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穿梭,风云变化。
转眼之间,两年已过。
淮州以淮河为线分南北,故分为南淮和北淮,两岸的百姓常年依靠着淮河为生,无论是漕运或是渔家,都离不开这条家乡之水。
淮河的支系也是四面八方蔓延铺盖出去,形成一个庞大的水系。
干线之上,两岸不同于其他河流的杨柳依依,反倒是布满了码头人家,各种货物搬运,各种家常里短。
往上游看去,那就是糖葫芦在吆喝,包子铺在散发着热气,剪纸人卖弄着才艺,影子戏说着三国,周边呈现出一副欣欣向荣的形象。
只是这一切的喧哗和源头之处并无关系,淮河的源头是太白山,惊涛从太白山东侧的天然石洞中爆发而出,在无人打搅的情况下轰轰烈烈奔驰而下,济世沧海一般铺出去。
但是今天的河水奔腾之中,却又多了几分喧嚣。
“褚云海,七天时间已经到了,我告诉你,今天你是搬也要搬,不搬也要搬!”
在挖掘机和推土机堆砌的环境之中,那个破旧的房子显得格外独特,尤其是房子外墙上用红色圈圈写着的一个拆字更加显眼。
刘正忠头戴着安全帽拿着喇叭,带领着众多工人隔门喊话。
旁边还有一大波看热闹的民众!
“褚家这小子也真是的,明明人家都把拆迁费补到位了,还赖着不走。这算什么事?”
“这是隆兴集团的人吧?我记得都来了好几回了,今天看这架势怕是要强拆了?”
“不强拆还能咋滴?我们这些老伙计不都搬走了吗?人家要开发景区,搞什么旅游资源,这都是为国为民的好事业,我们还能拦着人家?”
“要我说啊,也是那小子不识好歹,听说给他五十万他都不要,你说这是不是人心不足?”
旁边的舆论,虽然是对自己这方友好,可是刘正忠并没有多少的喜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恐怕真的要闹大了。
毕竟前几次和那小家伙交流结果并不理想,如今想要好好谈恐怕也谈不了了。
果然,打里面就出来了一个深黑眼圈,满脸憔悴的男人,正是这间房子的主人——褚云海。
他身上只有便宜的衬衫,短裤,一看就知道是地摊货,浑身穿搭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一百,此时面容邋遢,且带着一丝惺忪,很明显就是刚睡醒还没洗漱。
刘正忠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个穷人小伙子,怎么能抵得住钱财的诱惑,至少让他来,他肯定抵不住。
“大清早的就听见乌鸦叫,你们啊!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男孩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以及一耳朵便能听出的疲惫。
周围的人看着这日上中天的情景,对他心里不免多了几分鄙夷。
“这家伙不会昨晚纵欲过度了吧?这一副肾虚的样子,还有那黑眼圈!”
“有可能,你说现在的小家伙也真是的,大晚上不睡觉也不知道在干嘛,第二天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
“唉,没爹娘的孩子就是缺少管教,褚小子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哪能想到这么容易走上歪路了呢?”
面对这些闲言碎语,褚云海可没有惯着,一边掏着耳朵,一边对着他们挖苦道:“我说七大姑八大妈?你们是没事做吗?整天就关心我是不是走上歧途,咋的?我吃你们家大米饭了?事怎么就这么多呢?”
说完还掏出手指吹了吹,轻蔑之态尽露。
“哎,你这小家伙是怎么说话的,我们这么说也是为你好?”
“就是啊,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都是邻里邻居的,说你几句怎么了?这年头谁还没个过错,咋了?你自己有问题不让别人提啊?”
“你呀,就是跟别人学坏了,整天跟那些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他们可不会为你好,就会带你走得越来越歪,我们是看不惯才想要拉你一把,你还不识好,呸!”
眼看话题越扯越远,刘正忠眼睛一瞪,连忙喊了一句:“安静!”
周围的街坊才忿忿不平地停下了声息,差点忘了,他们是来看热闹的,被这小子一弄,自己反倒像是热闹。
看到那群八婆没有继续说话,褚云海撇了撇嘴巴:“无聊!”
刘正忠眼看这家伙又要激起人家怒火,连忙用喇叭打断了他继续下去的言语:“褚家小子,你不要再在这里撩拨大家了,拖延时间没有什么意思,你要知道,因为你,太白山工程才停滞下来,等你搬走了,大家还有一款尾款要结,你可别拖人家时间。人家的时间可宝贵的很。”
周围的街里街坊听到这话,一小部分没反应过来的,现在也完全明白了。
“这小家伙越来越精了,差点都搞忘了,我们来这里就是要他搬走的。”
“是啊,这给政府添乱的,这怎么行呢?”
“......”
褚云海看着那些蠢蠢欲动的拆迁机器,无奈的吸了一口冷气:“老刘,我叫你刘大哥吧,我早就说了,这地方我不想搬,你老是三番四次来烦我,这有什么劲?要是国家的政策,你就让部门人员来跟我说,你一个企业的高管,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说到这里他又狐疑的看了刘正忠一眼“又或者说,你隆兴集团是自作主张,打算先斩后奏?”
“而且他们的尾款关我什么事?拆迁的每一笔都是打在各人的户口上,工程清算也是一次结清,怎么你还得把这里面的人都赶跑了你才能给钱啊?你扣下他们的一部分,以此来要挟我?你不觉得太搞笑了吗?我又不想搬!”
......
“你不想搬?你就没有考虑过这些看着你长大的长辈吗?你就没有考虑过整个生态环境的开发吗?建设完一个景区之后,对你们也没有坏处呀!你为什么就不能设身处地想一想呢?”
刘正忠这话说的没毛病,用任何一个态度来看,个人意志凌驾于集体意志之上的事情,在拆迁这里看来是极其不合理的。于是大家伙对他都多有谴责。
只是这家伙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为所动罢了。
“又不是我们的钱没有到位,该有的补贴没少吧?承诺填补给你的房子也没少吧?这还不够吗?”
“就是啊!褚家小子,你也该知足了,政府对我们已经够好了,就不要再这么犟下去了,行不行?我们也不说指望着你发财了给我们分点钱,就盼着你不要阻碍我们发财,这都不好吗?”
“而且搬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就在山脚下的地方,离人家码头还近,出入更加方便。你怎么就那么犟呢?”
“对呀,这么多年了,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没有亲情也有香火情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劝呢?非要跟我们闹掰是不是?”
“小云海呀,你就别跟我们闹脾气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好面子,我也清楚你孝顺,你不想要推掉这个祖宅,可再怎么孝顺,你还是得要点人情世故的吧?你就不能给叔叔阿姨们一个面子吗?”
有人痛心疾首,自然也有人苦口婆心。
“耀叔,怎么你也?”褚云海看着那一张熟悉的脸容,脸上略过一丝复杂的色彩。“是不是他们的尾款没结干净,扣了你一大笔钱?”
“云海啊!我也不想呀,可是你也知道,倩倩她还小,前几天查出了脑癌,幸亏发现的早,现在我还有这个机会,我也......你就当耀叔求你了行不行?”
自称为耀叔的是一个面容宛如粥面一样,皱起条条皱纹,双手满是老茧的朴实老汉,说这话的时候正要给他下跪。
他叫钱耀光,是褚云海父母的兄弟,当年来到这里落脚的时候举目无亲,还是他父母帮忙下户口,搞证明,介绍对象的。
倩倩是他家的小女儿,褚云海是看着那小女孩长大的,可没想到年纪轻轻的......看来隆兴集团这次是有备而来啊!
眼看自家的耀叔要跪下去,褚云海并没有拦着,他只是沉默半刻,开口问道:“耀叔,倩倩的医药费要多少钱?”
跪在地上的钱耀光虎目含泪:“保守也要70来万,凡哥给我供的房子也不过200来平,我才凑了60万......云海,他们说只要,只要我能劝你搬开,就答应给我补20万,耀叔知道对不起你们家,这房子也是凡哥的祖宅,按理说我就不应该过来求你。”
哽咽了几句声音就带着一些哭声,里面充斥着撕心裂肺的痛诉:“可是你知道吗?倩倩她插满了管子躺在床上那个样子我真的是一刻都看不下去了。云海,我不是人,我对不起凡哥,我对不起你们家,可是......可是我真的需要这笔钱......你帮帮我好吗?你帮帮我!”
凡哥......是他的父亲,褚云凡。
只是......也死了好几年了。www.youxs.org
“这娃儿真是铁石心肠,老钱都跪地上求了,他愣是扶都不扶,你说这人是怎么长的呢?怎么有这么个铜心铁肺?”
“是啊,是啊,人云凡对我们家街坊是没得说的,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儿子?菩萨心肠的老子生出了个......”
“要我说呀!只能说老钱这个人命运坎坷,好不容易老来得孕,谁知道来个女娃,这女娃还......唉!”
这个时候场上的人同情心顿时泛滥,唉声叹气多了不少,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偷偷擦眼泪了。
只是在下一刻,这些怜悯顿时就被扼住了喉咙。
“那既然这样的话,各位街坊也是有拆迁款的,不如先垫上,把人药费交了再说,就没必要在我这里堆着了,与其求一个集团的仁慈,还不如求一下懂人情世故的邻居们。”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