸一拐
兴也苦亡也苦青史总让人无奈
更迭了朝代当时的明月换拨人看
西墙补不来
破旧的故事没人去猜”
机器的轰鸣掩盖住了bgm,老人躺在躺椅上,手上拿着那张相片,他笑了笑,忽然闭上了双眼,相框从他的手上摔落,嘭的一声,七零八落。远处,陈旧破烂的建筑也在此时在轰鸣声中倒塌,一如逝去的老人,亦如远去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