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云被朱无肆一番劝导,竟一时有些犹豫。他自小并没有被灌输那一套三纲五常,君臣大义的理念,所以朱无肆的这套说辞在他看来,倒不是毫无道理的。
净月仙子注视着他,眼里流露出一丝期望。
“松云!”这时,一道有些苍老的呼唤声传来。
李松云转头看去,是一名穿着深蓝色道袍的道士,他一头白发,面目憔悴。
看到老者,他瞬时呆住,此人正是当初在八斗坪地牢里,传授他道家心法的青木道君,也是李松云寻找多时的师尊。
见到这位便宜徒弟,青木道君一脸欣喜,笑得很灿烂。
“师尊,你恢复了,竟然认识我?”李松云大感诧异,当初的青木道君疯疯癫癫,不仅稀里糊涂的传他口诀,且睡一觉就会失忆一次,总是记不得他是谁。
如今青木不仅神志清晰,且一副很熟络的样子,这让李松云很是不解,心中难免起疑。
“臭小子,见不得师父好是不。”青木道君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冲朱无肆一揖,道:“多亏掌教大人替老道医治,我这才恢复了全部记忆,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这样……”李松云虽感觉有些不对,但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他冲着朱无肆投以感激的目光,拱手道:“掌教两次出手助我,这份人情松云记下了,我愿留下,助掌教一阵。”
“太好了,以松云兄的才德,可以补净法大师的缺,做个圣使。”朱无肆慷慨许诺,并邀请青木道君入席。
原来三大圣使,也就是净法,净相,净月师兄妹三人。他们的师父乃是白莲教上一任首脑’血手罗汉’释行空。
此人离经叛道,但一身武功术法,俱臻巅峰,就是和鞑靼刀皇虚寒星,儒门大佬阳明先生,讲武堂鬼谷元亨,楼观道玄同真人等传说级人物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只是多年前不知何故,释行空突然将教务扔给朱家兄弟后,便销声匿迹了。
净法本是三大圣使中最强的,但在京城传教时,遭遇叶雪城与孟楚客二人,被其联手诛杀。是以三大圣使,如今只剩两人。
白莲教三大圣使的地位,仅次于两名掌教,也就是朱氏兄弟。其待遇可谓二人之下,万人之上。
“哎呀,掌教大人太抬举他了,这可使不得。”青木道君一听要让李松云补三大圣使的缺,有些受宠若惊,急忙摆手替他推辞。
朱无肆正要说话,被李松云抢先拒绝:“掌教厚爱,松云心领了。只是圣使一职,恕我不能接受。”
“李兄此言……”
“我入贵教,只为报恩,有些条件还须讲明:第一,我本楼观派道家弟子,岂可改换门庭?在贵教我只做帮手,而非教徒。二则掌教的敌人里,如叶雪城,西门阙等,皆是松云昔日朋友,我不会对他们出剑。”李松云深思熟虑一番后,讲出了这些条件。
“这……”朱无肆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
“最后便是贵教主朱蒙,看不见便罢,若是我亲眼见他为恶,不敢保证不会对他出手!”李松云说完,直视着朱无肆,看他有何反应。
“李松云,你过分了!”净相忍不住开口。
“净相大师。”朱无肆脸上依旧温和,看不出喜怒,他冲净相摆了摆手,说道:“不可对贵客无礼。”
说完,他凝视李松云,见对方坦然自若,微笑着赞叹道:“松云兄真性情,本座喜欢。这些条件我都答应,至于劣弟,我也会好生约束。”
“多谢!”李松云再次抱拳,冲朱无肆一揖,然后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胡蝶看看朱无肆等人,又打量着李松云,觉得有些趣味,遂也冲朱无肆拱手道:“掌教,本公子也加入。我没他那么多讲究,那个圣使,不如给我当,哈哈哈……”
净月杏眼一寒,冷冷地看向他,胡蝶连忙闭嘴,低下头认真地咀嚼起了酒菜。
朱无肆倒不以为忤,他与众人寒暄些家常,欣赏着张妙才安排的歌舞。
微醺时分,突听一声叫唤,只见一传信喽啰慌张地跑了进来,舞女们的乐声被戛然打断。
“何事慌张!”张妙才喝问道。众人雅兴被打断,他颇为不悦。
“外面……外面来了个邋遢道士,自称是峨嵋派的,点名叫抓什么狐妖,还要见李公子。”传令兵一脸狼狈,似乎刚刚吃了不小的亏。
“啊!”胡蝶一慌,来人显然是冲他来的,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请他们进来。”朱无肆下令。
不一会儿,有四道身影驾着剑光,飞遁而入。他们本可不经通报闯进来的,但出于名门正派的修养以及对白莲教的忌惮,还是选择叩关拜访。
来人有三位胡蝶与李松云是熟悉的:峨嵋派弟子周景山,余芳菲和林晓雪。他们三个紧跟在一名中年短须道士身后,道士发髻有些歪,道袍简朴,腰间还悬着酒葫芦,看起来似乎是他们的长辈。
“峨嵋玉衡子,见过朱掌教。”那中年道士大大方方唱了个诺,倒也并没有因为白莲教的恶名对他们展示过任何敌意。
峨嵋派与全真,正一,通玄等其他道家宗派不同,其祖师本是剑道行家,以武入道。峨嵋传人多把心思放在轻功与祭炼飞剑上面,斋醮符箓鲜少涉及,也很少参与俗世纷争,因而他们对于白莲教的敌意,也没有其他正道宗门那么大。
“久仰久仰,传说蜀山多剑仙,今日得见,果然风采卓然。”朱无肆客气回应,并邀请玉衡子就坐饮酒。
“不必了,贫道此来,只为带走一个人。还请掌教作壁上观,不加干涉。”玉衡子盯向在一旁坐立不安的胡蝶,眼里充满了杀机。
原来一个月前,胡蝶浪荡到了成都城,恰逢余芳菲与林晓雪下山历练。胡蝶见林晓雪清纯可爱,习惯性上前搭讪,满以为凭他的美貌,定要迷得眼前女子七荤八素,谁知林晓雪一心清修剑术,并不吃他这一套。
胡蝶好胜心起,硬凑上前,一手按着墙面,将林晓雪堵住,抛起了媚眼。
这本是他勾搭美女的绝招,谁知恰好被林晓雪的师姐余芳菲撞上,将他当做登徒子,立刻放出飞剑斩向他脑袋。
胡蝶措手不及,被当场劈伤。余芳菲性子极烈,不肯放过他,也不听他解释,举剑便杀。胡蝶也恼了,二人大打出手,他毕竟是个大妖,法力精深,二女学剑才刚入门,根基较浅,联起手来也不是他对手。
最后不远处的周景山也赶来助阵,三对一,打了个平手,胡蝶被斩断了一根狐尾,林晓雪的法宝碧月钗被他损毁,这仇便结下了。
双方你追我逃,后来周景山的师尊玉衡子御剑赶至。他发现胡蝶是狐妖,又伤了他门中晚辈,心中火起,直接对胡蝶出手,胡蝶若不是动用了修出的一具替身符,怕是要命丧当场了。
“喂,你们还没完没了了,都说了是个误会啊。”胡蝶一溜烟躲到李松云身后,探出脑袋申辩道。
“道长,这两位都是我的贵客,皆是实诚君子,您怕是有所误会。”朱无肆谨慎地问道。
“君子?”余芳菲忍不住发出冷笑:“一只淫乱狐妖,另一个道貌岸然,实则为虎作伥,还是个偷师小贼罢了。”
“余师侄慎言!”玉衡子将她喝止,冲李松云歉意一笑:“年轻人莽撞,少侠别介意。只是想请教一下,阁下的飞剑从何处学得?”
所谓飞剑,自然是指他施展过的御剑术。
陌飞沙曾将雌雄飞刀送了他一柄,并以’同心契’的心法滴血认主,教了他御剑术。而李松云也将自己的秘宝萨罗针及对应的咒语送了她,算是互赠信物。
“涉及到别人的秘密,我不能说。”李松云摇头拒绝。
想到陌飞沙,李松云心里虽还有些怨念,但还是不能将她的来历说出,因为花满天本身就是个隐秘的存在,他答应过她,替她们保密。
“不能说?恐怕是心虚不敢说。”余芳菲小声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