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七回 弃刀忘姓不忘情

周庄镇西郊的驰道边,好一场厮杀,但见狂沙漫天,一柄寒光闪闪的飞刀在半空呼啸而过,风响声不绝于耳,面具怪人架起手里的魔剑,奋力抵挡。

但听乒呤乓啷,铁刃交击,火星四溢,一旁观战的三喜子嘴巴自始至终没合拢,震撼莫名,几乎吓傻在原地。

李松云站在远处,手掐剑诀,以御剑术隔空操纵着飞刀,飞刀挟卷罡风,时而横切,时而竖斩,刀光如一道闪电,在空中变幻不定。

面具怪人则双持魔剑,身剑如一,其剑招大开大合,每一剑似有万钧之力,堪堪与飞刀斗了个旗鼓相当,刀来剑往,二十多回合下来,双方都打出了真火,竟是难分高下。

小沙一对明星般的眸子来回乱转,仔细盯着李松云的那柄飞刀,她十分讶异,因为自己腰间也佩着一柄一模一样的。

她又揉了揉眼睛,偷偷打量了一眼李松云,再次确定自己是不认识他的,但不知为何,越看他越顺眼,似乎冥冥中与他颇有渊源。本想乘这两人相斗时溜之大吉,但此时她心里发呆,腿上半步也挪不动。

小沙打量他的时候,李松云心中一动,转身一瞥,与小沙四目相对。和别人不同,小沙虽生了狐耳和利爪,气质和陌飞沙相比大为改变,李松云仍能认出,她还是她。

面具怪人见李松云分神,猛地提气,一剑将眼前的飞刀荡开,足下生风,朝李松云立身处猛冲了过来,他的步法依着九宫八卦的排布,李松云很熟悉,竟是叶雪城所擅长的武当’攀云步’。

眼见面具怪人要接近李松云身侧,松云的那口云纹古剑又被老道给没收了,不便近战,情势危急之际,他皱了皱眉,将心一横,左手也掐动剑诀,运转起’双剑顾应法’的剑阵。

剑阵一开,李松云一心两用,一手仍掐着御剑诀,操纵飞刀在半空转向,朝面具怪人脑后扎去;另一手则并起剑指,汇聚剑气于指尖,一指戳出,’沧溟剑气’朝着面具怪人,迎面破风袭来。

此时面具怪人如同应对着两个李松云联手出招,如何是对手?眼看就要被李松云斩于剑下,他急忙默运心法,眼瞳一转,一声大吼,李松云眼前出现了一只巨型黑麒麟。

獠牙锯齿,嘶声震天,兼之森森的魔气缭绕,饶是李松云心志坚定,也忍不住愣了片刻,待他将心神收拢,勘破幻境时,飞刀已慢了半步,面具怪人乘隙一躲,溜出杀阵,踏着’攀云步’,撤身远遁了。

“小子,可敢留下姓名?”怪人身影虽不见了,但传音声远远回响,气势丝毫不减。

“李松云,随时欢迎阁下来’琥珀乡’作客!”李松云朗声回应,他的心思都在小沙身上,也顾不上追杀那怪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小沙面前,心疼地拉起她的手,替她把脉,检查着身体,生怕她有任何伤损。

“飞沙,那厮有没有欺负你?”李松云关切地问道。

小沙本欲躲开,但李松云一靠近,她却没来由感到一阵温馨,任由他牵着自己的狐爪,她想起之前的遭遇,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打转,倾诉道:“这个人倒没把我怎样,之前的道士才最可恶,还有个穿白衣服的,也不像好人!我……我好害怕。”

“没事了,现在没人再敢欺负你。”李松云柔声安慰。

小沙感到一阵安心,乖巧地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她想了想,又梗着脖子,有些不高兴地反驳道:“我是小沙,不是什么飞沙。”

“啊?”李松云想起了银钳魔君对半妖’一体双魂’的描述,他本以为只是简单的意识分裂,如今看来,当妖魂被唤醒时,似乎从精神层面来说,就像是换了个人,他沉吟片刻,问道:“以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不知道。”小沙迷茫地摇了摇头:“小沙从出生起,总在睡觉,每次醒来,都有一个很凶,很凶的女人将小沙打晕,上一回我醒来,那坏女人在和人打架,我……我就跑了。”

说到此处,小沙一脸委屈,同时想起那位雍容华贵,一脸肃杀之气的冷面女帝,不禁感到后怕,她打了个寒战,忍不住抓住了李松云的手臂,长长的指甲差点将李松云的皮肉划破。

李松云任小沙掐着自己,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小沙这才从狂躁中缓过神。

他猜想,小沙所说的凶女人应该是朱萼女帝,女帝将狐妖的意识封印,所以陌飞沙才能以人的面貌出现,且清灵毓秀,宛如仙子,周身上下无半点妖气。

“这该如何?她现在是她,又不是她。该怎么让飞沙醒来呢。”李松云心里一阵迷惘。

“大叔,你叫什么名字?”小沙见李松云刚才百般温柔,眼里都是自己。现在却将她撇在一边,面有忧色,似乎在想着别人,那严肃的模样像个长辈,便赌气地喊了声大叔。

“李松云。”李松云不厌其烦地再次介绍,旋即忍不住一呆:“大叔?我有那么老?”

“哼,你刚刚是哥哥,现在不可爱了,就是大叔!”小沙转过头去,气呼呼地嗔道,此时她一激动,小肚子咕咕发出响声。

李松云莞尔一笑,他又凑到小沙面前,将身上的丝锦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些水果和肉干,面饼,全递给小沙:“饿了吧?”

小沙眼前一亮,她早饿坏了,抓起肉干就啃,也顾不得形象,一阵狼吞虎咽,就像个抢食的孩子,刚刚的不愉快早忘到了九霄云外。

李松云凝眉不语,他清楚记得,以前陌飞沙更喜吃水果素食,不怎么爱吃肉。小沙恰恰相反,专捡肉脯和腊肠吃,面饼和果子动也不动。

“还有么云叔?”小沙将肉干吃完,抹了抹小嘴,还有些意犹未尽。

“再吃些水果好不好,挑食容易害病的。”李松云极有耐心地劝着她,像哄女儿一样,云叔的称呼算是坐实了。

“好吧。”小沙虽不情愿,但还是很听话地抓起一只油桃,勉强啃了两口。

李松云又拉着她走到三喜子面前,三喜子看到小沙的样貌,吓得跌坐在地,大喊着“妖怪”。

“三喜,她不是妖怪,我保证。”李松云此言一出,三喜子这才冷静了些,他想起李松云刚刚那一手剑仙也难及的本事,连忙下拜道:“原来东家是神仙下凡,以前多有得罪,勿怪勿怪。”

“你快起来,我不是神仙,是和你一样的凡人。”李松云连忙摇头,嘱咐道:“我不方便带小沙见生人,过了桥就是周庄,你自己去赶集,我们在此等你。”

三喜子哪敢不从,颤抖着站起身,赶着驴车就朝石桥那边走去。小沙见李松云专门留下陪她,心里开心,手里的油桃也吃的更有滋味了。

“李……松……云。”小沙突然似想起了什么,有些怯怯地低下头道:“云叔,小沙……想起了一件事。”

“怎么了?”李松云疑惑地问道。

“你先答应,不许生我的气。可以罚我,但不许不理我,好不好?”小沙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我怎会怪你呢,但说无妨。”李松云微笑着做出承诺。

“我好像听过你的名字……上回,上回我醒来……”小沙苦着脸,委屈巴巴地看向李松云,生怕他会责怪自己:“那个凶女人非让我演一出戏,说你的坏话……小沙害怕她,只好照她说的做,我不是故意的。”

“果然是这样!”李松云恍然大悟,当初他在温泉行宫,偷听到陌飞沙和女帝的对话,李松云以为她真的是在骗自己,颓废了好久,如今看来,都是女帝的计谋,是他错怪了陌飞沙。那些话,也不过是小沙被胁迫,演的一出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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