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卿闻言,飞身离去。
江行危紧跟其后。
二人轻功都极好,但玄羽卫杀手的轻功也不错,察觉二人可疑之后,当即吹了一声暗哨,集结附近的杀手,齐齐朝他们追去!
昨夜,楚冰可杀了何建明逃走之后,何晋纬便知道书房铁匣藏着的兵力部署图丢了!
那一夜,只有楚冰可来过书房,所以,一定是她偷的。
昨日半夜时分,天上乌云翻涌,遮去一轮残缺的下弦月。
何晋纬看着地上尖簪入脑的何建明,气得呼吸不畅,片刻后,俯身慢蹲下来,探了探亲弟弟的鼻息,随后扶额闭上眼,脸上皆是阴沉冷怒之色。
“一群废物,他在暗房被刺杀之事,你们在做什么?!”
玄羽卫的人纷纷跪地。
当时值守在门前的暗卫硬着头皮解释道:“当时变故发生的太快,我们没来得及反应……”
谁也没想到何建明玩弄楚冰可时,她已经伤的奄奄一息,却还有绝地反击的机会。
大家都料定她必死无疑,可她却逃了!
随即,何晋纬像发现了什么,一个箭步走进书房直冲书架,打开铁匣子,内里早已空无一物!
他将私囤的兵力一批批分散入京,绘制出部署图,以便起兵当日行动。
可如今!
却被楚冰可偷走!
这意味着什么,何晋纬再清楚不过。
他气得捂住险些跳出胸口的心脏,啪地一声,拍案怒骂:“出动全体玄羽卫,务必找回部署图,杀楚冰可。”
他办事从未如此不顺利过,自从与那扶家嫡女碰上,却总是节节败退。
扶鹤霄啊扶鹤霄,你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何晋纬一拳砸在桌上!
……
此刻,江行危与扶云卿一前一后闪离此处。
身后源源不断的杀手尾随其后,无穷无尽地追杀。
玄羽卫杀手不知二人在丞相府废弃之物里拿了什么东西,但直觉判定,很有可能与部署图有关。
好在扶云卿与江行危武功都十分高强,携带卷轴涌入附近的西山。
此时正是下午,地处西山。
越进入西山,便离江府、将军府越远,但身后跟了太多甩不掉的杀手,只有逃进大山密林,才能安全自保。
西山密林,一眼望不头的各类树木。
哪怕时值初冬、植物凋敝,杂乱相挤的树木也足够给二人提供遮挡。
扶云卿双腿刚好,其实并不适合剧烈运动,何况是这样耗费体力的逃亡,不多时,双腿便出现不适,刚跳跃上树木,双腿便出现短暂一瞬的麻木抽痛,脸色当即一白。
“你先走。我断后。”江行危摘下树叶裹住满是泔水的卷轴,递给扶云卿。
扶云卿摇头:“要走一起走。”
江行危犹豫了下,此时扶云卿双腿出现不适,就算让她一人先走,万一再被追上只怕也无法应对,微抿唇角、担忧地说出三字:“失礼了。”
随即揽住扶云卿的腰,带着她逃去。
玄羽卫的人就如天罗地网般,朝二人从四面八方束缚而去。
他们在前面逃,全部玄羽卫的人就在后面追。
直至暮色四合,天边暗了下来,视野不好时,扶云卿才得以喘息之机。
黑夜,更适合躲藏与蛰伏。
在一茂密的灌木丛处,扶云卿气喘吁吁坐地,斜靠大树。
一袭白衣的江行危也累得气喘吁吁,坐在她旁边。
就在此时——
有一杀手踩着极轻的步子而来,他袍摆轻轻擦过蕨类植物发出微不可察的细响,比风还轻,但还是被扶云卿捕捉到了。
一剑出鞘——
正中黑衣人胸口。
黑衣人闷声倒下。
扶云卿抽出插在他身上的破晓剑,插在地上撑着自己疲乏的身体:“斜前方有个山洞,今夜是赶不回江府了,我们在那处避一避吧。”
“好。”江行危起身,搀扶起他。
终于甩开了黑衣人的尾随。
二人抵达山洞之时,都几乎累得筋疲力尽。
这山洞里皆是石壁,故而还算干净,未长青苔与杂草。
江行危脱下外裳给扶云卿铺地,扶云卿倒了一声多谢。
二人一起坐下。
窗外月光斜照进山洞,将二人影子拉的极长,几乎挨在一起。
这还是……江行危鲜少的与扶云卿独处的夜晚。
他有些不自在,而且先前伸手去捞泔水的袖袍还散发着恶臭,让他有些不好意思,遂远离了扶云卿几步,怕熏到她。
恰好山洞后方的石壁流出涧水,扶云卿将卷轴简单冲洗后,在地上摊开。
这是一布帛材质的卷轴,打开后,上面以不溶于水的特质墨水,描绘出京城地图。
又以不同颜色,圈出几处山脉,标注上军事行动符号。
身为将军的扶云卿自然一看便懂。
“这一定是,何晋纬起兵的部署图。”扶云卿言语间带了几分激动,“所以他才会如此紧张,派出这么多杀手,只为了追回这一卷部署图。”
“按照这部署图上所示……”江行危将袖袍洗干净后走来,推测道,“何晋纬私囤兵力约莫十万。十万围困京城……”
后果不堪设想。
“等不及了。我们得趁夜赶回去,通知子珩与宋伯伯。”扶云卿撑着酸痛的腿站起身。
此时,山洞外下起淅淅沥沥的雨,雨势逐渐变大。
寒夜急雨,越下越大。
天边翻涌的乌云遮去最后一丝月光。
山洞内彻底失去光亮,伸手不见五指,外面更是一片漆黑。
这样的雷雨天,在这样的密林里,莫说行路,根本视物不清,就是举着火把也未必能辨别方位。
雨势阻挡了扶云卿与江行危的脚步,二人不得不站在山洞前,凝视这场大雨。
雨水如注,漫进山洞。
好在洞中地势带着倾斜,雨水漫进来后又会很快流出去。
自从双腿患疾后,扶云卿最讨厌这样的雷雨天,哪怕如今康复,也会隐隐作痛。
扶云卿坐在江行危的外裳上,双手环抱双臂,额头抵靠在背后的石壁上,仰天看洞顶,死死咬着牙,忍耐着膝盖处传来的密密麻麻犹如虫撕咬般的阴疼感。
她咬紧牙齿,不让自己溢出一声痛苦低吟。
好在夜色极黑,江行危不会看见她苍白的脸上全是冷汗,也不会让他担心。
不知过了多久,约莫硬生生捱了大半个时辰后,扶云卿逐渐视线模糊,困睡过去。
睡着后仍不得安宁,双腿膝盖、骨头里溢出来的阴冷湿痛,几乎击溃了她的忍耐极限。
睡梦里,她又梦到——
那日与南蚩皇帝拼杀的场面,她双腿止不住地发抖,撑着破晓剑站起身,腹背、肩胛皆受了重伤。
南蚩皇帝庞大的身躯力大无穷,将她高高举起,再粗暴地狠狠砸落!
整个身子重重摔在地上!
剧烈疼痛从四肢百骸散开——
疼的她险些冒眼泪花,那大锤狠狠砸到她膝盖处!
似乎听到骨头断裂之声!
痛!
是此生不愿再回忆第二遍的绝望之痛!
她在场景再现的梦中低声痛嘶。
仿佛又经历了一遍遍双腿残废的绝望、与双腿康复时候的痛苦……
泪水顺着她紧闭的眼角淌落……